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玲瑯不知，松口氣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青晗問道：“玲瑯姐，李嫂子還能活嗎？”
“李嫂子未醒，暫時還不好說。但是就目前來說，她的狀況還算平穩，安然度過的機會還算挺大的。”風玲瑯持樂觀態度地道。
聞言，李順眼里一亮。
青晗和言旨卻同時眼皮一跳，二人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中的擔憂。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瞧見兩人神色不對，風玲瑯不由緊張問道。
青晗問道：“玲瑯姐，這剖產之術可易操作？若是一般醫者可能做？”
風玲瑯想也不想就搖頭，“不易！不能！破腹產是大手術，沒受過專業系統培訓的人根本做不來，還有各種可能出現的手術風險都是無法很難預料與處理。
在這世界，用剖腹產跟賭命完全沒有區別！今次若非李嫂子命懸一線，別無他法，我也不會貿然使用此法。”
青晗一顆心沉得更厲害，她深口氣，道：“既然這樣，那李嫂子活不得！”
“為什么？！”風玲瑯一震，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頭寫滿了難以置信。
她費盡千辛萬苦就是為了救產婦的性命，可到頭卻被宣告產婦不可活，這到底是為什么啊？
李順也爆發了，“憑什么，我婆娘犯了什么錯，為什么不讓她活？”
青晗望著悲憤交加，戟指怒目的他，漠著聲道：“如果我告訴你，一旦你妻子活就意味著有更多人得死，你如何說？”
“這……”李順咋舌，神色愕然。
“怎么會？”風玲瑯也一臉驚詫。
青晗目光沉沉地望著二人，“破腹取子，古雖有之，但從來只對死婦身上施用，目的只為取出胎兒，各自安葬。
今日玲瑯姐卻在一息猶存的產婦身上用，若她不能活也便罷了，大家只當是危急關頭你選擇保小棄大，看在孩子安然活下的面上，世人不會苛責過多。若是她安然無恙地活了下來，玲瑯姐可知事態的嚴重性？”
“會，會有多嚴重？”
“玲瑯姐只想著救人，卻忘了計算人心！”
“什么意思？”風玲瑯感覺自己的腦子已成了漿糊，完全不能思考。
“破腹取子能保母子均安，可謂聞所未聞，驚世矚目，此事必定會被渲渲染染，傳得天下皆知。此法如是神奇，難道其他人不會躍躍欲試？可這些人怎么試？又會在何處試？”
青晗神色沉凝地望著風玲瑯，后者只覺得冷汗潺潺，她驟然喉頭發澀，想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般說不出話。
青晗語氣沉重地道：“我剛斷定，此法一旦傳出，只怕不知幾多產婦要被迫‘難產’！方才玲瑯姐也說了，這術等同賭命，你覺得她們賭贏的機會有多大？”
她不能說天下醫者都盡如此，可哪怕只十之一二，也會貽害無窮。
“……幾乎是零！”風玲瑯干澀地道。
在這個沒有輸血沒有消炎的時代，連她自己都不敢擔保手術的成功率，別的大夫就更不用說了！
他們甚至可能連人體內部結構組織的概念都很模糊，到時連下刀位置都不一定能找準，還談什么其他？若是遇上沒有正經學過醫的產婆就更不用說了，與草菅人命無異！
醫學技術的進步不是一日之功，在這個各項技術尚未開拓挖掘的時代，剖腹產的出現不是產婦的福音，而是為她們提前敲響的喪鐘。
而她風玲瑯是造這場孽的人！
這個想法才閃現腦海，風玲頓時身子軟了大半，差點栽在地上，好在被言旨幾時扶住了。
看著風玲瑯憂恐呆滯的樣子，言旨大聲喝她，“慌什么，還能補救！”
“還能怎么補救？”風玲瑯愣愣地望著她，眼睫微顫。
言旨目光倏然望向內室，那位產婦就躺在里頭！
李順面白失色。
……
破腹產子一事在整個清原縣內穿得是沸沸揚揚，路人皆知。
聽聞李順婆娘至今雖是昏迷不醒，卻未斷氣，眾人不由驚奇，猜測著她能夠當真如那女大夫所言成功活下。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天下奇聞了！那這位女大夫也可封天下神醫！
不少醫者聽聞之后發酸的同時又禁不住好奇，難道真的有人能在剖產中幸存？
眾人翹首等待結果。
可惜事情的結果叫所有人都失望不已，那婦人整整昏厥了五日夜。第六日一早，人們驚訝  地發現李家人去屋空，只剩白布懸掛，李家祖墳地上多了一座新墳。
一看之下，眾人明白了。
看來李順婆娘最后還是劫數難逃，李順愛妻如命，一時接受不了，于是連夜葬了妻子，帶著剛出生的孩子遠走他鄉，離開這個清原傷心地了。
唉，真是可嘆啊！
而那些個原本人有浮動的醫者聽聞之后也徹底歇了心，就說嘛，這剖腹之后根本不能存活！
那女大夫心是好，就是太過謬想天開了，所幸她還救了個孩子，也算沒給他們醫家丟臉。
……
與此同時，在城南一處偏僻幽靜的小院內，風玲瑯正專注細心地為床上婦人檢查刀口復原情況。
婦人臉色蒼白，五官端正，赫然是那位被傳身死的李順婆娘。
原來她的死不過是一場故意制造的假象，原因只是希望將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
“風大夫，我婆娘怎么樣了，恢復得可還正常？”好不容易等風玲瑯停下手里的一切動作，一旁抱著孩子安靜等候的李順忙焦急詢問。
風玲瑯見他如此緊張模樣，不由微笑著道：“李順，你不用這么緊張，李嫂子恢復情況還不錯。先前擔心的那些問題都沒出現，真是可喜可賀。”
若在現代，這幾乎就算無事可出院了，但在這兒她覺得還是再觀察一陣看清楚再說。
“那就好那就好！多謝神明保佑！”李順激動不已。
李順婆子一臉感激地望著風玲瑯，“風大夫，真是謝謝您了，要不是您出手，我們母子哪能活到現在？”
“對對對，風大夫，您就是我李順一家的大恩人，我……”李順想說些感恩之話，卻一時口訥說不出，干脆一下跪在地上，“風大夫，我給您磕頭了！”
“李順你干嘛，快起來！”見眼前人突然矮下的身子，風玲瑯忙上前將人扶起來。
“救人只是盡我做大夫的本分，這算不了什么，倒頭來搞得你們從此隱姓埋名，背井離鄉我才覺得對不住呢！”
過了這段觀察期，李順一家就要徹底遠走了，可能這輩子都無回歸之日。這個時代的人大多安土重遷，弄成這樣她也很愧歉。
“風大夫您千萬別這么想，我婆娘能撿回一條命我們已經很感激了，只要我們一家三口能在一塊，去到哪兒都是滿足的!”
離鄉總比妻死兒喪的好，何況青小姐已經幫他們把一切都打點好了，他們已經夠滿足了。
李順婆娘也不迭地點頭，柔聲應和著。
見二人如是說，風玲瑯總算安心了點。
只是未料到的是，這邊問題才處置了，新的麻煩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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