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ooc預警

        第一稱男主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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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她的初見，平平無奇。

        不過是在某個休息日的街道上，作為苦力跟在姐姐身后拎著許多購物袋的我，和因為姐姐出聲喊了個稱呼而回過頭，懷中正抱著花的少女對上了視線。

        柔順的黑發只是隨意地散落在肩背之后，一雙深邃的黑瞳中并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表情看上去有些疑惑，她叫出了姐姐的名字，不過當然沒有叫出我的。

        “啊，是我弟弟，直人。”我被姐姐壓著肩膀推到她身前，和那個黑發的少女對上了視線，“直人，這位是千野學姐，是我之前認識的朋友。”

        啊，還以為最多是姐姐的同學，原來是姐姐的學姐嗎。

        那按照年級來算，我們之間算是差了兩歲呢。

        “……您好，我是橘直人。”眼前那個少女雖然比自己高些，不過似乎沒有姐姐高。手中的東西有些多，況且還是不太熟悉的人，所以我也只是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然后進行了姓名的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千野千雪。”她沖我點了點頭，臉上是淺淺淡淡的笑容。

        她的手中還抱著未完全開放的花朵，不像是收到的花束，也不像是要送給別人的禮物。但她只是隨意地抱著，就站在那兒，便讓我覺得她柔美的像一幅畫。

        沒有飾品，沒有化妝，衣服也是很簡單的款式。她很快就背過了身，被我姐姐挽住了胳膊繼續前行，她比姐姐文靜許多，聲音也是甜甜淡淡的。所以注視著兩位“姐姐”的背影，我有些疑惑，明明就身高和長相而言，說是可愛會更加貼切吧。

        可是我也不太明白，為什么初見就只是覺得，眼前人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

        姐姐拉著那個少女說了很多，雖然我并不太熟悉她們談話之間的姓名，但是聽大概的內容，我想我也能明白，姐姐是在跟她開著關于戀愛方面的玩笑。

        我跟在她們的身后，只看見她的側顏。

        表情似乎是有些疑惑的，明明她渾身上下都有著一種成熟的氣質，但這時候的眼神，是懵懂而又天真的。映襯于耳側的黑發之下，她的臉頰處泛著自然而然的粉紅，人們口中常道的羞澀，卻使她顯得純粹而又干凈。

        “啊，是武道君！”

        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后，姐姐很快就丟下了身旁的她，不知道為何，兩人又一起在小花壇后蹲下。

        我很快就跟上了眼前步伐其實沒有那么快的她。

        我們的視線短暫相對，沒有說話，但是都很默契地一起跟了過去。

        我不太清楚視線之中正在擁抱的兩人之間的關系，但是聽姐姐和她男朋友之間的對話，這似乎是涉及到一場三角戀愛。最近正沉迷于偵探游戲的姐姐，似乎是為了拿到確鑿的證據，所以就帶著她的男朋友一起開始了跟蹤的行為。

        可能是出于禮貌，那個少女并沒有提前離開，而是和我一樣，跟在了笨蛋姐姐和她的笨蛋男友兩人的身后。她的臂彎間還抱著花，手中拎著東西，看上去應該也不輕，所以時不時地會稍微活動一下她自己的胳膊。

        其實就這時候我可以開口提醒她，沒有必要和作為弟弟的我而不得不跟在他們的身后一樣，完完全全就可以提前離開。但是話到嘴邊我又有些猶豫，或許她是主動留下來的呢，那樣說出的話會不會聽上去像是在趕她走？

        更何況，自己其實很希望……和這個漂亮的前輩多同行一段時間。

        “……那，那個……前輩，您的東西是不是有些重。”

        她的名字我其實是已經記住了的，不過到最后也是因為長兩歲的年齡差距，所以我才只稱呼了個“前輩”。我挪到她的身邊，兩人的身高其實不差太多，便以稍稍仰視的平視角度瞧向她，又試探性地開口，“需要我幫您拿些嗎？”

        她嘆了嘆氣，微笑著委婉地拒絕了我。我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東西，雖然也不算少，但如果只是花的重量，我應該還是可以幫她分擔的。

        不過也有可能只是因為自己看上去不太可靠罷了吧。

        畢竟我只是一個還不熟悉的，小她兩歲，個子又不高大的男生。

        姐姐和她男朋友的另一位朋友也在中途加入了進來，他們三個人以各自的方式“隱藏”好了自己，接下來就開始了熱火朝天的討論。

        實話實說，我覺得他們這樣的行為有些浪費時間，但是嘆了嘆氣，我也只是無奈地在旁邊的樓梯臺階上坐下。身旁很快就有人挨著我一并坐下，還有一陣似有似無的香氣，我側過頭，視線中出現的是好看的她。

        其實現在再想想，我聞到的那些香氣，或許是植物所發出來的吧。

        但我還是認為她身上也有很好聞的味道，而且格外吸引人，所以我或許稍稍紅了些臉，悄悄地又錯開了視線。

        余光之中，她把花放在自己的腿上，稍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雖然拒絕了我的幫助建議，可她其實應當還是有些累的。

        忽然就開始有些胡思亂想，如果自己手上沒有拎著和姐姐一起購物所買的東西，她是不是就不會拒絕自己所提供的幫助？可是換句話說，如果自己沒有作為苦力跟著姐姐出來，也不可能會有見到她的機會了吧。

        對于姐姐他們在聊的那些話題，我實在是提不起興趣，最后也還是把視線悄悄挪到了身旁人的身上。她是個很文靜的前輩，所以如果自己主動向她搭話，她會應答自己嗎？

        “那個……前輩。”其實我自己都沒有想到，開口的速度居然比我大腦思考的還要快，尋找的理由或許有些蹩腳，“前輩已經是初三的學生了吧？”

        “嗯，我是哦。”輕輕柔柔的聲音很好聽，她扭過頭瞧向了我，肩上一縷黑發隨之滑下，讓我的心跳又一次漏了半拍。她微微抿起唇，沖我露出淺淺的微笑，“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問嗎？”

        ……糟糕。

        幾乎快要不能正常思考了。

        簡直是為了聊天而強行找到話題，學習生活方面什么都聊，前一秒還是直接在并沒有那么熟悉的她面前說出自己的人生理想，下一秒又開始詢問她為什么要買這些還沒完全開放的花。其實嘴巴邊說，心中就邊在譴責自己了，會不會問的太多，給人家添麻煩——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控制不住。

        但是她沒有責怪自己，也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這實在是太好了。

        少女只是一直保持著淺淺的微笑與我應答著，普通的，卻讓我挪不開視線。

        而當故事的最后一位主人公登場時，我們很快就明白了，這不過只是一場烏龍。

        無非就是同父異母的哥哥來陪自己的妹妹過個生日罷了，姐姐很明顯就是忘記了這個事情，現在開始假裝看甜品逃避去了。

        而那個個子很高最后登場的男生，只是隨手把一只剛剛就藏在身后的粉色小熊按在了金發女孩的頭頂，接著雙手插在口袋里，又笑起來，“給你，生日快樂。”

        “事情辦完，我回去了。”

        瀟灑到只留下了一個背影。干脆利落，沒有多余的動作，沒有多余的話語。

        他真的特別有成熟男人的味道，我們在場幾個男孩子甚至是比被送禮物的那個女孩還要更激動，統一紅著臉，在那兒發表了“帥慘了”的評論。

        “……生日快樂。”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我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嗯，是說了嗎，一句生日祝福？可是在現在這個位置，只是用這么大的音量說，還在前面一點的人是聽不見的吧。

        我側過頭，她的視線確實是向前方瞧去的，可是似乎是在望著更遙遠的地方。她的嘴角依舊是有著稍稍上揚的弧度，可我瞧向她，卻只覺著她眺望遠方的眼神中透露著一種淡淡的哀愁。

        她和我對上了視線，臉上依舊是淺淺的笑容。

        重新調整了一下她手中花束的位置，又沖我點了點頭，我急忙鞠躬回禮，她似乎準備離開了。我沒有問她需不需要先和姐姐他們打個招呼，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目視著那個身影逐漸走遠。

        “咦？千野學姐是先走了嗎？”

        “誰知道呢，說不定只是嫌你們太麻煩了吧。”

        視線之中早已沒有了好看少女的身影，我撇撇嘴，只是拎著買好的東西，又一次跟在了笨蛋姐姐和她的笨蛋男友身后。兩個人手牽著手往前跑去，完全忽視了我和他們的另外一個朋友。

        人啊，陷入戀愛之后就容易變成笨蛋。

        但是，可能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也想要邁入笨蛋這個行列了吧。

        姐姐明明是為了約會而出去的，那天回家卻異常的早。

        似乎還是難得的與父親發生了爭論，我呆在自己的房間里，其實只聽了個大概。不管原因是什么，但最終的結果是姐姐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某種意義上姐姐還是被甩的那一個。

        幾乎從未見過那個活潑的姐姐變成這副模樣，眼睛是紅腫的，心情是低落的。可是隱隱又想起那個男生告訴過自己的“要保護好姐姐”，其實我的心中更愿意相信，他們現在依舊是互相喜歡彼此的。

        但是我不能這么跟姐姐說，因為這樣只會讓她更難過。

        所以只是假裝嚴肅的，有些昧著自己的良心，對姐姐說，“無非就是換一個人喜歡不就好了嗎？何必要把自己折騰的這么難受呢。”

        “不，直人你不懂。”

        姐姐的聲音里依舊帶著哭腔，她瞧著我，眼中還有閃爍的淚花。

        “喜歡上一個人，不是那么簡簡單單就可以遺忘的，哪怕是是十年后，二十年后，她永遠會在你的心里有那么一個位置。”

        我沒有勇氣繼續去勸她，只希望時間能逐漸沖淡姐姐心中的哀傷。

        「愛和咳嗽，是藏不住的。哪怕是很輕的咳嗽，哪怕是很小的愛。」

        回到自己的房間，合上書，我嘆了嘆氣。

        其實或許，我懂。

        所以該怎么說呢，其實嚴格一點來說，我也只見過她那一面。

        但是從此之后，我無法忘記。

        她是姐姐的朋友，而且還屬于是不那么親近的那一種，所以我自然沒有任何的理由開口，說要想辦法讓自己和她見上一面。

        初中的三年，高中的三年，或許我從未再見過她。或許我也有見到過她，比如說在街上購物的時候，比如說在新年參拜的人群之中。我總是向著和記憶之中有相似身形的人那邊多投去一些視線，卻往往因為面容不同，或是因為那個背影旁已經有了其他人而又訕訕地扭回了頭。

        因為沒有再見過面，我甚至都不能肯定自己對于她的那種心情到底該如何稱呼。

        如果還能再次見到，該有多好。

        但如果見不到的話，我想，我應該會選擇遺忘。

        可是遺忘很難，即便我已經長高已經長大，我的記憶之中依舊有著一個還和曾經一般小小的她——是好看而柔順的黑發，是平淡而略含笑意的眼。

        當警察的夢想依舊沒有改變，不過聽從父親的建議，我還是決定先讀完大學再去參加警校。大學的入學自然比中學要輕松自由許多，許多同專業的學長學姐們也會出來舉行小型的迎新活動。

        這本來只應該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入學流程罷了，但是當我拿著自己的錄取通知書，拎著行李箱走到那個地方，又看見了一個正低著頭的身影時。就在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似乎又一次聽到了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我開口的時候，似乎又一次沒有經過思考。

        “……千野前輩？”

        我還記得她的名字，記在心里，牢牢的。

        明明是不到一秒的時間，卻顯得格外的漫長。面前那個少女頓了頓，然后慢慢地抬起頭，和我對上了視線。她有些疑惑，有些不解，可是我卻不由自主地笑了。

        別說是身形和容貌基本都沒有什么變化了，她就連發型都沒怎么改變。

        恍恍惚似乎還是五六年前，她仿佛還是那個抱著花的少女，而我也只是個跟她差不多高的少年。我和她并排坐在小小的臺階上，她瞧向我，身上有著淡淡的花香。

        所以我現在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了。

        自己的這種感覺，就叫做心動。

        她應當是不太記得了，不然臉上的表情也不會那么困惑，所以我笑著，把自己的錄取通知書遞到了她的眼前，“您可能不太記得了，不過我們在中學時期有見過一次面，那時候我正好和姐姐剛買完東西，和您因為順路有同行一會兒。”

        “我是橘直人。”

        我在大學入學的第一天，再一次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并且再一次對她一見鐘情。

        大學入學的我長高了，但是她并沒有什么變化，所以迎新聚會上，當我坐在她的身旁時，我才發現曾經那個我可能需要仰視的她，現在不過是那么嬌小的一個人兒。

        她還是如同我記憶之中那般文靜，坐在靠角落的位置里，沒有主動參與其他學長學姐和后輩之間的嬉笑打鬧。就連手中小小的玻璃杯，其實里面倒著的也是果汁，而并非大多數人都倒上了的啤酒。

        我見過少女時期的前輩，覺得她成熟得像個大人。

        可我現在見到了成人時期的前輩，卻又覺得她柔美得像個少女。

        就坐在她旁邊的位置，所以和她聊了很多關于從過去一直衍生到未來的話題。當她夸贊著我，說我“很了不起”的時候，我錯開了一直瞧向她的視線。耳根處估計已經開始泛紅了，不過幸好她在喝著飲料，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

        她沒有第一眼認出自己算是意料之中，不過即便只有名字被記住了，也足夠讓我開心好一陣子——六年的時間，我牢牢地記住了她，她也沒有完全遺忘我。

        真的，已經很足夠了。

        “不過前輩倒是沒有什么變化呢。”

        我笑著這樣對她說，是從過去到現在，都一如既往會讓我心動的模樣。她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又抿了一口果汁。

        有些吵吵鬧鬧的聚會一直到了比較晚的時間結束，站在門口三三兩兩地道別，我和她也互相點了點頭。就在一個大學里面，我們還會有見面的機會嗎？

        其實想要實現我的那點小心思，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前輩她現在到底有沒有男朋友。不過沒好意思在初見面的時候就這樣直接開口問他，所以只是向她要了個聯系方式，她并沒有拒絕。看著屏幕上一串號碼的時候，其實心里已經是格外的激動了，但最終我也只是認認真真地在通訊錄里打上了「千野前輩」這個稱呼。

        我和她互相點頭以作為道別，不過在臨別之前，她笑著這樣對我說。

        “直人，我可能要向你借一借你的理想了。”

        夜色之中，只有店門口微弱的燈光還照著她。

        沒有飾品，沒有化妝，衣服也是很簡單的款式。

        但是她淺淺地沖我笑著，就像站立于月光之中的仙子。

        畢竟年級還是不同的，所以我和她見面的次數其實少的可憐，不過若是碰上面了，便會互相打個招呼，然后問問最近的情況。我偶爾還會鼓起勇氣向她發出一起去吃頓飯的邀請，她沒有拒絕過。

        除去教學樓或者食堂之類的地方，我有時也能在學校的操場上看到她，她一個人在那跑著步，或許是為了鍛煉身體。

        其實這個形象有點意料外，畢竟前輩并不像是擅長運動的人。不過站在圍欄的另一側，我從來都沒有主動向她靠近——因為我害怕自己靠近了，臉上那比她運動之后還要明顯的紅暈，會被一覽無遺。

        我果然是已經單方面地邁入了笨蛋的行列。

        要不然也不會在要到了前輩的電話號碼之后，卻從來沒有因為私事而主動打出過一次，手機抵在自己的唇邊，我也只能懊惱自己的不爭氣。

        每次糾結到最后，便是抬手抓了抓自己后腦的發，然后長長地嘆口氣，“……可惡，我是小女生嗎。”

        前輩的學習成績很好，所以也算是她本人不自知的出名。或許是有意打聽，或許是無意注意到，總之，我知道了她的生日，就在接下來的六月下旬。

        我不知道她會喜歡些什么，但是根據自己印象深刻的那一次見面，我想，或許娃娃會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依舊沒有勇氣主動打去電話，所以只是在她的宿舍樓下等著她，站在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只是希望能夠給她一個小小的驚喜。

        我在樓下等到了她，但是等她從樓內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抱著花束并且拎著蛋糕了。其實一開始還興沖沖的是有想過會不會是她朋友送去的禮物，但是當我看清她臉上的表情時，剛向前邁出一步的腳，瞬間就停了下來。

        她稍稍低側著頭，看著她懷中的花束。明明就是在眼前，在懷中的物品，卻仿佛又很遙遠。其實這是我曾經見過的表情，只是過去的我沒能理解。

        嘴角有著稍稍上揚的弧度，但眼神中透露著的一種淡淡的哀愁。前輩在看著花，但或許更多的，是通過那個花，在看著什么人。

        「“喜歡上一個人，不是那么簡簡單單就可以遺忘的。”」

        其實早就已經從同學的口中聽說了，前輩是并沒有在戀愛還在單身的狀態，但是我想，或許我不會再有勇氣踏出接下來這一步了。不管前輩自己有沒有注意到，但是看到那副表情，我便很明白了，她有著喜歡的人。

        我不知道前輩喜歡的人是誰，但是我知道，那個人不是我。

        我初戀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止步于自己剛剛確定心意的暗戀。

        將自己整個人藏在她看不見的小角落里，我和拿在手中的玩偶娃娃對上視線，反光的玻璃珠中能夠看到我有些無奈的笑容，“……就在其他的節日里，把你當做一個普通學弟隨意送給前輩的禮物吧。”

        可能是因為害怕自己被甩，所以我連開口詢問的勇氣都沒有。

        「“無非就是換一個人喜歡不就好了嗎？何必要把自己折騰的這么難受呢。”」

        想想自己曾經說過的這句話，真的是想回到過去，把自己給拎出來揍一頓。就算是安慰，可現實哪有話語那么容易，我還是會因為看見她對我笑而臉紅，還是會因為聽到她的聲音而呼吸加促。

        表面上看上去可能平平淡淡，但或許轉過身去，我和她的臉上是相似的表情。

        喜歡。

        愛戀。

        但是我說不出口。

        很忽然的某一天，我從噩夢中驚醒，看著自己冒汗的掌心，我忽然想起來了姐姐的男朋友，花垣武道。一瞬之間就像發生了什么記憶錯亂的現象一樣，仿佛有聲音在告訴我，我的人生之中，本就不應該有她。

        是啊。

        小時的我為什么會突然改變心思，想要成為警察？

        逐漸發生改變的記憶，密密麻麻地沿著不同的方向交織在一起，但又開始變得清晰。是啊，是因為在未來的2017年，姐姐可能會死，我也可能。

        我想要成為警察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改變可能發生的糟糕的未來，之前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了，所以說的更簡單一點——是為了拯救姐姐。

        就像毫無交集的兩根平行線，是有人改變了過去，讓這兩根線相交，她才有機會進入我的世界。

        嘆口氣，我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在黑壓壓的環境中看著那模糊不清的天花板。我抬起手，捂住了臉，忽然有些想哭。

        我本應該沒有見過她，也本應該沒有試過戀愛。

        因為我曾經覺得戀愛是一件浪費時間的，毫無意義的事情。

        但是為什么啊。

        “真的，好喜歡前輩……”

        我閉上了雙眼，有什么冰涼的液體從眼角滑落。

        我尊敬你，純潔與高貴。

        我的心因你融化。

        手中這一束盛放的白玫瑰，是我在前輩的畢業季里，鼓起的最大的勇氣了，我沖她露出微笑，“恭喜畢業，前輩。”

        一束白玫，至我的初戀，至我或許在未來也不會消滅的愛戀。

        她向我道謝，接過了花束。

        我知道，至少這時，她在看向花束時看著的，不會是其他人。

        或許懷著心中最后的一絲期許，想要在未來與她保持聯系，所以我試探性地向她開口，“對了，前輩，不知道你畢業之后打算去哪里工作？”

        可她只是抱著那束玫瑰沖我笑起來，給了我一個曖昧不清的回答。

        “我要借一借你的理想。”

        這次是明媚的陽光，她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和兩年前我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氛圍完全不同——但她還是那樣的好看。

        可能在未來再也見不到她這么好看的人了吧。

        我沖前輩笑了笑，但縮了縮鼻子，有些想哭。

        在前輩畢業的半年后，我看著手機里的那個通訊錄，撥出了號碼。

        聽筒端嘟嘟兩聲之后，便是很無情的聲音，它告訴我，這是個空號。

        前輩換了聯系方式。

        我可能是真的，再也聯系不上她了。

        但是沒有時間為了愛情而傷感，我有著自己明確的目標，對于自己畢業之后要做些什么，我心中非常清楚。

        是以極為優異的畢業成績就讀警校的，而在培訓期間我的能力也得到了相當的認可，在看著我的時候，我的同行前輩有時還會感嘆一下，我很像兩年前的一個學生。他夸我們倆都相當的優秀，我甚至比之前那個人更甚。

        “啊，不過，她是個女生哦。”

        或許當時也沒放在心上，所以只是感嘆了一句之后，我并沒有仔細去打聽那個人的姓名。畢竟，對于我來說時間是不夠的，從警校出去之后，我將只有兩年多的時間來為未來可能發生的慘案進行準備。

        筆試成績優異，模擬訓練課成績良好，主動申請過幾次任務，完成的結果自然是無可挑剔。不可能靠著父親的關系，所以我需要讓自己成為一名優秀的人才，這樣才有可能處在破格提拔的行列中。

        差不多又是半年的時間，確定自己的水平已經達到要求，我將申請遞了上去。

        東京卍會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所以我本想著這也是一個燙手山芋，上面很快就會答應。可是我沒想到，答應也確實是答應了，但是居然在我之前，就有人主動開始了這項任務。

        并且在今年年底的時候，我將被派到那個人的手下去做事。

        “嗯，那孩子和你一樣，也是個優秀的人才呢。”

        “那么，就交給你們了，兩個人之后也繼續好好努力吧。”

        「千野」。

        這個姓氏，直到我被分配到單位的時候才終于聽到。不過這也不算是什么稀有姓氏，所以從耳旁經過的時候，我完全沒有在意。抱著自己的入職資料站在那間辦公室的門口，我抬起手，敲了敲門。

        “請進。”

        意料之外，盡管隔著門扉，那道聲音卻依然清脆。

        “打擾了，我是今日新加入……”

        普通地開口，手移握到門把手上，推開門，我和門內的人對上了視線。

        是與記憶之中無差的那張臉，還有一雙平靜的黑瞳，發型這時候倒是有了些變化，改扎成了腦后的高馬尾。我站在原地，不由得愣了愣，連話都只說了一半。

        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前輩說要借走我的理想，究竟是什么意思。

        表情逐漸恢復正常，甚至更多的帶上了些許驚喜。我從門口走向屋內，順便關好了門，挺直腰背，繼續匯報。

        “我是今日新加入專門針對于東京卍會案件偵查的橘直人。”

        “以后，請您多多關照。還有——”

        “好久不見，前輩。”

        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我露出了笑容。時隔三年，我再一次把自己心中壓抑了許久的這個稱呼說出，盡管這只是一個通用的稱呼，但是在她面前，意義不同。

        謝謝世界給我的機會，能夠再次見到她，我已心滿意足。

        前輩成為了警察，或許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但如果是成為警察的前輩，要來負責東京卍會方面的案件，倒也算是意料之中。

        我的記憶是在不斷的重疊中發生著改變的，此時此刻我已經非常確信了，我和武道君的每一次握手，都將會是跨越12年的時空穿梭。雖然記憶會被覆蓋，但某些方面的印象卻會被積累，所以在東京卍會的案件處理過程中，我還是有一定的經驗的。

        將雙方目前已知的資料進行對接，我和前輩的配合比較默契，每每看到她終于解決了什么問題而露出有些驚喜的表情時，我也會情不自禁地抿抿自己的嘴角。就算未來不會發生任何我們所擔心的事情，但如果此刻能幫上前輩的忙，那我覺得自己的所有行為都是值得的。

        在這里，目前依舊是單身狀態的前輩是唯一的女警。所以每逢什么節假日，我的其他前輩和同事們都會吵鬧著要好好給她慶祝。

        花和禮物往往是大家一起湊錢買的，但是作為送禮物的代表卻總是派著我去。一開始還覺得正常，可是次數多了，便也覺得不太對勁。所以也有稍稍紅著臉去詢問的時候，而得到的回答卻常只有“唉，直人你形象氣質比較好唄”之類的敷衍。

        可是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尤其是我一些已經結婚了的前輩，看著我和她的眼神，曖昧到總是讓我覺得他們像在看著還沒到達告白階段的青澀中學生。

        不過即便是有著這樣好的機會，我想至少在這段時間里，我不會選擇告白。

        前輩在她的工作方面似乎有些隱瞞我的事情，而我更是如此。正常人應當都不會相信長達十二年的時空穿梭，所以我不曾言語。更何況我所認識的花垣武道現在已經是東卍的最高干部之一了，如果說是要為了“拯救姐姐”和他一塊兒行動，聽上去會更加不可思議吧。

        但是，但是如果這次我們能夠平安地走完這十二年……

        我悄悄抬起頭，看向前輩好看的側臉。

        或許我會鼓起勇氣，再次給前輩送上一束完完全全由自己購買的白玫瑰吧。

        前輩和姐姐又見上面了，雖然我很想說，前輩的性格確實是不太適合于和人交往的，但或許是因為姐姐過于熱情，她一次都沒有推脫。

        所以有時候女人的友情來的莫名其妙，而剩下來被拋下的那個男人就是負責干苦力的命。休息日上街，姐姐常直接挽著她的胳膊，走在前面，兩個人一路有說有笑，而我就是負責跟在她們后面幫忙拎包的。

        她偶爾會回過頭，用略帶歉意的眼神望向我。

        但是我只是回以微笑，又沖她搖搖頭。

        畢竟雖然聽上去是在抱怨的話，但其實我是高興的。十多年后，我居然有了能夠幫她拎包的機會——感謝我的姐姐——哪怕說實話，我其實更羨慕姐姐的位置。

        前輩不管是理論課程還是實踐操作的考核基本都是全優，所以我不太清楚為什么她沒有考到駕照，盡管對此她也很苦惱，不過我們最終也沒有得出結論。

        所以若是時機合適又順路，我也會主動承擔前輩的專職司機。

        她就坐在我的身旁，不聊工作，我們只聊一些普普通通的平常話題。

        她曾經問過我，姐姐還是不是單身。

        其實那時候，我有沖動的想法，想問她，前輩有沒有考慮過擺脫單身。

        不過最后還是把那沖動的話語又給咽回了喉中，我直視前方，還是再等等吧。

        等到我有足夠的能力給予她絕對的安全，而她的視線也會為我停留的時候。

        我們的工作是危險的，其實按照所受到的教育來說，自己的生命并不是首位。而且我們所負責的工作，并不因性別而有太大的區別，但是躲在暗處，我瞧著身旁嬌小的人，我還是會忍不住說，“自身安全也是很重要的東西，前輩。”

        “這你就小瞧我了，直人。除了駕照沒考到，我的其他技術考核可都是全優。”她沒有看向我，只是凝視著前方，姿勢很漂亮，高高的馬尾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前輩很好看。

        前輩同樣很帥。

        即便是在每次任務結束之后，她會悄悄躲著一個人發抖，我也依舊這樣認為。

        我們或許確實是在最近行動得有些明顯了。

        怪我疏忽大意了，如此大張旗鼓的行動，怎么可能不引禍上身呢？學姐在她過生日的那一天收到了一份“大禮”——爆炸，大火，然后直接沒了家。

        但是奇怪的是，她在那天的凌晨，居然穿著整齊，還帶著自己所有的重要證件站在了樓下。在我聽來，前輩所說的理由無疑是蹩腳的，因而我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曾經的猜測。

        前輩自身是有和東京卍會內部的人進行接觸的。

        在辦公室內只剩下我們兩人時，我試探性地進行了詢問，但最后得到的是沉默的回應。所以換個意思來理解，也就是說，她承認了。

        “不過前輩沒有受傷，這真的是太好了。”

        淺淺地嘆氣之后，我不再追問。

        因為對于我來說，最重要的是這一點，這就足夠了。

        許是在閑聊時向姐姐透露了這件事，所以姐姐也托我向她發出了邀請。

        她拗不過姐姐，于是也搬去一起住了幾天，但最后還是怪姐姐過于熱情，所以她又像是逃一般地回到了宿舍。但無論如何，我和前輩的關系因此更親近了些，這樣的結果其實也挺不錯的。

        如果未來我們真的能夠走到一起，看著她和姐姐手挽著手在街上逛街，哪怕我依舊只能負責在后面拎包，我也覺得這是一種很美好的未來。

        所以是怪我太飄飄然了。

        我和前輩在那一天負責執行盯梢東卍干部會的任務，因而只是讓姐姐一人前往了祭典，可是等到任務結束之時，我所得到的，是一條噩耗。

        又一次變成了和我那模糊記憶無差的情況——在8月10日，橘日向被千堂敦開車撞死，誘發大火，兩人無一幸免。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它們曾經存在的意義，在情緒幾乎崩潰的那一瞬間，我忽然就想到了——對啊，去找武道君。

        找到武道君，回到十二年前，讓一切重新開始就好了。雖然我們從中學以來就沒再見過面，但他將從十二年前回來，我們總能夠想到方法見面的。

        可就算是習慣了，哀傷也是無法抑制的。

        面對著姐姐又一次的死亡，流出眼淚，我無法保持平靜。

        我在葬禮上見到了她，她的表現平平淡淡的。

        即便身為女性，前輩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也不怎么哭，不過觀察到細微的表情變化，她是有些難過的。

        在和她對上視線的一瞬間，我猶豫了。

        我在猶豫要不要繼續找到武道，和他握手，讓一起回到十二年前。

        我可以舍棄自己在這十二年里所付出的一切，舍棄掉自己的記憶，舍棄掉自己的意義，舍棄掉自己的存在。但是我猶豫著，因為有一件事情，我不想舍棄。

        ……真是可笑啊，明明都到了這個時候。

        我不想舍棄掉對眼前人的愛戀。

        真的。就連自己的內心都在瘋狂地嘲笑自己。明明不管是中學，還是大學，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和她說過哪怕是玩笑話的一句“喜歡”。

        我居然還敢狂妄地念想著“愛戀”，甚至超越生死。

        把自己一個人在小房間里關了許多天，終于，我冷靜了下來。

        重新理好自己的發型，穿戴整齊，心中絕對的理性在告訴我，自己現在更應該干些什么。

        “……前輩，讓我也和他們接觸一下吧。”

        “是您認識的人的話，我想，應該還是可以信賴的。”

        我主動打破了與前輩之間一直避而不談的隔閡，我也知道，從現在開始，或許將是我和她最后的相處時光。

        我在前輩的幫助之下，見到了松野君和羽宮君。

        她并沒有直接參加我們的交流，因而也讓我有機會知道了，我眼前的其中一個人，和我有著相似的眼神，但同樣不是她所望向的人。

        松野君并不忌諱在周圍有人時展現他對于前輩的依賴與喜愛，看著他們，我甚至也有過幻想，當我低下頭，便能將腦袋抵在她的肩膀上會是什么樣的感覺。

        但我是始終是挺直腰背的，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比起依賴她，我更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她可以依賴的人——哪怕只是在這最后的一段時間里。

        不過在和松野君以及羽宮君達成合作協議之后，我們的工作確實推進得更快了。實話實說，到了十月下旬，如果用下棋來比喻，我們只差最后的一步——不過最關鍵的這一步，我們卡了很久。

        前輩一直只是保持著沉默，她有話想說，但是沒有開口。

        所以我也曾經猜測過，她是不是已經得知了這個證據，并且，這個證據與松野君或者另外的某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但是在十一月初，她開口了。

        以旁敲側擊的方式，透露著準確無疑的消息。

        是的，我有些震驚。不過不是震驚于松野君的隱瞞，而是她的透露。我向她鞠躬并道謝，因為我知道，她做出這樣的決定，更是出于她心中的責任與使命。

        她很少展露出情緒的起伏，但從來都忠于“向善”的信念。

        這樣的前輩，令我敬佩，心生愛慕。

        “證據找到之后直接告訴我結果就好，過程我就不參與了。雖然我知道最終結果千冬不會有太大的事情，但總感覺自己這種行為像是「背叛」一樣。”

        “畢竟他對于我來說……”

        她的視線錯開，話沒有說完，但是我不想去猜測。

        只是找到證據之后，我也有些猶豫了。

        “稀咲鐵太參與了姐姐的死亡事件。”

        “但是在不知情情況下直接下達命令的，是花垣武道。”

        我只和她說了這么多。

        她一時沒有回應。

        花垣武道。

        是姐姐曾經的男朋友。

        是與我一起，為了拯救姐姐的死亡，而在不斷重復著時空穿梭的人。

        “……是啊，其實應該，也只是被當槍使了吧。”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這一點，但仍然表示了理解。

        我又一次望向她那雙情緒不明的雙眼。

        或許即將重新開始的人生，她會是我最大的遺憾。

        我聽說她哭了。

        所以遺憾于自己沒見過她的淚水。

        遺憾于自己沒有陪伴過她一生的喜怒哀懼。

        因為計劃有變而被迫分開，那時，就是現在的我所見過她的最后一面。

        我與她的初見，平平無奇。

        我與她的別離，悄無聲息。

        但我終究選擇的是親人的性命，而非與她的愛情。

        我知道，當我和眼前的男人握過手之后，十二年前的我將不會記住與她一起經歷的所有。我將再一次成為那個，只是因為見過她一面，而傻傻記了她六年的男孩。

        其實我們之間從不曾發生過浪漫。

        我沒有開口，她沒有回眸。

        所以說這發生的一切是愛情，其實本就是個偽命題。

        我伸出手，一如以前重復數次的人生。

        所以我知道，新的十二年中，我將再也不會記住現在的她。

        甚至在這新的十二年中，我將再也無法與她相見。

        可是我是知道的。

        握手的一瞬，是十二年的人生。

        即便這一切都是個錯誤。

        我也是知道的。

        我不再記得你，但我依舊會為你動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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