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江老板在線上真的很高冷。

        兩個字兩個字地崩葉雙鯉，多發條信息跟要他命似的。

        葉雙鯉也沒回，收了手機繼續回學校。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和江野就像是兩條路上的人，分明沒什么機會能遇見，可是就是撞上了。

        過去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攪和在一起，認識也不過半年，但總像是經歷了不少。

        那些游離在校園以外的、說不出口的秘密。

        -

        四月，葉雙鯉所在的院級小組在算法設計大賽上奪得頭籌，代表校隊一舉殺進省級大賽。

        他存了張同學發的照片，隨手扔朋友圈里。

        葉雙鯉平時事多，也不怎么刷動態，那張照片幾乎被他列表贊了個遍，消息列表一刷下來排排隊都是頭像。

        也沒在意其中有個江老板。

        五月，葉雙鯉推掉了王哥的加班請求，和許揚宅在實驗室一待就是一天，跟被妖精榨干了似的，渾身上下都透著疲憊。

        不過好在天道酬勤，他們這兩個大一的新手菜雞被學長領著，一舉沖進了省決賽圈。

        那時已經是盛夏了。

        “不行了，”葉雙鯉回到酒店往床上一扎，整個人都快廢了，“我睡會兒…”

        熬了快二十多個小時，眼睛都快瞎了。

        許揚坐在他身邊，拍拍葉雙鯉搭在床沿的小腿，嘆了口氣道：“一會兒還要去陪老板們吃飯，吃完再睡吧。”

        出來比賽，一是為了豐富簡歷，二是為了開闊眼界。

        像他們這種代表名校出征的院內頂尖，比賽過程中不僅學生與學生之間會有交流，社會上的業內高層更是會拋開橄欖枝。

        葉雙鯉他們團隊就被某一公司看上，又介于導師復雜的人際關系，才有了晚上那頓不得不到場的應酬。

        換好衣服洗完澡，葉雙鯉瞪著那一雙快要熬出血的眼睛，使勁揉了揉。

        “我真怕嚇到他們。”他啞著嗓子說。

        “你是不是感冒了？”許揚在衛生間外問他。

        葉雙鯉吸吸自己有些堵的鼻子：“有點像。”

        為了預防即將來臨的感冒病毒，葉雙鯉出門后就在路邊的藥店里買了藥。

        手邊沒水，摳了藥片直接仰頭生吞，許揚看的人都傻了：“哪有人像你這么吃藥的，我給你買瓶水啊！”

        “一會兒吃飯了，拎瓶水進去不太好看。”葉雙鯉皺著眉擺手拒絕，這藥有點剌嗓子，等會得多喝點水順順。

        他們提前了二十來分鐘到達包廂，包廂內空無一人，連燈都沒開。

        直徑將近四米的自動旋轉木質圓桌，筷托叉勺餐墊濕巾一應俱全。

        吊頂是垂下來的水晶燈，桌子的圓心處還放著一大簇花束。

        葉雙鯉一個土鱉沒見過這種場面，嚇得他窩在角落的沙發里逮著熱水往自己嘴里一通猛灌。

        屋外逐漸有動靜，似乎是來人了，他放下杯子和許揚起身去迎，然而沒想到的是竟然撞見一張熟悉的臉。

        葉雙鯉看著江野，眼睛都瞪圓了。

        “嗯？”導師搭了一把葉雙鯉的肩膀，“認識？”

        葉雙鯉盯著江野幾乎把頭搖出殘影：“沒有沒有沒有…”

        江野看他這么個表現，倒也配合，笑著對導師來了句“英雄出少年”。

        我日，這個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是tm誰啊？！

        離了大譜了，江野怎么在這？！

        葉雙鯉一點都不想把自己和江老板的破事搬上明面，趕緊遮著臉跑去桌邊遠遠站著。

        只是許揚眼尖，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葉雙鯉：“那人是不是你朋友？”

        葉雙鯉盯著餐具正頭疼：“別說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在這兒。”

        “你朋友挺牛，”許揚笑笑，“聽說這桌可都是商圈有頭有臉的人物。”

        葉雙鯉抿了抿唇，想說點什么，可是到最后，卻只是嘆了口氣。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桌上多了幾盆涼菜。

        一堆大佬們聚在一起說說笑笑，沒人動筷子。

        葉雙鯉趁大家都忙著打量別人的功夫，也偷偷瞄了幾眼坐在他右側方的江老板。

        以前那亂糟糟灰撲撲的頭發竟然還做了造型，往后梳了不少，露出了小片額頭，顯得人更有精神一些，也更像是個精英人士。

        男人的肩寬，把深灰色的西裝撐的也很好看。

        江野沒看他，從進門一眼都沒看。

        裝的跟真的一樣，要不是自己瞪的那一眼，根本看不出來他倆認識。

        而且這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斯文，聽別人說話時嘴角噙的那一絲微笑，看著都帶了那么點講究。

        反正就和葉雙鯉印象中那個提著購物袋、夾著煙癱沙發邊上的江老板不一樣。

        大概是江野以前那些的舔狗行為把他的形象都給霍霍完了，所以導致葉雙鯉完全忽略了對方擁有著的殷實財力。

        土狗他再土，也掩蓋不了有錢的事實。

        江野有錢到和自己斷層，背后肯定是有著成功的事業支撐。

        葉雙鯉想到江野曾經在那家面店里對自己說了句“同為打工人”，而自己竟然就那么天真的信了。

        他怎么就信了？！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也就騙騙他這種貧窮男大學生。

        “你…”

        突然耳邊有道暖風吹來，嚇得葉雙鯉瞬間直起身子捂住耳朵。

        “你的眼睛都快長你朋友身上了。”

        許揚伸出兩根手指隔空戳戳自己的眼。

        葉雙鯉一塌肩膀，心虛地收回目光。

        “這菜都上的差不多了，我來介紹一下啊…”

        導師站起身，開始挨個介紹起了桌上的大佬們。

        葉雙鯉頭上還有師兄師姐，他和許揚這種大一小菜雞，算是全桌最低等。

        所以每介紹一人，他們就得站起來鞠個躬做做樣子。

        輪到江野，葉雙鯉那聲“江總”在喉嚨里憋了又憋，還是跟著周圍同門一塊兒喊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見江野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

        一頓飯吃得非常和諧，酒過三巡，學生們也逐漸開始活躍。

        面對已經步入社會的大牛，有的年齡不過也就三十左右，學長學姐們該加微信的加微信，該要名片的要名片。

        葉雙鯉和許揚兩人作為大一新生，被導師拉出來溜了好幾次。

        而江野每次還有挺配合地點頭，順便稱贊兩句。

        “你們江總啊，也是少有所成！和你們年紀差不多，得多交流溝通。”

        葉雙鯉扯著一張笑僵了的臉，應著“是是是”。

        許揚很上道，和江野喝了幾杯就開始掏手機：“江總咱們加個微信吧。”

        葉雙鯉摸著自己手機顫顫巍巍地也伸出來：“江總，那我這…”

        他們已經是微信好友了喂！

        “小葉性格就比較內向，”導師拍拍他的背，替他說著話，“在學校也是，做什么事情一個人悶頭去做，要多和同學和領導溝通交流。”

        葉雙鯉連忙應下，嘴角都快笑抽抽了。

        “挺好的，”江野評價，“以后都是國家的棟梁。”

        葉雙鯉：“……”

        這么正經的江老板他還真不適應。

        晚上八點，這艱難地一頓飯終于結束。

        葉雙鯉和許揚并肩走在最后，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

        “這么困？”許揚歪頭看了看快要站著睡著的葉雙鯉。

        “昨晚我把bug全給修了，”葉雙鯉揉揉眼睛，揉了一指頭眼淚，“我真的困死了。”

        “再堅持堅持，”許揚摟摟他的肩，“等把這群大佬送走就能回去睡覺了。”

        葉雙鯉瞇著眼睛：“那就站會兒吧反正也輪不到咱們送。”

        他們這種小菜雞，只要站在飯店門口目送就可以了。

        然而就在葉雙鯉把人挨個目送完，準備回賓館時，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信息。

        -眼睛滴血了。

        江老板。

        葉雙鯉瞇著眼睛，不由自主就勾起了唇。

        -江總。

        他用一個稱呼噎對方。

        -同學。

        江野用兩個字同樣噎回去。

        葉雙鯉笑了出來。

        “關系挺好。”許揚在他身邊悠悠說了一句。

        葉雙鯉把手機放下，推開許揚的腦袋：“尊重隱私好嗎？”

        許揚不僅沒退，反而握住了葉雙鯉的手腕：“之前那個連衾找你的事，就是因為他吧？”

        葉雙鯉臉上的笑容一僵：“那次是個誤會。”

        兩人的視線相撞，在嘈雜的路邊。

        許揚眼中似乎帶著些許別樣的意味。

        葉雙鯉估摸著對方應該是誤會了什么，于是模糊不清地解釋道：“我還不至于。”

        許揚頓了頓，把他的手放開：“我想也是。”

        對話莫名其妙地開始，又莫名其妙地結束。

        葉雙鯉沒那么多精力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回到賓館倒床上就睡。

        他的手機擱在枕邊，上面顯示有一條未讀信息。

        許揚走到床邊，看屏幕還亮著就低頭看了一眼。

        是那個略微熟絡的備注，以及一句看不出關系遠近的鼓勵。

        -比賽加油。

        -

        葉雙鯉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還沒起床，先把手機抓進了被窩。

        屏幕隨著點擊驟然亮起，他猛地瞇起眼睛，十分痛苦地點開了那條信息。

        出息了，江老板終于不在兩個字兩個字崩他。

        現在進化升級成雙倍了！

        葉雙鯉登時眉開眼笑，在被窩里一連打了兩個滾翻身下床。

        許揚正刷著牙，從鏡子里看到身后的葉雙鯉，含糊不清的問道：“這么高興嗎？”

        “普通高興。”葉雙鯉坐在床尾，飛快地戳著手機。

        -江總

        -你省賽也來嗎？

        對方沒有回復，線上的江老板永遠這么高冷。

        他關了手機，進衛生間洗漱。

        許揚擦著臉，目光在葉雙鯉身上打著轉。

        “干嘛那么看著我？”葉雙鯉躬身吐了口牙膏沫，不解地對許揚皺眉。

        “前幾天有個師姐找我要你的聯系方式來著。”許揚把毛巾掛回原處，慢條斯理地說著，“我沒給。”

        “真的假的？”葉雙鯉瞬間來了勁，“哪個學姐？”

        “你不認識，”許揚繼續道，“怎么，你想談？我可以再幫你牽個線。”

        “不不不，”葉雙鯉連忙拒絕，“長這么大第一次，我就激動一下，沒別的想法。”

        “我覺得你也是。”許揚說。

        葉雙鯉漱口完畢，彎腰抄著水洗臉。

        水龍頭沙沙作響，涼水撲在臉上，意外醒神。

        他琢磨著剛才許揚的話，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你怎么就覺得了？”

        許揚已經出了衛生間，此時正拎著書包收拾床上心鋪得亂七八糟的衣服：“葉雙鯉，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他問這話時有些漫不經心，像是在問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樣普通尋常。

        衛生間里的水龍頭關了，屋里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許揚抬眸朝葉雙鯉的方向看去，在那片毛玻璃后面，葉雙鯉拿著毛巾歪出半個身子。

        “眼挺尖啊，”對方似乎比他還無所謂，“怎么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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