第21章 斷絕
“小姐,小姐……”
昏昏沉沉的思緒積在腦中,眼皮似有千斤之重,謝姝月迷蒙之間似乎感受到有人在輕輕擦拭著她的額頭,焦急的問候聲和嘆息聲鉆入耳中,她拼命想聽清他們到底在說什么,卻更覺頭昏腦漲。
廢了好大的力氣,謝姝月才勉強(qiáng)睜開雙眼,入目依舊是熟悉的床帳,柔軟的錦被蓋在身上,卻擋不住那股從骨子里升起的寒意,就像是那年冬天,她孤零零的坐在侯府的柴房中,等到的卻只有母親的死訊。
蝶翼般的長睫微微扇動,滾燙的淚水不知不覺間便劃過臉頰,浸濕了床榻。
迎冬正放輕著腳步,端著湯藥推開內(nèi)室之門,見床帳中若有若無飄著輕輕的啜泣聲,連忙將藥擱在了一邊,小心翼翼地掀開床帳,心疼地掏出錦帕幫謝姝月擦拭著眼淚。
“小姐這是怎么了,怎么剛醒來就哭成這樣?”
“我……咳咳……”一句話還未曾說完,謝姝月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迎冬見狀連忙將人給扶起來,輕輕拍背順著氣,謝姝月靠在迎冬的肩頭,在迎冬的輕聲安慰下,淚水終于徹底決堤而出,哀哀的哭泣聲如同失去依靠的孩子般悲慟。
“小姐,莫要再哭了,再哭下去要傷眼睛的。”迎冬漫無章法地安撫著謝姝月,不知道謝姝月為何會這般,只得盡量揀著她會高興的話去說。
“這兩天陸公子送了不少書信過來,世子也是一日三次地過來看望小姐。”迎冬指了指桌子上堆著的錦盒,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
“皇后娘娘聽說小姐病了,還特地派了太醫(yī)院院判過來給小姐診治。還有長樂郡主,送了一株上好的百年山參,正好可以拿來給小姐補(bǔ)身子……”
謝姝月聞言隨意地瞥了一眼,斂下了眸中的悲痛,輕輕抽了抽鼻子,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聲音沙啞道∶“書信呢?”
“在這呢,我一直都好好收著。”迎冬連忙走到梳妝臺邊,從隱蔽處拿出一個小木盒,獻(xiàn)寶似的呈道謝姝月的面前。
原以為謝姝月還會像以前一樣破涕為笑,卻不料她打開木盒看了一眼,撐著虛弱的身體便要起身下床,迎冬本想制止,卻被謝姝月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給嚇住了,只得眼睜睜的見謝姝月慢吞吞地點(diǎn)燃燭火,而后用火焰點(diǎn)燃了還未拆封的信箋。
“小姐!”迎冬驚叫出聲,卻只見謝姝月手下動作不停,一封接著一封將信全部燒成灰燼。
緊接著,便是放在書架暗格處的東西,有兩人一起在京郊小院一起畫過的秀麗牡丹圖,有陸鳴予笨手笨腳幫她刻的小木人,以及兩人之間厚厚的書信。
一樣接著一樣被扔進(jìn)了火盆,看著火焰逐漸將其化為灰燼,有一瞬間,謝姝月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跟著一并死了。
可惜她現(xiàn)在還無比清醒的站在這里,看著盒子中僅剩下的最后一封書信,上面的信封已經(jīng)被摩挲的有些破舊,可以看出是經(jīng)常被人所翻閱的,謝姝月翻開書信,只見下面還有一個包裹嚴(yán)實(shí)的錦盒
一只羊脂玉鐲子靜靜地躺在其中,細(xì)膩的玉質(zhì)瑩瑩泛著光澤,是那日她回府時(shí)為了避嫌親手摘下的,謝姝月沉默半響,便要拿起鐲子摔倒地上。
明明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可謝姝月的手指卻最終還是顫抖地停在半空,又呆呆地放了下去,溫涼的觸感落在指尖,紛雜的記憶涌入腦中,讓她的眼淚又忍不住的落下。
下一刻,謝姝月好似泄憤一般,近乎粗魯?shù)貙⒂耔C推到了手腕上,細(xì)白的手背上浮起了一片紅痕,可顧不上手上的疼痛,抓起那僅存的一封書信放在心口,蹲下身子再次低聲啜泣起來。
“小姐,怎么把陸公子送的東西都給燒了,可是他惹你生氣了?”
謝姝月聞言,還流著眼淚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慘淡的笑容,沙啞的聲音輕輕說道∶“我和他之間已經(jīng)沒有以后了。”
在迎冬不可思議的眼神中,謝姝月慢吞吞的一句句講完了昨晚的經(jīng)歷,室內(nèi)再次陷入了沉默,唯有火焰的燃燒聲和窗外的風(fēng)聲不絕于耳。
“所以小姐的親生母親……其實(shí)是夫人嗎?”過了好半響,迎冬才斟酌的出聲問道。
謝姝月輕輕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疲憊道∶“謝輕寒沒必要來騙我,當(dāng)年之事,遠(yuǎn)比我想的要復(fù)雜多了,但無論我的生母到底是誰,我都一定要將當(dāng)年的真兇給抓到。”
“至于其他事……。”
謝姝月微微闔眼,強(qiáng)撐著走到書桌前,顫抖地提筆,輕聲呢喃道∶“不如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
殷玄錚坐在府中書房內(nèi),頗為心不在焉。
“前些日子林州城內(nèi)多了不少南疆商人,但臣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其中半數(shù)以上都身負(fù)上稱武功,其中抓獲的幾人身上更是都帶著奇特的刺青,不知殿下想如何處置?”
謝輕寒坐在下首,冷著張臉沉聲匯報(bào)著事情的進(jìn)展,停頓片刻,主動出聲詢問殷玄錚的意見。
一片寂靜。
謝輕寒皺了皺眉看向上首,只見殷玄錚神色間都有些疲容,摩挲著桌上的信箋怔愣出神,一向最是殺伐果斷之人現(xiàn)下倒是頗為失魂落魄,也不知是幾夜沒有合眼,眼下都泛起了淡淡的烏青。
“太子殿下。”謝輕寒見狀心中冷笑,提高了聲音提醒道。
殷玄錚這才如夢初醒,回想了一下謝輕寒剛剛說過的話,沉聲道∶“不知世子是否記得那刺青的圖樣?”
“臣之前命人謄了下來。”謝輕寒拿過一旁的卷軸遞了過去,“殿下請看。”
刺青的紋樣頗為復(fù)雜,兇狠的蟒蛇纏繞著一株奇特的花朵,花瓣層層疊疊頗為靡麗,蟒蛇身上卻帶著細(xì)密的紋路,透著一絲讓人不寒而栗的詭異觀感。
“看來與之前的那波刺客是同一波人。”殷玄錚隨意地掃了一眼,心下頓時(shí)便有了判斷,“聽聞此花便是生于南疆頗為稀少的‘粉娥嬌’,雖有劇毒,倒是皇室中常用的紋樣。”
“南疆之人向來將蟒蛇奉為神物,尋常百姓家是用不得蟒紋的,更何況還是如此精密的刺青。”
謝輕寒非常自然地接過話,心中疑竇越來越深,卻還是未曾和盤托出,只是暫且將府上也有粉娥嬌一事給瞞了下來。
畢竟此事涉及到謝姝月,甚至還有可能牽連到十五年前之事,太子又一貫多疑,讓他不得不更加小心謹(jǐn)慎行事。
不過想到還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謝姝月,謝輕寒心里便又是擔(dān)憂起來,他是當(dāng)真沒想到,謝姝月的身世會對她的刺激那么大。
那天在馬車之上,他剛剛說完話,謝姝月便身子一軟暈了過去,嚇得他趕緊馬不停蹄地將人抱回府上,整個侯府上下都是手忙腳亂,尤其是謝姝月當(dāng)晚又淋了雨,更是高燒不退,連湯藥都灌不進(jìn)去,府上的郎中也束手無策。
無奈之下,謝輕寒只得拿著自己的令牌另去尋了太醫(yī),這下不僅又驚動了鎮(zhèn)國公府,就連宮中也收到了消息,生怕謝姝月有什么三長兩短,深更半夜地半個太醫(yī)院都浩浩蕩蕩地來了宣平侯府。
鎮(zhèn)國公知道事情真相后更是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透,謝輕寒也是心中愧疚,恨不得找盡上京城的靈丹妙藥,可這兵荒馬亂之際,偏偏這太子府倒是穩(wěn)如泰山。
想到這里,新仇舊怨疊加,謝輕寒連帶著看太子都更不順眼了。
他妹妹還纏綿病榻,太子卻不知在為了哪位紅顏知己消得人憔悴,當(dāng)真是無恥至極。
“若是殿下無事吩咐了,臣今日便告退了。”謝輕寒冷聲說道。
殷玄錚聞言也不曾生氣,抬眼問道∶“世子今日可是有什么急事,怎么這么匆忙?”
“臣妹這幾日重病在床,臣是在是擔(dān)憂不已。”謝輕寒臉上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咬牙切齒道∶“還望殿□□諒。”
殷玄錚聞言倒是一愣,這幾日他一直在尋謝矜的下落,可惜一封接著一封書信都石沉大海,讓他更是心灼不已,一時(shí)間倒還忘了自己的這位準(zhǔn)太子妃,心中倒是難得泛起了一絲心虛。
“倒是本宮疏忽了,正巧前幾日宮中送來了一批貢品,對滋補(bǔ)身體大有益處,世子今日便一并帶回府上吧,也算是本宮的一點(diǎn)心意。”
“既如此,臣便替家妹謝過殿下賞賜。”
謝輕寒聽到太子的這番話,心情這才好上了些許,桃花眸微微瞇起,想到府上的情形,心中又有了新的算計(jì),便欲起身離開。
殷玄錚見狀倒是一愣,記憶中那雙瀲滟的桃花眸,每次想要使壞時(shí),也會這樣微微瞇起,像一只恃寵而驕的小狐貍一般靈動。
在這般美好記憶加持下,讓他甚至難得對別人的皮相稱贊出聲,看謝輕寒都越發(fā)順眼了不少。
“世子的眼睛倒是生的極好。”
謝輕寒聞言一愣,神色登時(shí)古怪起來。
該死,這狗太子不會還是個斷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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