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肚子好疼啊……”藍兔縮在床上像一個球一樣，只露出兩只長長的藍色耳朵軟趴趴的搭在床頭。

        “藍兔，藥來了。”逗逗敲敲門，藍兔便翻身坐起來，喚他進來。

        “逗逗，為什么這幾日的藥格外的苦啊？”藍兔一見那藥黝黑的色澤，本來就有些蒼白的臉上無奈的皺起了眉頭。

        “你今日是來癸水第二天，調理痛經的關鍵就是前三天，所以這幾日藥材多加了幾味，你就好好忍忍吧，”逗逗說著把藥碗遞了過去，“雖說你本就練的是冰系內功，但是寒氣積郁在小腹時間長了就不好祛除了。”

        “好吧，神醫，我知道，這痛經也是難受的緊，苦點就苦點吧，能祛寒就行。”藍兔一下決心，一口氣干掉了這碗藥。

        “不愧是七劍，女中豪杰，就是干脆。”逗逗滿意的端走了碗。

        “逗逗太客氣了，不過七劍也還是有怕苦的人物在里面的。”藍兔喝了藥感覺身上暖暖的，也沒那么難受了，索性同逗逗一起下樓去看看莎麗和達夫人在做什么。

        “你是說虹貓吧？他喝藥那個德行我再清楚不過了。”逗逗也笑起來。

        “你們又編排我們七劍之首什么呢？”莎麗在院子里聽見了二人的對話，笑著抬頭沖著他們喊了一聲。

        “莎麗，你當真勤勉，病剛好便日日都見你在院中練劍。”逗逗看見她臉上滴下的汗珠和一地落花，就知道這又是剛經歷了一場紫云劍法的試煉。

        “也算不上勤勉啦，平時客人多的時候我也沒時間練，不過是亡羊補牢罷了。”莎麗細致的擦干凈紫云劍上的污漬，使其光潔如新，“再說每次練劍總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人心底甜蜜蜜的。”

        “能有這一天，真是太好了。”藍兔走過來幫她把劍插回到后背的劍鞘中，兩人手挽著手進了堂屋。

        “方才聽你們調笑虹貓少俠，有什么好玩的讓我也聽聽唄。”莎麗搖著藍兔的胳膊，眼鏡亮亮的盯著她。

        “就知道你也是個八卦的主兒。”藍兔點了點莎麗翹起的小鼻頭。

        “還不是說虹貓吃藥怕苦唄。”小個子逗逗端著碗顛顛兒的跨過門檻。

        “哈，這我可知道，當初在天子山下的山洞里，他就最怕吃苦藥了，也只有這時候才像個小孩子。”莎麗想起了當時給虹貓祛毒，每次看見藥端過來一臉糾結的那個樣子，也笑了起來。

        “這段我還不知道欸，他從來都說當時一切順利什么的，莎麗，還有什么，再給我講講。”藍兔也來了興趣，對于自己缺失的那段虹貓的過去十分好奇。

        “他呀，肯定不會跟你說練火舞旋風有多難的，不過我想你也能猜到，失敗了多少次他才能短短幾日練到第九重，得以恢復全部內力啊。”莎麗也是感慨萬千。

        “不過我倒想起另一件事，就是那次你無意中發現了我們，你可知我們離開以后，那七劍之主可激動了呢。”莎麗故意賣關子，看著藍兔著急的樣子，大尾巴晃來晃去的，樂得不行。

        “激動什么？哎呀，莎麗莎麗，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那還不是一口一個‘黑小虎，我要殺了你’什么的，我看他恨不得當時就沖出去和黑小虎拼個玉石俱焚了，也不知道是為哪個紅顏沖冠一怒啊？”莎麗說著說著就湊過來，點了兩下藍兔的臉蛋。

        “他……不至于吧，那個時候就這么大醋勁啊。”藍兔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去看莎麗。

        “藍兔，你還是當局者迷啊。其實我記得，在我見到你們第一面時，就看出你們那幾分不敢明說的情意了。”達夫人清清一邊幫藍兔燙著一個湯婆子一邊溫和的抬起頭來補充了一句。

        藍兔聽到“當局者迷”，忽然想起似乎是幾年前有一日在明凈齋，虹貓似乎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當時沒有在意，現在看來，難道真是自己過于單純遲鈍了？

        “嫂夫人，您可真是慧眼識情呀，不愧是過來人。”逗逗也聽得來了興趣，對著清清就豎起了大拇指。

        “畢竟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嘛，我和夫君也有過那種朦朧的時光，一看你們明明互相關心，卻又不好意思太過于直白的樣子，就明白了。”

        “對啊，嫂夫人，我們都沒聽過你講起你和達達的故事，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呀？”逗逗小孩心性，心里好奇就一定要問個究竟，莎麗和藍兔也忘了自己那邊的糾結，轉頭認真的看著清清，嘴上不說，三雙亮晶晶的眸子里滿滿的都是“求知欲”，這讓清清如何能拒絕得了呢？

        “好吧，我似乎真的沒同誰講過，既然你們想聽，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清清頓了頓，娓娓道來。

        我從前并不住在現在的十里畫廊或是百草谷，而是一處路程較遠的山谷，叫做清溪谷。我與夫君從小便相識，兩家是世交，他家就在我家隔壁，在爹娘坐而論道，把酒言歡之時，我們就時常出去自己找樂子。

        我從小就是個閑不住的，總喜歡拉著他到處亂跑瘋玩，夫君屬于大器晚成的類型，小時候武功平平，甚至不是我的對手，他又是個骨子里倔強的不行的，于是便不太愛搭理我，喜歡自己一個人練劍或者彈琴，我就不喜歡看他總是在努力，所以總想辦法逗他，引開他的注意力。有時也一同修煉武功，我家練的是木系武功，他那手摘葉傷人便是同我學的。

        從小夫君的爹爹就很少露面，似乎總是在外救死扶傷，行走江湖，他娘親就一個人帶著他，后來我八歲那年，趕上竹子開花，餓殍遍地啊，又發生了泥石流，真是“屋漏偏逢夜雨”，正趕在那時，有一伙山賊摸進了清溪谷，大家根本沒有力氣對付他們，眼看就要尸橫遍野，他娘親拼盡全力把山賊引到了谷外一處懸崖，然后和山賊同歸于盡了。后來成親以后夫君才告訴我，其實那些是魔教的人，本是趁他爹不在想斷了旋風劍主的后路，而他娘點了他的穴把他藏在家中密室，寧死也不說出他的下落。唉，他從此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恨上了他的爹爹，也不太如此前一般勤勉練習旋風劍法了。不久以后他爹爹也在一次被魔教埋伏的意外中重傷不治，過世了。

        后來的八年，我爹娘將他視為己出，盡心盡力的照顧他，我們倆當時就像七劍合璧時的你們一樣，朦朦朧朧又不愿明說，心里總有些顧忌。到了他十八歲時，魔教的人又蠢蠢欲動，附近也有些探子出現，雖說當年那一撥人被全數殲滅在清溪谷，但難保后面的人不會發現旋風劍主就在這里，夫君他為了不連累我們，便決定獨自回到百草谷的祖宅去居住。在他離開前一夜，我闖進了他的房間，告訴他，我……要嫁給他。

        “哇哦——”聽故事聽得如癡如醉的三個人一齊發出驚嘆，沒想到達夫人竟然是她們幾個女子中最堅定不移爭取自己幸福的一個，這是真的巾幗俠女，不拘小節啊。

        “然后呢然后呢？”逗逗激動地都快從凳子上掉下去了。

        達夫人溫婉的一笑，說：“開始他不愿意答應我，他是顧忌自己的身份會給我帶來危險，他娘親的事始終讓他耿耿于懷，第二天一早就瞞著我自己走了，他不知道我一直在后面悄悄跟著他，直接跟他一起搬到百草谷去了，像小時候一樣不屈不撓的跟他在一起，后來他沒辦法了，說一定會給我一個交代，讓我回家去等著，三天以后他竟然扛著一大捆竹子上門提親來了。”

        “竹子？”莎麗很是驚訝，如此一對恩愛眷侶，提親時竟然如此草率嗎？

        “對，就是竹子，他說他身無長物，除了一柄劍，一架琴，再無所有，只能承諾決不讓我挨餓受凍，盡他所能給我能力范圍內最好的生活。”清清嘆了口氣，似乎是想起了從前那些難過的日子，不過很快又微笑起來，說：“好在苦盡甘來，咱們的日子也就像竹子一樣節節高不是？”

        “是呀，一定會越來越好的。”藍兔握住清清的手，幾個人相視一笑。

        “怨不得達達對嫂夫人視若珍寶，百般呵護呢，嫂夫人本就是人間至寶啊。”逗逗打趣。

        “欸？逗逗，聽你話里話外這意思，難道跳跳最近冷落你了？”莎麗一語中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什么？跟我有什么關系？”逗逗急忙慌亂的擺手解釋，“他那江湖閑人成天見兒的賴在我那，我嫌煩還來不及呢，巴不得他冷落我一點。”

        “我怎么聽說最近六奇閣某神醫妙手回春，熬心費神兩個多月治好了一個村子的瘟疫呢？你如此繁忙，他還有機會煩你么？”藍兔犀利的反問讓逗逗啞口無言。

        “我……好吧，我不就是出去治病救人忙得很嘛，也不知這猴子哪根筋不對了，回去以后竟然還一副我欠他一百個雞腿的樣子，一天到晚陰陽怪氣的。”逗逗無奈的攤攤手，心說這犯神經的毛病他神醫可沒辦法。

        “逗逗，我問一下你哈，你出山救人前有告訴跳跳這件事嗎？”達夫人問道。

        “沒有啊，告訴他干嘛，只會添亂。”

        “那你后來有讓小四傳信給他嗎？”

        “也沒有啊，那么多病人，藥方子都寫不過來，哪有空寫信啊。”

        “唉……”三個姑娘一齊嘆了口氣，這逗逗，真是塊不開竅的石頭。

        “你想想，你出門不說就算了，好幾個月消失的無影無蹤也不傳個信報平安，不就是說明他在你眼里和那些六奇閣里的石頭大樹沒什么區別了嗎？”莎麗恨不得去搖搖逗逗的小腦瓜，看里面是不是除了藥方子就塞滿了雞腿了。

        “我……我沒有啊，”逗逗果然語塞了，“我以為他不在乎這些瑣碎的事情的。”

        “你看人家嫂夫人，就連出去尋找竹筍也知道給達達留個條省得他擔心，你就沒想過跳跳會擔心嗎？”

        “我……”逗逗忽然想起，在他離開那個村子前幾日，跳跳忽然風塵仆仆的找上門來，他摸不著頭腦，問他來干什么，對方滿不在乎的說是路過，但是儼然一副好久沒睡覺的樣子，身上也有點衣冠不整，他當時也沒多想，現在經莎麗這么一說，難道是一直在找他找的？

        “你也別自責，跳跳不會計較這些的，但是你以后也要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啊。”藍兔見逗逗忽而一臉愧疚，于心不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了，以后就分一個雞腿的位置給他還不行嗎？”逗逗小聲嘟囔著，幾個姑娘也一起笑了。

        ……

        夜色漸濃，清清正準備就寢，忽而領口中一塊圓石蹦了出來，她看著這塊黃底紅心的玉石，想起了第一次把這塊玉佩戴在脖子上的場景……

        “清清，你已經十六歲了，該知道這種玩笑開不得。”達達深深地低著頭，仿佛剛才聽到對面的姑娘通紅著臉大聲說要嫁給他時滿眼不可置信的驚喜，嘴角高高上揚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我沒有開玩笑，你是打算明天離開對吧？那我就跟你一起走。”對面的姑娘背著包袱，堅定不移的眼神讓他不敢去看。

        “不行，你跟著我太不安全了，外面都是魔教的人你不知道嗎？”達達還是拒絕的干脆利落。

        “我也會武功，我能保護自己。”

        “這不一樣，我娘也會武功，還不是……”

        “難道你不想娶我嗎！？”“我……”

        “你要是對我說，你討厭我，一點也不想娶我，我就走。”

        達達心一橫，就想說了算了，可是一抬頭，看見自己心尖上的姑娘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的樣子，心里狠狠的揪住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做夢都想娶你啊……”達達終于還是一把抱住清清，耳語般說出了真心話。

        “那我們就共患難，好嗎？我不怕危險的。”清清靠在這個自己從小就暗暗傾心的人身上，感受著升騰的溫暖，再也不想和他分開。

        “不行，你在家里好好照顧叔叔嬸嬸，等有一日七劍合璧滅了黑心虎，我定來娶你。”達達拉開她，握著她的手堅定地說。

        “對了，這個給你，是我……一直為你準備的，”達達忽然轉過身去從包袱中拿出一個盒子，里面是一對圓形玉佩，是罕見的黃底紅心的顏色，拿出其中穿了一根紅色繩子的，給清清掛在了脖子上，眼中倒映出她的影子，晶亮的眸子中是灼灼的光亮，“這是我偶然間從山里挖到的一塊田黃石，竟然是少見的紅心石，剛好夠打兩塊玉佩，我就夢想著有朝一日能送給你，沒想到……竟然成真了。”

        “清清，這是我達達愿與你永結同心的承諾與證明，待到有一日天下太平，我定來娶你！”

        ……

        清清撫摸著戴了這么多年的玉佩，調皮地笑了起來，“幸好我夠執著，不然不知要同他分開多久。”

        兩個人在一起，才能面對未知的風雨，因為愛，始終是最生生不息的力量。

        作者：芥末阿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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