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不易

而在這個時代，匠籍的身份又是最為低下的。

身份底層再加上更改艱難，牛木匠等人會如此在意，也就說得過去了。

蘇淼淼先前沒注意到這點，如今特意強調(diào)道。

“工會，只是為了方便大家交流，歸屬于民間性組織，和戶籍沒有關(guān)系。就像牛木匠，他不是匠籍，卻有一手的木匠技術(shù)，那同樣可以參與到工會中來。”

牛木匠沒想到她會在這里點自己的名字。

“這，這……”他慌里慌張的左右看看，見只要看到的人都躲避了他的眼神，他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起身，硬著頭皮道。

“蘇娘子，這工會是一定要加入嗎？我這，我這脫離匠籍可不容易。要是加入了再給我改回去，我，我……”

他話沒有說完。

其中的抵觸，卻表現(xiàn)的清清楚楚。

蘇淼淼看了眼其他人的神情，見他們也紛紛低下去了頭，顯然對她方才的話沒有那么信任，頭，頓時疼了起來。

在此之前，她是真的沒有想到，三會之中，工會居然是最難搞的。

明明先前她和他們談話時，也沒看到他們這么抵觸啊。

難不成……

蘇淼淼的眼神慢慢轉(zhuǎn)向身側(cè)一臉嚴肅威嚴的縣令，突然感覺自己今天讓縣令負責請各位匠人，真是出了個餿主意。像這樣的話題，她不該放在縣衙進行討論的。

蘇淼淼心中敲定主意，再抬起頭時，臉上便帶上了濃濃的笑意。

“牛木匠不必如此驚慌，今天叫你們來，我也只是想跟你們再商量一下而已。工會，既然是個民間性組織，加不加入自然是自愿的，如果真的不想加入的話，我們也不會強迫。”

“這樣吧，左右今天是第一次提起來這件事，你們也不必著急回復(fù)，等回去想想再說。現(xiàn)在時間不早了，眼瞅著該到晌午飯點了，各位過來一趟不容易，今兒個就我做東，大家一起簡單用一頓膳，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嗯？

匠人們聞言還在猶豫。

縣令有點懵逼。

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去吃飯了。他下意識起身，要作陪。

蘇淼淼卻笑著攔了他一下道：“今天麻煩大人在這里呆了這么久，已經(jīng)很耽誤大人的時間了。不過簡單吃個飯，不敢打擾大人，只我們?nèi)ゾ秃谩！?br />
她話說的客氣，卻隱隱約約透出來一種拒絕感。

縣令也不是沒眼色的人，笑著道：“既然如此，正好本官也有點事要忙，這些匠人，就麻煩蘇娘子招待了。”

蘇淼淼笑著點頭，帶著一堆忐忑不安的匠人，便來到了離縣衙不遠處的一座酒樓。

說實話，這座舊樓在縣城里，不算特別好的那種，但消費卻也不是這群匠人能夠得上的。

首次來到這樣的環(huán)境，匠人們表現(xiàn)得更為緊張。

蘇淼淼卻跟什么都沒察覺到一樣，熟練而又自然的點完菜，待小二下去準備后，她這才笑著對眾人道。

“不知道大家喜歡吃什么，我就隨便點了一點，等等若是不夠的話，再讓人上。”

匠人們面面相覷，最后，還是和蘇淼淼比較相熟的牛木匠出來道。

“這已經(jīng)很好了，我們不挑的。”

蘇淼淼笑著看向他，就像朋友，就像嘮家常一樣，隨意道。

“你們滿意就行。說起來，距離上次我和牛木匠你談，已經(jīng)過去許久了，現(xiàn)在家里怎么樣啊？”

可能是她的態(tài)度過于和藹可親，一直緊繃到現(xiàn)在的牛木匠回憶起上次他們的談話，稍稍放松了些，笑了笑道。

“還不錯，上次做的家具已經(jīng)交了，家里用這筆錢又另起了一個小屋子，馬上眼瞅著我那大侄子就該成婚了。”

“哦？”蘇淼淼還真沒想到這點，盈盈一笑道，“那可真是件喜事。你說這我也不知道，稍后我會讓人送上份禮，就當祝賀牛木匠的侄子成婚。”

“蘇娘子客氣了。”牛木匠受寵若驚，連忙起身行禮。

蘇淼淼示意他坐回去，又笑著道：“都是我該做的，看來牛木匠最近的生意確實不錯。最近市面上的行情很好嗎？”

“哪里。”說起這個，牛木匠就耷拉下了臉，“也就混口飯吃。”

“這樣嗎？”蘇淼淼挑挑眉，看向其他人，“你們呢？”

“唉，都一樣。”其他匠人也紛紛響應(yīng)，“現(xiàn)在這世道，買賣越來越難做了。”

“誰說不是，就我那鐵匠鋪，距離上一次開張，都快過去幾個月了。不過想想也是，誰家沒事兒，天天打鐵啊。”

“唉，你那還時不時能開個張。像我這，天天走街串巷的，要是運氣不好的話，可能挺長一段時間都開不了張。”

牛木匠原以為他已經(jīng)算收入比較低的了，沒想到其他人比他更慘。

他嘆了口氣道：“那如今看來，做木匠還算比較賺錢，但，活也是真的沉。就比方說一個衣柜，有的需要雕刻精細的，得完完全全的一棵樹才行。唉，每次從山上往下搬樹的時候，別說多難熬了。”

蘇淼淼聽著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唉，養(yǎng)家不易啊。”

匠人們紛紛點頭。

飯菜適時上桌。

因為今兒個主要是為了談話，為了能讓他們更放開，蘇淼淼還特意點了幾盅酒。

這酒樓里的酒，和他們家里自己釀的相比，自然要香醇很多。

在場的又不少都是貪杯的，都不用蘇淼淼勸，他們端起酒杯，自發(fā)的就你一杯我一杯的邊喝邊聊。

起初，他們還有所顧忌。

可等到酒過三巡之后，酒氣一上頭，他們的話茬也被打開了。

牛木匠因為和蘇淼淼還比較熟識，沒忍住，嘆了口氣主動道。

“蘇娘子，其實我知道你今天請我們吃飯是為了什么。但是，不是我們不想給你面子，實在是，我們害怕啊。”

“是啊。”一直沒說話的徐鐵匠嘆了口氣，跟著道。

“我這輩子算是得背著匠籍這個身份沒得跑了，但我就倆孩子，蘇娘子，我不能讓他們倆也跟我一樣，入個匠籍，一輩子受盡白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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