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靈沒有上前查看，反而屏住呼吸，離得遠了些。

    等了一會兒，不見異常，轉頭看向說話之人，“你們是異能者，被丁家抓來做實驗的？”

    男人臉上沾滿紅白之物，看起來非常可怖，但他毫不在意，似完成心中所愿，神情輕松。

    他不答反問：“你是……左靈，他是裴楠生？”

    “你知道我們？”

    男人眼帶笑意：“是的，如雷貫耳，他們……總提起你們，嗯，大多數時候用罵的。”

    他聲音虛弱，卻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出來，說完，努力笑了笑，臉上的紅白之物順著嘴角淌。

    左靈側了側頭，不忍直視，隨手抓起一塊不知什么東西的布，胡亂在他臉上擦了擦。

    男人眼睛明亮了少許，笑意更加明顯，“你是個善心的姑娘，跟他們說的不太一樣。”

    “挺會說話嘛，想我放了你？”

    左靈的戒備心沒少半分。

    男人眼中的光亮瞬間熄滅，緩了緩道：

    “長年做實驗，我的身體已經垮掉了，離開這兒，我也活不了多久。”

    屋內靜了一瞬。

    “不如，我來幫你一把。”

    左靈平靜地建議道：“我可以送你去和你的伙伴團聚，一顆子彈，一切就都結束了。”

    她語氣平淡的如同談論今天吃什么。

    男人直直凝視左靈，良久，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笑，眼中卻流淌出淚意：

    “好啊，謝謝你啦。”

    左靈一滯，真的不是陷阱？他們真的只是被丁家綁來用于實驗的異能者？

    “你是什么異能？”

    左靈突然問道。

    男人愣了愣，腦子像是回不過彎，好半天才道：

    “水......水異能。”

    自從被抓進來，日常不是被抽血，就是喝各種各樣的藥，要不就是配合無良醫們做各種各樣的實驗，他已經忘了自己是異能者這回事了。

    左靈拔掉他身上的管線，解開鐐銬，想了想，取出兩塊低級青色能量晶石，隨手扔給男人：

    “趁現在丁家無暇顧及你們，趕緊逃命吧。”

    除了男人之外，還有四個人，兩男兩女，境況和男人差不多，幫他們解除掉束縛，左靈沒多說一句話，轉身便走。

    看到他們，左靈想起上一世的自己，這讓她很不好受，像是有無數根細針扎她的腦袋。

    至于他們能否逃脫、逃出去后能不能活下來，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

    #34;等等。#34;

    男人忽然開口叫住左靈。

    左靈緩緩轉身，眼神冷漠。

    救下他們，已經看在相同遭遇的份上，再多的，她給不了。

    男人被左靈冰冷淡漠的眼神刺得一縮，但還是鼓起勇氣道：

    #34;我...我只是想問問，你們是不是要去救人？#34;

    左靈沉默不語。

    男人閉了閉眼，似在積攢力氣，#34;他們一直在密謀如何對付你們。知道我們沒辦法逃走，說話沒避諱我們，突然撤走，一定有陰謀，你們千萬小心，別重蹈我們的覆轍啊。#34;

    他眼神真摯，這是在報答救命之恩嗎？

    #34;多謝！#34;

    有陰謀是一定的，但他們有必須去的理由，退卻不得。

    二人繼續往基地深處走，死寂的環境讓他們的神經愈發緊繃，裴楠生擔憂母親的安危，焦慮不斷上升。

    察覺裴楠生情緒不對，左靈拍了拍他，示意他沉住氣。

    一陣風吹過，沙石落地，發出咚地一聲，二人同時做出規避動作，看清是塊小石子落地，各自松了口氣，額上已浸出細細密密的汗來。

    轉過一條幽暗的小路，前方突然出現一塊兒指示方向的牌子，它孤零零地立在那兒，宛如一個神秘的引領者，帶著一絲讓人不安的氣息。

    牌子上的箭頭，挑釁向上，像是在問，敢不敢跟我走？

    二人對視一眼，隱世長老設下圈套等著他們鉆，還生怕他們走錯方向。

    左靈剛要邁步，裴楠生一把拉住她，“在這兒等我，我先進去看看。”

    “萬一人家等著各個擊破呢？分開，豈不更危險？”

    裴楠生心跳得厲害，眼睛也在跳，有種去了就回不了頭的不好預感，強硬道：

    “聽話，咱們不能都折在這兒，總要留個救命的。”

    左靈掙脫他，“要不咱們先打一架，再決定誰去？”

    風輕輕吹過，牌子微微搖晃，像是在催促他們快點兒做出決定。

    二人僵持，心跳得愈發快了，緊張的氣氛迅速蔓延。

    許久，裴楠生敗下陣來，“走吧，萬一……希望咱們還有來生，來生……投到一個母親肚子里，做嫡親的兄妹。”

    說完，他大踏步朝箭頭方向走去。

    左靈有種想流淚的沖動，老天給他們重來一次的機會已經是開恩了，哪里會再重來一次，還投胎到一個母親肚子里，真是異想天開！

    沉默前行，前方不斷有指示牌，左靈感覺一直在向下，空氣越來越潮濕，也越來越憋悶。

    每走一步，都伴隨著地道內回蕩的腳步聲，整個世界安靜得好像只剩他們兄妹二人。

    場景越來越熟悉，視頻上見那人來過。

    穿過七折八拐的地下長廊，眼前鐵門大開，幽暗的光線似張著血盆大口的嗜血怪獸，正獰笑地等著他們的到來。

    離媽媽越來越近了，裴楠生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在鐵門前停下腳步，深吸幾口氣，試圖平靜心情。

    眼前閃過與媽媽在一起時的溫馨畫面，慢慢地，呼吸變得平穩，心情也稍稍緩和下來。

    腐爛、潮濕、酸臭味……各種奇奇怪怪的味道蜂擁而來，左靈不適地捂住鼻子。33??qxs??.????m

    裴楠生像是聞不到一樣，徑直走到地牢盡頭。

    低矮的牢門刺激著裴楠生的神經，伸手一握，掌下用力，啪嗒，鎖扣被他生生擰斷了。

    輕輕推開牢門，生怕動靜大一點兒，驚了里面的人。

    一個人影背對著他們，蜷縮著，躺在角落里。

    1.5米長寬高的小房子，里面還放了個恭桶，站不直，躺不下，如此環境，母親竟在這樣的地方待了十年之久。

    眼淚奪眶而出，裴楠生伸手去拉，左靈止住，“小心有詐。”

    裴楠生一凜，神智清醒幾分。

    輕輕喚道：“媽，我是楠生，你的楠生來接您了。”

    里面的人一動不動。

    裴楠生接著道：“媽，你不記得我了嗎？小的時候，您經常喚我生兒的，生兒很愛吃您做的年糕，還有酒釀丸子，生兒真的很想吃您做的年糕和酒釀呢……”

    “生……生兒。”

    人影動了動，聲音暗啞不清，像是許久沒說過話了。

    她緩緩扭頭，裴楠生的眼淚嘩地一下，再也控制不住。

    “媽……”

    雖然媽媽聲音變得厲害，裴楠生還是一下就聽出來了，她正是媽媽。

    裴楠生小心翼翼將媽媽半拖半抱地弄出牢房。

    媽媽眼神不聚焦，身上的衣服破舊不堪，散發著難聞的惡臭味兒。

    嘴里念叨：“生……生兒呢，我的生兒呢？”

    “在呢，我在這兒，你摸摸，你的生兒在這兒呢。”

    裴楠生拿起媽媽的手，撫上自己的面頰。

    婦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聞不聽不看，嘴里勿自念叨：“生……生兒不見了，不見了……”

    淚水沾濕了媽媽的衣襟，裴楠生將人緊緊摟進懷里，希望能給媽媽一絲溫暖和安慰。

    然而，媽媽的身體如同石頭一般僵硬，沒有絲毫回應，只有聽到‘生兒’兩個字時，眼神才會流露出些許光芒，但轉瞬即逝。

    很明顯，媽媽精神出問題了。

    裴楠生的心像被千萬把利刃同時刺穿，痛得無法呼吸，他茫然失措，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讓媽媽重新找回意識。

    輕聲喚著媽媽的名字，得到的卻是南轅北轍的‘生兒不見了，生兒去哪了’之類的語言。

    明明生兒就在她眼前，她卻認不出這個她曾經深愛著的兒子了。

    左靈望向頭頂的監視器，早離開一分鐘，他們就安全一分，但她沒催，人已入套，隱世長老怎么可能輕易放他們離去。

    裴楠生握住媽媽的手，那雙手又干又瘦，他感覺自己握住的不是手，而是一把脆弱易碎的骨頭。

    他是火異能，身體較常人溫度要高一些，懷里的身體卻異常冰冷，失去了生命應有的溫度，半天都暖不過來。

    哭得鼻涕都下來了，“幫……幫幫我。”

    左靈母女緣薄，體會不到裴楠生那樣的母子情分，見他難過至此，不禁紅了眼。

    矮下身子，剛要給裴楠生媽媽檢查身體，身后哐當一聲巨響，一道特殊材質的鐵柵欄門，將長廊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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