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警官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左靈的表情。

    見二人不說了，道：“方便參觀一下你的倉庫嗎？”

    左靈大開院門，做了個向里請的手勢：“方便，請進吧。

    進到倉庫，迎頭瞧見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蜂窩煤。

    秦警官呵了一聲：“這么多煤。”

    “啊，聽說今年冬天冷，多囤些。免得冬季煤價貴，不好買。”

    秦警官不置可否。

    “姑娘在哪兒高就？”

    他邊走邊問，瞧見幾十個水塔，上手摸了摸。

    “剛辭職，打算做點小買賣。”

    “噢，做什么買賣？可找好地方了？”

    秦警官看似很感興趣。

    “小吃食，地方還在選。”

    “……”

    秦警官又問了些別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讓人摸不清頭腦。

    左靈謹慎對答，絲毫不露。

    同行的年輕警官四處張望，邊邊角角都沒放過。

    參觀完畢，三人告辭。

    關好院門，左靈長長松了口氣。

    等走遠后，村長對秦警官道：

    “老秦，給您添麻煩了。林大成家的哭咧咧求我幫她找男人。不怕你笑話，我巴不得他死外頭。

    這些年，那壞小子沒少給我惹事。村里倉庫往外租，好賴有些進項，村民也能多些進益。結果，臭小子見天盯著人家倉庫，不是偷這個，就是偷那個。

    弄得沒幾個能租長久的，唉，真死外頭了，我也落個清靜。”

    秦警官面無表情聽著他抱怨，突道：

    “林大成家的可以到派出所正式報案，不報案，我們不好插手。沖你的面子，借我這身制服到這兒轉一圈，但不符合我們規矩。”

    村長趕緊道：

    “我知道，我知道，麻煩秦警官了。唉，他們不配浪費警力……”

    年輕警官接口：

    “好辦，讓林大成家的老實交待，得罪了哪些人，偷了人家多少東西，該上交上交，該發還失主，發還失主。造成失主嚴重損失的，照價賠償，這也是給我們提供線索。不過，她有窩贓嫌疑，按律，可輕可重。”

    村長：“……”

    明白了，大成家的不怕把自己送局子里，順便把老本賠掉，就公事公辦好了。

    大成婆娘跟大成一路貨色，能是啥好玩意，只有占別人便宜的，哪有往外掏的道理。

    一嚇唬，為了自己的利益，一準兒不鬧騰了。

    真是好主意！

    秦警官橫了年輕警官一眼，眼里有責備，卻沒反駁。

    從事警察行業多年，他也不愿把時間浪費在人渣身上。

    但，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身為人民警察的責任是另外一回事。

    小何剛從警校畢業，沒經受過社會毒打，口無遮攔，啥都敢講。

    見領導瞪他，小何摸摸后腦勺。

    不對嗎？自己好賴是警官學院畢業的優秀畢業生，不想為了人渣費盡心力地跑前跑后。

    “明白了，明白了，我這就跟大成家的說去，看她是什么章程。”

    跟村長分別后，秦警官一臉嚴肅：

    “小何，別忘了你是人民警察，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別管他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只要有人來報案，就得按章程辦事，不能以個人喜惡判斷事非。你這樣的思想很危險，知不知道？”

    小何心里不服，面上卻誠懇：“所長，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秦警官背著手轉身，沒再多說。

    帶兵多年，小何這樣的年輕人，他見多了。

    一個小動作，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現在的年輕人，跟他們那會兒不一樣嘍。

    思想新潮，見解獨特。彡彡訁凊

    真受不了他們的歪理，可恨的是，有時，又覺著有些道理。

    他不想跟年輕人爭辯，怕他們把自己帶溝里去。

    車子駛出一段路程。

    秦警官突然問小何：

    “你就沒覺著可疑，一個姑娘家敢租沒監控的倉庫。聽說，進貨量還挺大。她就不怕被人偷？”

    小何瞪大眼睛：“您懷疑那女的？她那小身板，能對付三個大男人？”

    秦警官眼中鋒芒閃過：“那么大的進貨量，她肯定有幫手。”

    小何直起身子：“所長的意思……是查她？”

    他沒背景，憑著學業優異才能留在京都。

    夢想是當一名刑偵警察，不想管家長里短婆婆媽媽的事。

    為此，沮喪了許久。

    有機會一試身手，憑此魚躍龍門，小何燃起了熊熊斗志。

    沉思片刻，秦警官微微搖頭：

    “看他們報不報案吧，咱所里只管片區治安，查案，得報市局。”

    小何泄氣，報市局！又是報市局！！

    秦警官斜他一眼：“怎么，所里還委屈你了？這么想去刑偵大隊。”

    小何嘟嘟嘴：“我哪敢委屈呀，我的條件能留在京都，都燒高香了。”

    秦警官溫厚地笑了：“還說不委屈，嘴上都能掛油燈了。”

    小何別著臉，沒吭氣。

    逗了小何幾句，秦警官腦子里想的卻是左靈的倉庫。

    憑著敏銳的洞察力，他直覺左靈有問題。

    林大成三人偷盜倉庫多年，進出局子好幾回，屢教不改，都沒見人來尋仇，

    左靈一來，三人就不見了。

    要說左靈跟這事兒沒關系，他絕不相信。

    可沒證據，不能憑直覺判左靈有罪。

    罷了，看林大成家的報不報案吧。

    報案，按章程走。

    不報案……也好，警力緊張，替人渣伸張正義，他還沒那么閑。

    適當的變通，是很有必要的。

    村長趕到林大成家。

    “大成家的，今天我跟秦所長去倉庫了，里里外外瞧了個遍，啥都沒有。”

    林大成家的不信：“什么都沒有？不可能！”

    男人失蹤好幾天了，能找的地兒全找遍了，一根毛都沒瞧見，憑空蒸發了不成！

    村長鼻孔里的冷氣騰騰的：“不信你就去所里報失蹤人口，讓警察幫你查去。”

    “好，好，好，我報，我馬上報。”

    林大成家的忙不迭道。

    村長唇角下撇：

    “所里說了，讓你交待大成都得罪了哪些人，偷了多少東西，該上交的上交，該還失主的還失主，造成失主嚴重損失的，照價賠償。而且，你有窩贓嫌疑，蹲幾年局子，不好說。”

    煩透了林大成一家子，村長借機好好敲打敲打她。

    林大成家的毛了，蹭的一下跳起來：“我男人不見了，咋還要查我家呢。”

    家里好些見不得光的東西，真查起來，還了得！

    村長冷著臉：

    “你不是懷疑你男人遇害了嗎？那就告訴警察，他得罪了誰。林大成這些年干了什么，你一清二楚。不僅清楚，還是幫兇，禍禍了多少人，自己沒數嗎？”

    “我……我……”

    婦人張口結舌。

    村長接著道：

    “大成進出幾回局子了，屢教不改，真當別人是泥捏的，不知道找后賬的嗎。生意場上混的，哪個是好招惹的。不說清楚了，警察怎么查案呀。”

    “查，就查那女的。”

    婦人咬死左靈，她深信，男人就是去偷倉庫沒了的。

    真是左靈干的，村長恨不得上門送錦旗。

    垮著臉，一甩手：

    “警局是你家呀，你說查誰就查誰。行了，話我帶到了。想報失蹤人口，不怕進局子，你就去。”

    村長背著手，氣哼哼走了。

    婦人傻眼了，報案？自家經不住查，不報案，任由男人莫名其妙失蹤了不成？

    她不干心。

    找到丁小虎，王梁家人，讓他們去報案。

    那兩家人還不知道倆人失蹤了呢。

    丁小虎父親一臉不耐煩：

    “死了活該，趁早死外頭，我就當沒這個兒子。走，走，走，忙著呢。”

    丁小虎游手好閑，成天偷雞摸狗，老實了一輩的丁父，丟臉的很，早不待見自家兒子了。

    王母先是訝異，接著冷淡：“他自有去處，我老了，管不了了。”

    林大成家的咽唾沫。

    聽說王梁渾起來，自個兒母親都打，不怪王母無動于衷。

    轉了一大圈，無果。

    林大成家的，怕自家見不得光的東西被查，到了，也沒去報案。

    于是，一樁人口失蹤案，悄無聲息結束了。

    三人失蹤許久，村人才發現禍害不見了，心照不宣地放了幾掛鞭炮去去晦氣。

    林大成家的心知肚明，恨得直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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