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這場大雨接連下了兩天,淅淅瀝瀝,斷斷續續,時有時無。
上午九點,林葭下了出租車,撐傘一路小跑去急診大樓。
進門的時候,里面正巧有人出來。
林葭被撞了個踉蹌,雨傘掉在地上,她彎腰去撿。
對方一個勁的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林葭也隨著鞠躬回應,“沒關系。”
“真的對不起。”
“真的沒關系。”
一連說了幾個回合的對不起和沒關系,對方才肯離開。
急診大廳,對面的液晶電視屏亮著。
新聞頻道主播正在播報:“我市預計下周將迎來臺風歌海娜,在今明兩天,降雨量已經顯著有所增加,城西,城東都已經發布暴雨橙色預警,
這天下午。
林葭接診了一個急診患者,身份比較特別。
病床上躺著的男子一身囚服,雙手烤著手銬,呈昏迷狀態。
脖頸處被紗布包裹著,血液染紅了整塊紗布,出血量不小。
林葭拿開止血紗布,仔細檢查傷口。
“這是?”
隨行的急救醫護說:“城東監獄的無期徒刑殺人犯,在監獄里和人打架,說是裁紙刀一揮,意外受傷。”
“沒有傷及大動脈,縫合就好。”林葭伸手往右,掌心朝上,“準備局部麻醉,三號縫合線。”
半晌,身邊沒有動靜。
一起值班的是新來的實習醫師,徐寧。
剛從醫學院畢業沒多久,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
當場被嚇懵了,她楞著沒動,拿著器具的雙手微微顫抖。
“徐醫生。”林葭語調嚴肅了幾分,明顯高了一度。
“啊?”
林葭重復:“局部麻醉,三號縫合線。”
“哦好。”
顫抖的聲線,慌張的輔助。
索性,一切進入正軌。最后收尾階段,還差三針。
林葭低著頭,聚集精神與視線。
“別怕,他就是手上拿著刀,出手也不一定有我快呢。”
這話不知道是寬慰身邊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還是寬慰自己。
床上昏迷的罪犯忽得醒來,暮的睜開雙眼。
林葭察覺到,手上動作稍頓,順著視線對視上,“醒了?”
那人未答。
“離大動脈就差兩毫米,你命還挺大的。”林葭順勢打了個結,“剪刀。”
“哦,好。”
她雙手提在半空,徐寧把線剪斷。
救治工作完成,林葭腳尖點地,往后退一步,座椅底下的萬向輪在瓷磚地上摩擦,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起身邊摘手套,邊詢問其他患者的情況。
林葭:“五號床情況穩定了嗎?”
徐寧:“目前情況穩定,就是家屬總是要換病房,鬧了好幾回。”
林葭:“肝膽胰科住院部還是沒有空床?”
徐寧:“沒有,說是下周一可以。上次也這么說,這都幾個周一了。”
實習醫師在一群有資歷的醫護面前說話,向來是沒有分量的。
你跟她說很著急,她說等消息。
你再催,她就跟你急。
林葭實習的時候也碰壁過好多次。
她撫額,想了一下,說:“我讓人再去催催,再不行,去找醫務科,讓他們協調。”
徐寧委屈:“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被患者家屬罵的狗血淋頭的人還不是我們。”
林葭無奈一笑,“那總不能讓人住樓道里了吧。”
同時,有人朝這邊喊,“林醫生,有你的電話,心外科的。”
“好,馬上來。”
林葭快步往門口護士臺位置走去,徐寧不敢看罪犯的臉,匆匆遠離,忙別的事。
護士臺邊,林葭正在電話里溝通一個患者的病情。
這會兒急診室不忙,大家有條不紊的注重于自己手頭上的事。
只是,除了受傷的罪犯。
無人敢靠近。
中途,林葭看見一對夫婦來到急診室,徐寧在給妻子做檢查。
她捎帶一眼,繼續說話。
話畢,林葭放下電話,對著護士小阿囑咐了兩句,大意就是再催催肝膽胰科病房那邊的床位安排。
“好的。”小阿忽然想起,指著遠處說,“對了,林醫生,這邊有人找你。”
不遠處的座椅上,坐著一個老婦人。頭發花白,年紀看上去有七十多的樣子。
林葭沒見過,“她是?”
小阿提醒,“3號床的家屬。”
就是之前聯系很久沒聯系到的3號床家屬,最后還是警察幫忙找到的人。
林葭點點頭,往座椅的方向走去。
“老人家,您找我?”
老奶奶瞬間抬頭,眼里透著光,“林醫生,這是您之前墊付的醫藥費,我都問清楚了,一分沒少,您點點。”
還有醫藥費這檔子事兒,她完全拋之腦后。
林葭笑著,接過信封。老人家又開始拉著她得手,摩挲著道謝。
“太感謝了,太感謝你了。”
“不用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你就是活菩薩,活佛在世啊。”
“我只是醫生。”
好一番感謝和致意之后,老人家才離開。
林葭揉著自己的后脖子,往診室去,信封隨意放在白大褂的口袋中。
經過護士臺,小阿從里面探出頭,對她豎了個大拇指。“林醫生,給你點贊,她剛剛都說你是活佛呢。”
林葭抿嘴淺笑,眼底有些疲乏,語調盡是無奈。
“你見過活佛還要上班的嗎?”
林葭進診室的時候,徐寧正在給人開病歷。
她捎帶一眼,病床上的人,走進身邊問:“這是什么情況?”
徐寧說,“不小心從家里樓梯上摔下來的,左手胳膊骨折,后腰腰椎有淤傷,剛拍了片。”
林葭點點頭,“報告出來了,通知骨科。”
徐寧:“好。”
這邊,丈夫正在給妻子用熱毛巾擦拭,手剛抬起瞬間,妻子右手卻忽然抽動,往回縮。
男子察覺到林葭正盯著看,隨即笑意盈盈,“別怕,不痛,我清點兒,給你擦擦。”
這明明是一對恩愛夫妻,但是又怎么看怎么奇怪,林葭也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定睛思考的瞬間,徐寧喊她,打斷了思緒,“林醫生,報告出來了。”
林葭看了一眼報告,基本確定是進骨科住院部了。她心存疑惑,隨即問了出來,“徐寧,她嘴角的傷,也是摔的?”
徐寧若有所思點頭,“應該吧。”
林葭直接重新去女人病床位置。
男子看她過來,說:“醫生,是還有什么問題嗎?”
“你別擔心,報告已經出來了,沒什么大問題。”林葭說完,直接撩起女人的衣服下擺。
往上撩起的瞬間,她驚了一下,淤青大大小小,零散分布于整個腹部,腰間。
這顏色,不像是新傷,也不像是意外受傷,倒像是人為。
徐寧不明所以,湊近問,“林醫生,怎么了?”
林葭余光再看身邊,男子不知什么時候,退出了病房,人已經悄無聲息的挪到了診室門口。
她回頭,一眼掃到他。
只是一瞬間的對視,林葭恍然大悟。
她眼神收緊,不偏離視線,上唇碰下唇。“報警。”
徐寧沒反應過來,“啊?”
下一秒,男子拔腿就跑,林葭同時抬腳往外追。
周圍的人,感覺身邊刮過一陣風,接著又是一陣風。
“趕緊報警。”徐寧反應過來,拉住身邊一臉懵的護士,話說完,也飛奔出去。
男子腳步很快,人也狡猾,途中特意撞到一名手拿報告單子的護士和病人家屬,數十張a4紙漫天飛。
林葭抬手掀開,頂著頭皮往前沖。
眼看著人快要跑到急診大廳門口,她心一急,跨步飛撲,拽住男子的后腿,賴在地上。
男子腳下不穩,甩不開這阻力,就拖著林葭繼續向前走了幾步。
眼看著快到急診門口,他魚死網破,抬起另一只腳就想把人踹開。
林葭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她撒開手,雙手抱頭。
忽然,一臺相機從門口飛進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男子臉上。
他視線模糊,加上重心不穩,翻倒在地。
同時,門口保安聞聲趕來,大廳也瞬間聚集了一幫圍觀群眾。
徐寧出來時候看到眼前場景,瞬時傻眼了她,著急的喊,“抓他,抓他,地上那個。”
隨即上前扶起地上的林葭,“林醫生,你沒事吧。”
林葭右手按著左上臂,搖頭,“沒事。”
男子被三四個保安桎梏住,虛張聲勢,大鬧,“你們抓我干什么?”
徐寧覺得莫名其妙,“那你跑什么?”
男子:“她追我,我才跑的。”
徐寧:“拉倒吧,明明是你先跑,我們林醫生才追的你。”
林葭不想身邊人被混淆視聽,“你跑是因為你心虛吧?”
男子狡辯,“你說誰,誰心虛了,我為什么要心虛。”
“因為,你妻子身上的傷,是你打的。”
林葭直接高聲打斷他。
暴行被揭發,男子臉色鐵青,“你說是我打的,就是我打的,證據呢?是醫生,就能隨便誣陷別人了。”
“是不是誣陷,等警察來了,自由分曉。”保安押著男子去一邊等候警察過來。
最近的警局就在附近兩公里的地方,恰好遇上來巡邏的民警,事情解決的很順利。
林葭拿出了直接性的證據,那份報告單,還有女人身上的各處淤傷檢查說明,警察以此為由,當場把人扣押,帶回警局審問。
男子反手弓著背,帶著手銬離開急診大廳。
轉身的瞬間,忽然回頭。面目猙獰,眼神發狠,咬牙切齒:“林葭,林醫生,我記住你了。”
這一句話,林葭聽的心里發毛。
徐寧昂起頭,不屑道,“怕你哦。”
李妍從地上撿回自己的相機,檢查后,鏡頭裂了幾道痕,又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正準備離開。
新聞組的同事找到她,“組長,你怎么在這兒,找你半天了。”
“沒事,走吧。”
新來的實習生,咋咋呼呼:“組長,剛剛這兒演了出好戲,你看見沒?”
“嗯。”不僅看見了,還摻了一腳。
“這女醫生,挺有正義感的哦?”
旁人贊嘆不已,李妍卻十分客觀:“我要是她,我就不會正面和那人起沖突。”
實習生看她,不明白:“為什么?”
“他們這樣的人,沒有人性,報復心極強,和他們起爭執,沒什么好處。”
從事新聞工作多年,什么樣的人沒見過?
同床共枕的夫妻,也會因為錢財而分崩離析。
家暴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
輕則重傷,重則喪命。
前段時間,一丈夫報警妻子失蹤。
警察查了一個月才找出妻子尸身,大卸八塊,沖在下水道里,兇手正是丈夫。
李妍太清楚了,這樣的人,比比皆是。
他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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