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立夏·宮主想出去玩

        當宮主被少俠放了鴿子？

        當然選擇與閨蜜出去耍！

        虹藍糖在后面

        四月初十

        窗外蟬鳴陣陣，一波接著一波浪潮一般翻滾而來，整個屋子都被裹挾在這猛然升騰的熱浪中，讓人不想動彈。

        不過，在這個暑熱四溢的日子里，我們的明凈齋卻大門緊閉，空空如也，少俠和宮主難得的都不在家里。

        正在此時，門口傳來馬蹄聲，虹貓滿頭大汗的催著馬兒，終于到了家門口，火急火燎的跳下來，還沒進門便喊著藍兔的名字，卻無人應答，他在院中找了一圈也沒有收獲，于是只好懊惱的坐下嘆了口氣，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馬沖出去跳到還沒緩過勁來的馬兒身上驅趕著它往金鞭溪的方向跑去……

        場景轉換到金鞭溪客棧，在這驕陽似火的天氣里，正是一年中打開地窖取出冬日凍好的冰塊，售賣冰食的大好時機，我們的莎麗老板娘竟然反常的沒有抓住這機會狠賺一筆，反而關了店，還給伙計們放了假，自己則不知所蹤了。

        所以，轉了一圈，我們的姑娘們怎地都蹤跡全無了呢？事情還要從三日前說起。

        三日前金鞭溪客棧

        “好了好了，別氣了，喝口水。”莎麗端著方才剛為了藍兔特意取出的明前龍井，正是她前陣子剛遣人去吳郡一帶重金收來的，杯中芽葉色綠，淡淡翠色沁于瓷杯中，杯壁上的圖案是一輪云中明月，一看便知是藍兔在金鞭溪客棧常用的那只杯子，七俠每個人在莎麗這里都有特定的一副日常用品，杯碗等更是特意尋到潭州銅官窯找人定制的，各人圖案都不同，又都十分有代表性，當真是萬分有心，每當大家感念于莎麗的細心，她總只是笑笑說，這小小心意怎比得上六位劍友當年對她莫大的幫助與支持呢？

        藍兔抿了口茶，心情總算平靜了幾分，口中回味清雅微甜，她便明白莎麗苦心，抬頭與她相視一笑。

        “知道你口淡，便選了這清淡些的龍井招待宮主大人，給你降降火。”莎麗笑著給她續了一杯茶，還不忘打趣藍兔一句。

        “唉，我火氣再大有何用呢？也攔不住我們七劍之首去赴宴的腳步啊。”說著藍兔又有些不滿，放下杯子的聲音也大了些，被莎麗一把搶過，作勢拍了下她的手，說：“這杯子可就一個，磕壞了你就上河里喝水去吧。”

        “哎呀，好莎麗，你這杯子如此合心，我怎么舍得磕了碰了，我不是生他氣嘛，又不是針對你。”藍兔趕忙看了看杯底，幸而完好無損，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說來也奇怪，這蜀山派與虹貓有多大交情，竟值得他誆了你也要去赴宴？”莎麗也有些疑惑，便坐在藍兔對面，好奇的問了幾句。

        “要說這關系也遠，就是有一樁舊事，蜀山派精于修仙之道，超脫塵世之外，此前黑心虎狂病不治，也曾急病亂投醫投到蜀山派去尋法子，而那蜀山派掌門人與虹貓他娘親是遠親，便給了黑心虎一瓶子使病情加重的丹藥，而后在他犯病之時通報了他爹爹，給了黑心虎一記重創，這才讓他離出山之時又遠了好些年。”

        “原來如此，這倒是當真難以拒絕了，既然如此，便不要怪他了吧。”莎麗想了想說，“畢竟是前輩之間的交情，別人都邀請了，作為晚輩不去倒顯得年少狂傲了。”

        “唉，這么多年不聯系，突然邀他去什么七十大壽怎么可能只是為了從前交情啊，”藍兔聞言搖了搖頭，“你不知那蜀山派掌門的小孫女，名叫晚晚的，正當十六周歲，待字閨中，不知是否從前見過，總之人家可是對長虹劍主傾慕已久了呢。”

        “哈哈哈，合著還是虹貓的那些個風流債啊，怪不得他死活也要拉著大奔跳跳一起去，要不是逗逗要照顧菱兒，估計也被他拽去了。”莎莉邊拍桌子邊笑彎了腰，還悄悄瞥著藍兔氣得紅撲撲的臉蛋。

        “我……我才不是在意這事兒呢，誰讓他明明早都承諾立夏一同出游的，我連行李都收拾好了，滿心歡喜的，結果臨行了轉眼人就去不成了，換誰誰咽的下這口氣啊，若是大奔，難道你還笑嘻嘻的陪他去赴宴嗎？”藍兔避開莎麗窺探的眼神，手上絞著帕子，沒底氣的解釋道。

        “大奔？他要敢如此，我要不把他一頓亂棍趕回他那快活林去就不是老板娘，”莎麗義憤填膺的手往桌上一砸，晃得杯中的余茶都灑出來幾滴，“不過，他這五大三粗的人倒也不會有什么小姑娘巴巴兒地千里相邀，倒是你，當真不怕你不在，人家小姑娘五迷三道的把你家少俠拐了去？”

        “他要是這么容易就被人家拐了，這種人我留著也沒什么用。”藍兔攤攤手，顯然壓根就沒把對方放在眼里。

        “不過……萬一趁你不在，你家少俠被占點便宜什么的，他也不好拒絕不是，這你也不介意么？”

        藍兔內心咯噔一下，她倒是真沒想到這一層，她家那只傻貓，肯定是被人揩了油也還是笑呵呵不會發作的主兒，忽然就有些后悔沒跟他一同赴宴，但是看著莎麗狡黠的湊過來的臉龐，她才不能上當呢，于是伸手捏住莎麗的兩頰，擺出一副內心毫無波瀾的神情，一字一頓的說：“我一點也不介意！”

        嘖，醋味都要飄到門外去了，還在逞強。莎麗心理偷笑，不過也不點破，給藍兔留著面子。

        “不說他們了，反正人遠在蜀中，再怎么擔心也夠不著不是，不如咱們自己找點樂子如何？”莎麗似乎有些想法。

        “如何找樂子？說來聽聽？”藍兔也十分感興趣，與其沒用的瞎擔心，不如想想她們兩人有什么可玩的。

        “咱們去姑蘇城逛逛如何？”

        “姑蘇城，”藍兔略一沉思，“是江南一帶有‘水鄉’之名的小城吧？”

        “是呀，那里離建康也近，城市繁華，又有無數蜿蜒溪流，在上泛舟別有一番風味，當地評話也很受歡迎，近來天氣又還沒有熱起來，此時去游玩最好不過了。”莎麗脫口而出便列舉了一條條去姑蘇城游玩的好處，可見也是謀劃許久了，說的藍兔也動了心。

        “好，那咱們就去這里吧。”

        兩人一拍即合，便很快收拾行囊，騎上客棧中兩匹最健碩的汗血寶馬，飛馳而去……

        四月十三立夏

        四月十三，立夏當日，烈日高懸。姑蘇城不愧有“水鄉”之名，越是陽光強烈便越是悶熱，呼吸之間都滿是水汽入肺的感覺，藍兔與莎麗已逛了兩日，有些乏了，便尋了個茶館聽評話，臺上一男一女，女子懷抱琵琶，男子則撥著小三弦，口中是抑揚頓挫的吳儂軟語，她二人也聽得似懂非懂，叫了一壺雨前龍井邊品著當地原產茶葉邊搖頭晃腦的跟著臺上人口中的曲調哼唱著，這屋里通風極好，穿堂風一陣兒一陣兒的，與門外的熱氣一比當真是神仙處所，她們索性在此坐了一下午，叫了幾碟子小吃，邊吃邊聊，渾然不覺不知何時，臺上的二人已換了念詞，茶館中眾人的目光，漸漸集中在她們倆身上了。

        藍兔同莎麗靠著兩匹快馬，兩日前便到了姑蘇城，現下也換上了江南女子常穿的衣裙，藍兔身著鵝黃色輕紗羅裙，前短后長的制式，裙后拖尾輕透日光，甚是明快可愛，披著淺粉色飄帶，額前是她常戴的是其中刻著她小像的翠綠色玉佩，小巧玲瓏更襯得她眉目精致，妝容如畫，而莎麗擇了一身淡藍色羅裙，相較藍兔裙擺更短，是活潑伶俐的風格，一條大尾巴在身后搖來搖去，襯著頭上的鮮紅金釵更加明艷動人，兩個姑娘走在街上，望之真是風景如畫，賞心悅目。

        不過在茶館中受到的關注，卻并不是因著她們的相貌，而是臺上的評話，在她們聽不大懂之時，已悄摸摸的轉成了風聞江南的《七俠記》的內容，講述的二人更是對七俠中兩位女俠的風姿好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引得她們更受人矚目了。

        這不，身旁一桌人的竊竊私語還是被莎麗和藍兔聽到了，而且說的還是些個讓人一聽就氣不打一出來的渾話，竟然揣測這冰魄劍主與紫云劍主兩位美人竟不見夫君陪同獨自出來，是不是七俠內部出了什么問題，要不就是夫妻感情不睦，聽得莎麗一掌拍在桌上，對那幾人怒目而視，大喊一句:“我們的事與你們何干？”頓時全場肅穆，沒人再敢吱聲。

        藍兔本來也有些氣，可看著莎麗一激動，一屋子的人都坐如針氈，就連臺上的人也不敢再繼續講下去了，她們自己也聽不好評話了，有些同情也有些無奈，只好把莎麗拉出了茶館。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落日余暉映在波光粼粼的小溪流上顏色紅的如火一般，甚是好看，不過莎麗卻沒心思欣賞這美景，生氣的抱怨著茶館里不知分寸的那桌子人。

        “一天就知道抓住別人家的事情八卦，猜這猜那的，也不知道自己家日子過得怎么樣，我們出來玩又與他們何干？”說著往地上踢了一腳，看起來真是氣極了。

        “好了好了，別同那些無理之人一般見識了啊，咱們還要去看廟會呢。”藍兔見她這樣也是可愛，就執了莎麗的手往路的另一頭走去。

        “哎呀，被這幫人一氣我都忘了，罷了罷了，還是咱們的樂子更重要，不跟他們一般見識。”莎麗是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說著就挽上藍兔的胳膊，親熱的貼著她的手臂，兩人一同往寒山寺去了。

        待她們走到寒山寺，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不過正因如此，遠遠的便能看到橋對面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為了這場立夏的廟會，整個寺院都掛滿了明亮的燈籠，橋下也不斷有郎情妾意的男女劃著船悠悠的駛過，小販的叫賣聲與人們愉悅的笑聲不絕于耳，見了這般熱鬧情形，她們二人的心情也越發好了起來，便一人買了一柄扇子，一邊扇著輕柔的涼風一邊手挽著手進寺院里逛了起來。

        一進院中，就有一位小姑娘追著她們推銷自己的紅綢帶，說系在院中的古樹上便可以心想事成，藍兔看著姑娘穿著破破爛爛也是可憐，便買了兩條當是助她一點微薄之力了，走到深處才看見那老樹身上已是滿滿的都是紅綢帶了，她倆便也效仿著前面的人，虔誠的將綢帶系在為數不多的露出的枝杈上，閉上眼雙手合十，心中默念著自己的心愿。

        而后莎麗買了一盒龍須酥，兩人分著吃了，吃的嘴邊都是黏膩的糖渣，看著對方的臉，兩個姑娘都一同大笑起來，便去門口的小河邊洗了把臉。

        洗完后，莎麗拉著藍兔，四處看著，正準備找機會穿過人群回到廟會中去，卻忽然一愣，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

        “藍兔，我……我突然有點肚子疼，去方便一下，你先去橋邊等我吧。”

        “啊？你怎么突然……”還沒等藍兔說完，莎麗就一溜煙的跑了，她只好搖搖頭，去人稍微少些的楓橋邊上等著她。

        看著河中倒影的上凸月，藍兔忽而有些傷感，極致的繁華總會讓人無端有些懼怕這熱鬧的結束，結束后只剩下的那一顆空蕩蕩的心和對比之下更加難以忍受的寂寞。不過也只是一瞬，她就強迫自己高興起來，不管怎么說，還有好姐妹在一起不是？

        話說回來，莎麗怎么去了這么久，難道是下午茶喝的太多了，藍兔有些心焦，想去看看她，誰知剛踏出一步，忽覺臂上一緊，不用回頭便知是身后的飄帶被什么東西勾住了，想著興許是樹枝什么的，藍兔回頭想把飄帶摘出來，卻沒曾想一回頭竟是一雙熟悉的眼睛正笑意盈盈的看著她，手里拽著的正是她身上飄帶。

        藍兔愣了一愣，沒想到他能找到這里來，再看他笑嘻嘻的樣子，想起前事來，開口便是賭氣的話：“幾日不見，少俠怎地還成了個登徒子了？專拉人家姑娘家的衣帶？”

        說著藍兔便想把飄帶從虹貓手中拽出來，想著他用力不大，也沒使多大勁，可卻反而被對方一拉，沒設防地掉進了身后人的懷抱中。

        “我何時拉過別的姑娘的衣帶了，還不是只有你的能進得了我的手心里。”虹貓表面上笑意盈盈，其實心里虛得很，所以才跟了她們半晌也沒敢過去叫住藍兔，大奔都急得要甩開他直接去找老婆了，直到莎麗四處張望看見了他們，心里一慌擔心被藍兔看到，可誰知莎麗竟反而留下藍兔一人，給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好好哄哄宮主大人，他這才過來，卻也不敢直接上前，猶豫了半天，直到藍兔起身要走，才試探著拉住了藍兔的飄帶。聽她這語氣，應是氣消了不少，至少肯跟他開個玩笑了，這才放心的摟住了好幾日未見的娘子。

        “那少俠放著蜀山的美酒妙人不好好欣賞，跑到這人擠人的廟會來做什么呢？”藍兔掙了兩下沒有掙開，心里還是氣不過，言語中還滿是醋意。

        “嗯？那蜀山哪有什么妙人，不過就是一群老頭互相客套罷了，再說，世界上最妙的人兒不是已經在我懷里了嗎？我哪還看得見什么別的妙人。”虹貓心知這次違背了承諾是自己錯了，便拿出看家的撒嬌本事，摟著藍兔就是不放，湊在她耳畔想盡辦法說這些討她歡心的情話。

        藍兔聽得也臉紅心跳的，再加上夜里這脈脈的氛圍，也生不起氣來了，其實她心里知道虹貓眼里根本不會有那個晚晚，就是嘴上不饒人而已。

        “莎麗竟然背叛我，偷偷給你報信。”藍兔嘟囔著，掐了虹貓臉頰一下，“下次再騙我，就別想這么容易找見我了。”

        “不敢不敢，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虹貓聞言知道藍兔消氣了，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在心中感謝莎麗讓小五偷偷傳信給他，高興的在藍兔臉頰上印下一個吻。

        遠處樹后偷偷看著的莎麗見此場景也放下了心，于是拽著還想偷看的大奔走開了。

        兩人牽著手又進廟會逛了一圈，虹貓同樣也掛了一條紅綢帶，回頭見藍兔笑著看自己，便開口問她為何不掛紅綢帶許愿。

        “我的愿望已經實現了啊。”藍兔看著自己之前系的綢帶方向說。

        “是什么啊？”

        “你過來，”藍兔示意虹貓低下頭來，在他耳旁輕輕的低語，“就是見到你啊。”

        虹貓心中甚悅，便拉住藍兔的手，說：“那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嗎？”

        “你要說出來嗎？說出來就不靈了啊。”藍兔毫無防備的抬頭，正想猜一個，便被堵住了唇。

        夏日夜里，牽在一起的手中汗津津的，燈籠映襯下兩個人的臉都染上了縷縷紅色，夜里更顯得朦朧好看，相貼的唇上溫度越發升騰，身上也出了一層薄汗，盡管如此卻不覺燥熱，虹貓另一只手摟住藍兔的腰，愈發深入的汲取著她口中微涼的溫度，心中多日的不安終于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被填滿的安全感和踏實感，只要能切實感受到她，擁有著她，便是天涯海角，他也不覺得遠，便是日夜趕路，只要在見到她對著他微笑的面龐，所有的疲勞也就都消失不見了。

        相吻良久，二人才分開，藍兔仍舊倚靠在虹貓懷中，一時不好意思抬頭去看他，兩個人嘴唇都是紅彤彤的，連帶唇角都鮮紅欲滴，后面的人一句話落了下來，雖然聲音輕飄飄的，藍兔卻聽得一清二楚：

        “這就是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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