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盡孝
“宣平侯?”
謝姝月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謝輕寒, 似乎沒能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提到宣平侯,只是心中的疑慮還沒等說出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又打斷了她的思緒。
長樂郡主站在書房外跺了跺腳, 又忍不住向身旁的管家確認道∶“你確定是侯府的管家親自過來說的?”
“這等要事老奴哪敢欺瞞郡主。”管家聽到長樂郡主的質問也不敢惱怒,只得苦笑道∶“宣平侯府上的人一開始去了鎮國公府沒找到人, 實在沒辦法, 這才來了太子府。”
“可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
長樂郡主話音未落, 原本在眼前緊閉的大門忽而打開, 她的半截話又咽回了肚子里。
“南音?”原本還冷著張臉的謝輕寒面色一怔, 下意識地便喊出了長樂郡主的名字。
站著一旁的謝姝月挑了挑眉,無聲和身旁的殷玄錚對視了一眼, 又裝作什么都沒能聽見, 非常識趣地別開了自己的視線。
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失言的謝輕寒掩飾性得輕咳了一聲, 連忙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長樂郡主臉紅的像是快要熟透的蝦子,結結巴巴小聲說了幾句, 斷斷續續的不成句子,只得伸手推了推身旁的管家, 自暴自棄道∶“你來說。”
管家點了點頭,這才上前一步低聲道∶“剛剛宣平侯府派人過來傳話, 說是府上的老夫人恐怕要撐不住了……”
謝姝月聞言愣了愣,下意識地便扭頭看向了一旁的謝輕寒, 見他臉上毫無驚詫之色, 大抵也知道了為何他突然提出要去宣平侯府的原因。
還未等她徹底想清楚其中的緣由,謝輕寒欲言又止的神色落入了謝姝月的眼中, 讓她當即便下了判斷。
“既然這樣, 那就先去一趟宣平侯府吧。”謝姝月頓了頓, 補充道∶“慢慢去,讓宣平侯再等上一會。”
而相比較謝姝月這邊的游刃有余,宣平侯府的氣氛冷的幾乎要結冰,婢女們小心翼翼地換下了桌上已經涼透的茶水,生怕動作大了,觸到主子們的霉頭。
“人還沒來?”
站在正廳中的宣平侯神色陰郁,自打那日刑部派人來將侯府上上下下搜了個遍,他和整個宣平侯府也算是徹底在上京城內顏面掃地,就連言官御史都相繼參奏,恨不得能再從他身上扒下一層皮來。
錦上添花的事情人人都愛做,當初宣平侯風光之際是處處受到巴結,而如今他境況落落魄,朝中眾人眼看著太子和鎮國公府都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之前的政敵反倒是比以前囂張,見縫插針的給他使絆子,也不知其中到底有沒有他人的授意。
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下來,本就傷勢未愈的宣平侯更是消瘦憔悴,眼底下青黑厚重,整個人看著精氣神都衰敗了不少。
杜萬站在旁邊看了一眼宣平侯的臉色,也不敢多說,只得寬慰道∶“侯爺,雨天路滑,世子和大小姐一路從太子府過來,耽誤些時候也是有的。”
“是嗎?”
宣平侯看著檐下滴落的雨滴,臉上驀然露出了一個冷笑,似是嘲諷一般。
“這……”
杜萬尷尬地笑了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從派人去鎮國公府傳信到現在起碼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宣平侯在這里也硬生生等了兩個時辰,卻沒想落了個空。
“侯爺,侯爺……”
前來通報的家丁急匆匆地跑進了正廳,氣還沒來得及喘勻便哆哆嗦嗦地說道∶“世子和大小姐過來了。”
宣平侯聞言抬起了頭,泛著血絲的渾濁眼睛中閃過一絲得逞,但還是鎮定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冷聲問道∶“現在人在哪?”
“現在已經朝老夫人的院子過去了。”
————
“韓姨娘。”
謝姝月瞇著眼打量著不遠處撐著傘急匆匆被趕出院內的婦人,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身份從腦子里中翻出來。
宣平侯府那么多鶯鶯燕燕,并非每一個都是謝姝月見過的,只是韓姨娘平時頗為得寵,行事也高調,這才給她留下了幾分印象。
“大小姐?”韓姨娘聽到聲音轉過了頭,見到謝姝月和謝輕寒兩人就站在不遠處,慌里慌張地行了個禮。
“妾身見過世子,大小姐。”
“下這么大雨還要過來,真是辛苦韓姨娘了。”謝姝月見狀連忙主動伸手扶起了韓姨娘,溫柔和善地拿出帕子遞給了她,示意她擦拭一下剛剛不小心淋濕的衣衫。
韓姨娘受寵若驚地接過了帕子,見謝姝月并無惡意,這才回答道∶“大小姐言重了,這是妾身分內之事。”
謝姝月聞言笑了笑,看了一眼緊緊閉合的大門,回頭和謝輕寒對視了一眼,故作無意道∶“也不知祖母現在身體怎么樣了,韓姨娘常侍奉在祖母身側,想必應該是最了解的吧。”
韓姨娘聞言臉色一僵,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只是表情卻沒有那么好看,但是謝姝月一句接著一句的發問卻讓她難以招架。
眼見著謝姝月又想把她往院子里拉,韓姨娘臉色通紅地尷尬道∶“那個……大小姐,老夫人的院子不讓人進去。”
“不讓人進去,那韓姨娘剛才……”
謝輕寒適時地發出了疑問,韓姨娘聽見這話只得解釋道∶“老夫人重病在床,妾身本來是想來盡一盡孝道,結果這剛進去就被趕了出來……”
說到最后,韓姨娘也覺得自己有些尷尬,聲音越來越小。
“世子,大小姐,其實老夫人病了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是最近突然病情加重,剛剛里面的婢女也說了,除了郎中和侯爺之外,其他人一律不準進去。”
韓姨娘想到自己剛剛狼狽地被趕了出來,又為自己挽尊道:“妾身今日也是實在太擔心老夫人了,這不是藥房的人今日太忙了,妾身就幫著把藥送了過來。”
韓姨娘這話說的輕巧,藥房沒人了,但侯府的人那么多,她大可隨便找一個婢女過來把藥送過來,歸根到底還是想打自己的小算盤。
李姨娘和秋菊接連入獄,謝姝月久不回府,老夫人又重病在床,現在府上中饋無人打理,她便想借此在宣平侯面前搏一個賢淑的名頭,卻沒想到老夫人院里的那些婢女油鹽不進,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就把她趕了出去。
謝姝月看破不說破,點了點頭像是頗為認可韓姨娘的行為,又道:“我也算略通醫理,雖然跟府上的郎中沒辦法比,但既然祖母病得這么重,我和大哥放心不下,還是進去看看比較妥當。”
韓姨娘沒想到謝姝月如此固執,生怕自己倒是惹了宣平侯不快,連忙便想要阻止。
“大小姐,老夫人現在估計已經睡下了,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
“沒事,我也不進內室,我去問一下祖母身邊伺候的人,祖母重病,我們也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的吧。”
韓姨娘攔不住謝姝月和謝輕寒,只得眼睜睜的看他倆準備推開大門。
“等等!你們倆要做什么?”
匆匆趕到的宣平候看到兩人即將走進院內,臉色大變,連忙出聲制止。
“原來是父親過來了。”謝輕寒淡淡的掃了一眼神色慌亂的宣平候,解釋道:“聽說祖母重病,我和月兒想要進去探視一番,以后盡一盡孝道。”
“你們祖母現在需要靜養,你們就這么貿然的闖進去,到時候出事了怎么辦?”
宣平侯的神色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看到在一旁畏畏縮縮的韓姨娘,厲聲斥責道:“你在這里干什么?”
“妾身……妾身是來幫藥房送藥的。”韓姨娘聞言縮了縮脖子,小聲回答道。
“藥房里的人都死絕了嗎,需要你過來送藥?”宣平侯明顯對這個解釋非常不滿意,厲聲喝道:“還不快趕緊滾回去!”
眼見著韓姨娘撐著傘的身影匆匆消失在雨幕中,謝姝月這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似笑非笑道:“韓姨娘也是為了祖母著想,父親怎么發這么大火。”
宣平侯輕咳了一聲,也不多做解釋,岔開話題道:“你們兩個也別站在這兒了,跟我過來一趟。”
謝姝月與謝輕寒一路跟著宣平侯到了書房,只是宣平侯來來回回的也都是那些話,沒有什么新意,被問到關于老夫人的病情更是含糊其辭。
原本宣平侯派人說的是老夫人快要撐不住了,但如今看來里面還指不定有什么貓膩。
而自打和宣平侯撕破臉之后,謝輕寒也懶得應付他,直接道:“既然祖母不方便有人過去打擾,那我和月兒就先走了。”
“等等。”
宣平侯聞言臉色一變,原本守在門前的家丁聞言也伸手擋住了兩人的路。
“父親這是想做什么?”
謝輕寒面色一冷,回頭看著依舊坐在上首處的宣平侯,面上是藏不住的怒氣。
宣平侯擺了擺手示意家丁們退后,這才看向正要準備離去的兩人,冷聲道:“月兒,你現在不能走,我有話要對你說。”
謝輕寒聞言冷笑一聲,擋在了謝姝月的身前,手搭在了腰間的佩劍之上:“父親有什么話直說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
“怎么,你也想對你親生父親動手?”
宣平侯見狀臉色更是難看,厲聲道:“我有事要和月兒單獨商量,謝輕寒,這里是宣平侯府,還沒有你說話的份!”
謝輕寒面色不善,剛想要出聲說些什么,一直在他身后的謝姝月卻突然出聲道:“大哥,你先出去吧。”
接觸到謝輕寒詢問的眼神,謝姝月微微一笑,坦然的從他身后走出,故作輕松道:“既然父親有話要跟我單獨說,我自然也不能這么不識好歹,”
“再說了,這光天化日之下,父親也總不至于謀害他的親生女兒吧?”
謝輕寒仔細思量了片刻,這才冷哼一聲,越過家丁走出了房門,全然不顧宣平侯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家丁自覺的把門關上,謝姝月在椅子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把視線放到宣平侯的身上。
“這段時間你從鎮國公府搬回來。”
“哦?”
謝姝月懶懶散散的抬了抬眼,“憑什么 ?”
“現在府上中饋無人打理,你既以后要嫁入太子府,也該早些學著點。”
“我沒空,你另尋高明吧,不過我瞧著韓姨娘倒是對此挺感興趣的,不如就交給她得了。”
謝姝月拒絕的干脆利落,絲毫沒有給宣平侯留半分情面,起身便想要離開。
宣平侯強壓著自己的怒火,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緩聲道:“月兒,你想清楚,本侯是你的親生父親,宣平侯府才是你生你養你的地方,鎮國公府固然勢強,但畢竟不是本家,即使你嫁入了太子府,他日也勢必處處受人壓制!”
“生我養我?”
桌上的茶杯被謝姝月起身的動作碰倒在地,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謝姝月嘴角挑起了嘲諷的弧度,“生我的是母親,養我的是琴姨娘,至于你,是指寒冬臘月把我扔在莊子上養的嗎?”
“為父當初那是迫不得已……”
“是了,迫不得已靠著恩情娶了鎮國公府唯一的女兒,又迫不得已地納了無數姬妾,到最后間接害死了母親和琴姨娘。迫不得已地把自己幼小的女兒趕出侯府,迫不得已地嫉恨自己的親生兒子,數次上折想要壓制他的仕途,借了鎮國公府的勢才勉強得勢,暗地里卻當背信棄義的陰險小人,這么想來您可真是太身不由己了。”
謝姝月面容平和,唯有眼中帶著揮之不去的恨意。
宣平侯被她的這番話拆穿了平常衣冠楚楚的偽裝,幾乎是揭開了他內心最難以啟齒的惡意,讓他一時間臉色青黑,手指都在忍不住的發抖。
當年他僅僅是個破落侯府的世子,卻無意間救下了鎮國公府的大小姐蘇蓉,盡管鎮國公對他并不滿意,但耐不住蘇蓉的一再哀求,他這才順勢搭上了鎮國公府。
一開始他也想在朝堂之上一展宏圖,可上京城內誰不知道他只是靠著鎮國公府這棵大樹,暗地里都在嘲諷他是鎮國公府的贅婿,這讓他如何能忍的下去。
更為諷刺的是,就連他的親生兒子也要送到鎮國公府去撫養,大家在外也從不稱呼他為宣平侯世子,有點眼色的都知道謝輕寒將來更有可能會被鎮國公請旨為繼承人,心照不宣地以謝世子來稱呼他。
不知謝姝月又是從哪查到這些的,宣平侯臉色難看,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勉強平復自己的呼吸。
“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你確定執意要置侯府不顧?”
謝姝月冷笑了一聲,懶得回答宣平侯的話,轉身便想要離開。
宣平侯眼神冷了冷,已經明白了謝姝月的意思,頹唐的又坐了回去,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在謝姝月開門的前一刻喊住了她。
“這幾天你必須留在這里。”宣平侯閉了閉眼,繼續道:“你祖母快不行了,若是你們還住在鎮國公府,必然會擔上不孝的名聲,我也會被朝臣非議。”
“你以后是太子妃,也得為了太子殿下的名聲著想,就這幾日的時間,之前的事是為父做錯了,今日算是為父求你,你就留在侯府,盡一盡孝道吧。”
“……”
謝姝月回頭打量了一眼宣平侯,見他的神態不似作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垂眸打開了門。
“我只留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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