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大家再次上路，依舊是衍卜寸領著小寸走在最前面，小哥和身軀最大的怪怪收尾。

衍卜寸改變了搖動鈴鐺的節奏，從前面的均勻搖晃，變得急促起來，就像是馬蹄踏黃沙的沉悶聲，勾得人的心驚懼的直跳。

這武器庫往深了走，是長到無限一般的階梯，倒是貫徹了那東西愛消耗體力的作風，而越往下走，掛燭所照亮的范圍就越大，但空間卻越發狹窄，甚至只要稍微抬點頭，都會頂上天花板，這又大大縮減了大家的能見度。

張祈靈的視線，匆匆掃過那些墻面上，所雕刻著令人看不懂的紋路，就像是誦經的梵文，卻又看不懂究竟在闡述什么。

而他身側的百科全書吳峫也在觀察，只不過就算他將整張臉都快貼到墻面，同樣也看不出什么特別的。

“這文字……衍卜寸你見過嗎？”吳峫不是一個會消耗自己腦細胞的人，涉及到他不懂的地方，他不會貿然地去分析，如果給了不好的思路那就完了，所以他才選擇去問最前面的人。

衍卜寸的視線似乎一直在前方沒有挪移，但聽到吳峫的話，他便偏頭，觀察著被吳峫所好奇的墻面，這么回答道，“不是衍家的文字，但確實有些形似。”

他的指腹摩挲著，掠過那崎嶇的紋路，與偶爾一些塌陷的溝壑。

“但如果強行翻譯的話，還是能從這些半句里挑出幾個字眼。”衍卜寸這么說著，便彎下腰，用手點著其中一個字，“它原本在我們族里，被稱為蟲，但這個文字旁邊，卻寫了個我看不懂的東西。”

黑瞎子好奇地將腰彎得更深了，但在靠近的時候，卻因為空間小，而差點把墨鏡磕上去，還是解雨臣一下子抓著他的后領，將人拉了起來，才沒讓黑瞎子與墻體進行親密一碰一。

“這像不像個火？”黑瞎子站穩后，一本正經的分析，“你們看啊，用你們那活躍的大腦去想一想，這像不像一個人，頭頂上那個頭發就像一把火一樣，燒的特別旺。”

胖子嘴角抽巴了兩下，比了個大拇哥，“其實，我的媽媽從小告訴我，雖然我笨了點，但是勤能補拙，不過，時至今日我都沒有發現我的審美天賦，所以黑爺，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想象力。”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你要學的還多著呢，說不定哪天看看就會了。”黑瞎子扇了扇手，一副被夸獎而害羞的模樣，可呲出的大白牙顯然是對自己滿意到了極點。

衍卜寸細細觀察著，發現自己還真沒有黑瞎子有審美，于是，他隨手又指向了一個半字旁邊類似于偏旁的東西，“那這個呢，你來解答一下。”

“嗯……”黑瞎子摸著下巴，“七，你看啊，這七顆小球，就像是那個七大行星一樣，按照一個橢圓形的軌跡排布在一起，沒想到這地方還知道宇宙的存在呢？文明挺超前的啊，不會是和啞巴張家里那邊偶爾出來的三星堆文化，一個系列里的吧。”

衍卜寸激動地立刻抬起頭，但卻一下磕到了腦袋，又立馬縮住脖子，“如果按你說的話，前面的那個偏旁是火，而我看到的那個字是蟲，那么拼湊起來就是燭，而你現在說的這塊區域是七，那么我看出的完整的字就是龍，原本我以為這個墻上的東西沒辦法翻譯，但是黑瞎子，也許你有這個本事。”

“我去，黑爺的想象力豐富，竟然有一天能派上用場了？！”胖子笑嘻嘻的拍了拍黑瞎子的肩膀，“好好干，胖爺看好你。”

“不是，我隨口說的，你真信啊？”黑瞎子無形給自己增加了工作量，自然覺得累，但是這顯然是燭龍的起源。

于是，衍卜寸和黑瞎子的翻譯工作，給了大家大量的休息時間，一行人倚在臺階上，歪七扭八的坐著，但給他們二人留了一條路供更細致的觀察壁畫，衍卜寸來翻譯半字，黑瞎子來補全偏旁。

這段時間里，本應該不會有其他人再做多余的動作了，但張祈靈卻偏了偏頭，耳朵動了一下，隨即在衍卜寸和黑瞎子譯出整堵墻內容時，選擇快速起身走了過去。

衍卜寸正在紙張上，復刻下了墻面上這個顛覆認知的故事，他還在不停頭腦風暴的時候，張祈靈卻用手抹了把胸前的傷口，將血抹在了犄角旮旯處。

只一瞬間，文字開始不斷的跳躍伸縮，像是因血腥而被喚醒的蠕蟲，鼓動在明顯已經干硬的墻里，發出了咚咚咚的聲音。

“后退。”張祈靈這么說著，衍卜寸和黑瞎子一起拉著立在原地的他往后走。

就在撤離的瞬間，其余人也驚詫地起身，因為墻面的所有文字都脫落起來，里面的尸蟞幼蟲，在感受到空氣后，便像是螞蟻一般的傾巢而出。

但因為張祈靈的血，它們產生畏懼，不敢向他們這邊靠近，于是它們這樣的四處攀爬，就只會讓人感覺到密集簇擁下的頭皮發麻。

解雨臣攏緊了自己的衣服，不想讓自己衣服的空隙被尸蟞鉆進去，但這顯然有些多余。

因為四散開來的尸蟞們，已經開始自覺退路，并朝著漆黑的，永無止境的盡頭奔涌過去，只給眾人留下了毫無價值的斑駁墻面。

衍卜寸緩過神，他慶幸自己在翻譯的時候記下了墻上的故事，不然，在自己沉迷解密，沒有發現尸蟞幼蟲快要孵化的時候，與這故事一起毀滅的，大概就是自己和黑瞎子了，所以，他感激的看了一眼張祈靈。

對方點頭，并沒有多余的反應，衍卜寸只能將自己和黑瞎子梳理的故事給講出來。

“燭龍的山海經的故事是真的，只不過，這個墻壁刻的是另一種說法，這個世界之前，曾經隕落過兩個隕石，其中一顆，為張家人帶來了福祉的長生，而另一顆，則因為其巨大的能量，腐蝕了周遭的一切生命體。”

他一口氣說了太多，喉結滾動了一下，才繼續道，“傷害了地球上的生命，這個能量自己也就沒了食物來源，所以它一直在等著自己外部力量的消退，并等待著自然的重新復蘇。”

“這個家伙，竟然還有智商？”吳峫敏銳察覺到了這一點。

解雨臣也補充著，“它甚至會有緩和周圍情況的想法，這和我們所堅持的環保是一個性質，為了生態自然的安全，也是為了人類的綠色共同發展，所做的全球性公益活動那種。”

“你們說的都沒錯，它的修養生息只是為了讓自己獲得更多的利益，可這樣的一次次修養，一次次汲取，也早晚會讓它周圍的那片地帶消失殆盡，所以，它察覺到自己越來越弱了，甚至無法通過呼風喚雨，來讓地面重新長出新的生命枝椏的時候……”

衍卜寸這么說完，眸色漸深，“天不讓它死，所以，它發現了比自然力量更加有價值的東西。”

“人類。”張祈靈看著已經被破壞的不成樣子的墻面，這么總結道。

衍卜寸點頭，承認了張祈靈的觀點，“它將吸收力量的目標轉向了人類，但是因為身軀龐大而導致自己無法移動，所以，它解體了，就是和喀斯特地貌形成那樣，它不再擴充自己的力量，而是在風雨中等待著自己的身體，順著明河暗流飄向各種地方。”

“直到，有人拿它的身體做了第一扇青銅門。”霍道夫震驚的抬起眼，這一路走來，他顯然清楚了吳峫等人，究竟帶自己入了一個多么龐大的世界觀里。

胖子安撫地拍了拍霍道夫的肩膀，畢竟自己是早就開了眼，見過大怪物不止一次，還玩過觸手蹦床，以及切身體驗過很多個震碎三觀的幻象。

“它的意識在門里開始修養，后來恢復了一部分力量后，就可以將意識放在門外，并且，它發現了自己的新能力，是除了操縱自然力量的呼風喚雨以外，特意給人類所創造的新能力，

那就是……欲望。”

黑瞎子的眉頭蹙在一起，架起的胳膊繃的很緊，畢竟，他剛才可是參與了翻譯過程，自然清楚衍卜寸所要說出的是多么龐大的，令人無法接受的到極為玄幻的事物。

“人類用自己的欲望，和它做了交易，它通過兌換人類身上的一部分，來填補自己的內里虧損，最終在門中逐漸成型，化形為了它真正的樣子，

——燭龍。

而我被迫失憶的那次，就是因為看到了它的真身，但那僅僅只是一片翼翅的羽毛而已，它估計是怕我將這個信息帶出去，才會毀了我那個時間段的記憶，或者是將其封存在了小寸的靈魂深處，而這些，只不過是我現在才知道而已。”

“那它記錄這些，又是為了什么呢？”吳峫試圖分析起來。

但身后的小哥卻答，“榮耀。”

它把這些堆砌在己身的性命，促成它成功的龐大欲望，當成是自己不可分割，甚至是要反復去在晦澀之處永久欣賞的榮耀。

“給予了人們希望，又發散絕望的家伙！”鄢嘯南的眸光顫動，若是這樣的交易，若知道是這樣的局，清楚所有人是它復生大計的犧牲品，那自己是斷不可能拿鄢然的命去賭的。

它根本不在乎除它以外的一切，

那些生命于它而言，

不過就是墊腳石，

這就是實現人類所謂愿望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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