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上巳節后第二天,宮中為年滿十五的九公主舉辦及笄大典。九公主作為帝后最寵愛的女兒,同時也是皇帝目前為止最小的孩子,從小到大自然風光無限。
按大宴朝律例,天子之女及笄禮成,賜封號,建公主府,享有食邑。而九公主圣寵濃澤,十五年前誕生之際,當今圣上龍顏大悅,直接封清邇公主、食邑三百戶。此番笄禮,加食實封六百戶,獨累至九百戶,遠超朝例。
徐馳身為御史中丞,恪守職責,在三日后的朝會上秉正進言。
滿朝文武紛紛側目,心道:陛下寵愛九公主,多封幾戶便多封了,雖有違祖制,但又算不得什么大事。
宣榮侯一脈本就式微,圣人連世子之封都遲遲未下,徐馳被召回京后又擔的是這么個沒有實權的虛職——
這些官員私底下都在議論說陛下兩年前將徐馳外調出去,極有可能是因為聽說了九公主對徐馳有意的風言風語。如此一來……
宣榮侯府尚主的可能性極小,甚至,還有可能因此事得罪未來的駙馬爺。而這徐馳竟然還在這個檔口自個兒跑出來,往陛下刀口上撞?
倒底是年輕人啊,平日里看上去穩重妥當,竟是個把不準分寸的。
此時,御史大夫站出隊列,長須氣勢十足地顫了顫:“陛下,徐御史所言甚是。自古以來,公主食邑非出嫁不能實封。清邇公主早前之封賞已是破例,如今再加封戶六百,實屬不妥。望陛下三思!”
同一句諫言,御史中丞口中出來的,與御史大夫口中出來的,自是大不相同。
百官精神為之一振,接連幾個站出來上言,很快就分成了支持與不支持兩派。
盛王是個喜歡瞧熱鬧的,見表態得差不多了,方躬身朝龍座上的皇帝一揖:“陛下,依臣弟拙見,不論封賜破不破祖制,圣旨已下,斷不可隨意更改。倒不如請陛下為清邇賜下一門婚事,便亦可與食邑之封相得益彰。至于成婚的具體良時吉日,大可待過兩年再行討論。陛下與娘娘也就無需舍不得公主早嫁了。”
十二旒玉藻之后,皇帝不辨喜怒,龍口輕啟:“太子,你怎么看?”
被點名的宴瑾朝上首行了個禮,語氣和緩卻擲地有聲:“我朝繁盛空前,百姓安居樂業,四海升平。清邇公主地位超常,九百戶如何擔當不得?”
“太子此言差矣。”盛王黨吏部尚書李旬甫站出來,“待他日公主成婚,陛下封賞若無加戶,豈不難追舊制?”
而一旦再加封幾戶,恐怕就累加超過千戶了。
對于一個沒有功績在身的公主來說,食邑過千戶,勢必會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甚至,有可能讓后世造成對當今皇帝的誤解。
“尚書大人所言不妥。”宴瑾不急不緩道:“清邇,是我大宴朝的公主,成婚后亦是。封賞加戶體現的是陛下對兒女的寵愛,而非封賞加戶方為寵愛。”
此言一出,滿場緘默。
確實,九公主出嫁之際,哪怕無加一戶,也沒有人敢看輕半點。
散朝后,齊王走到宴瑾面前,笑道:“兩年未見,太子殿下成熟了許多。我原以為殿下您會為清邇爭取徐御史。”
宴瑾微微一笑:“外界的流言當不得真,清邇不過是小孩子胡鬧罷了。”
上一世,盛王黨在朝堂之上力薦春闈殿試之首、翰林院浦嘉文為駙馬。他知道清邇對徐馳有意,便想方設法達成她的愿望。最終,清邇隔三差五去求,在內外共同的助力下,她終于得償所愿。
只是這一世,他不會再允許清邇下嫁宣榮侯府了。
徐馳周圍也有不少官員過來與他說話。
事實上,在老一輩官宦眼中,他是個十分不錯的后生。如果不是外界傳言清邇公主對他有意、陛下明面上的態度不明,他們中不少人都會派媒人去宣榮侯府探一探。
宴瑾與宴晟從他身側走過時,這一行人的聊天也正好接近尾聲。
“太子殿下,齊王殿下。”徐馳行了個禮,一身清正:“臣告退。”
宴晟看著徐馳挺拔不減風度的背影,意有所指地笑道:“徐家倒是個個君子美人。”
宴瑾如何聽不出他話中別意,輕描淡寫道:“徐家二姑娘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稱,皇兄若有意,不如請父皇做個主。”
齊王妃病逝已有三年之久,徐家門第不高不低,嫡女做個續弦王妃還是夠格的。
至于徐晚瑜……
宴瑾笑了笑,心想:這輩子你想都不要想。
御史雖不屬于實權職位,但職務繁重,肩負朝會中重要的監察法紀以及督察百官行止職責。徐馳下了朝會,回家換了身便服后,例行去都察院議事。
申時正刻,散值,徐馳坐上轎子打道回府。
兩條街后,闔目小憩的徐馳聽見轎子外的小廝瑞安稟報:“大人,那處似乎是三姑娘。”
這廂,徐晚瑜沒料到會在街上遇見楚榕榕,二人便多說了幾句話。
屠岸懷璧早聽徐晚瑜吐槽過好幾遍楚榕榕身邊的嬤嬤,于是就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
張嬤嬤顧念屠岸懷璧的身份,便也就不好發作,只多次催促楚榕榕該回府了。
楚榕榕握著徐晚瑜的手,白色輕紗帷帽下的神色絲毫不露,“有空多來府中玩,我上回與你說過的話,你定要好好考慮。”說完,又喊了丫鬟來,塞給徐晚瑜一個裝著碎銀子的藕色荷包。
徐晚瑜低頭看著手中的荷包:“我們正好也要往那邊走。”
楚榕榕笑道:“那正好,你再陪我走一段。”她轉過頭看向屠岸懷璧,“屠岸公子?”
徐晚瑜抬頭瞪著他。
屠岸懷璧雙手一攤:“她說了算。”
沒走幾步,徐晚瑜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道冷淡熟悉的嗓音:“站住。”
幾人轉身后,楚榕榕率先領著嬤嬤與兩個婢女福了福身子:“徐大人。”
徐馳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移開眼,將目光定在徐晚瑜身上:“成日只知與人廝混,成何體統。”
他的嗓音照舊是清清冷冷的,有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嶺之花意味。
若是以前,屠岸懷璧肯定要跟他剛一剛,但如今他身處御史之位,京中紈绔們避之不及。作為紈绔中的一員,屠岸懷璧雖然瀟灑,但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害父親被他在圣人面前參一本——
畢竟子不教,父之過。兒孫的言行對長輩的仕途影響,可大可小,就看圣人想不想搞他們了。
屠岸懷璧于是非常識時務地告辭,楚榕榕本就善于察言觀色,很快就帶著人走了。
徐馳見她手中捏著荷包,再抬眸看到她身上穿著的襦裙衣領已經洗得泛了白。他心頭一陣斷斷續續的酸脹,緩緩道:“從今往后,家里不會少了你那份月例。”
徐晚瑜無所謂道:“太太可沒少我的月錢,每月半吊錢分文不少。”
一吊錢為六百文,侯府粗使丫頭的月錢為三百文,恰好是半吊。
徐馳沒再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才道:“走罷,回府。”
他話音剛落,徐晚瑜就聽見馬停下來的嘶鳴聲。
接著,他就看見徐晚瑜面露意外。
徐馳猜到了幾分,有些頭疼。
(https://www.dzxsw.cc/book/62225885/3010745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