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廣場上，一方石壁傲立其中，上面浮出的紋路赫然便是上古神獸玄武。

        星辰閣以星辰為名，閣中七位仙尊也都是按北斗列序，自然要與這傳說中掌管北方星宿的玄武神獸扯上幾分淵源。

        而這一方玄武壁便是當年星辰閣開山祖師尋得一塊天外隕石，幾乎未經雕琢，上邊的浮紋自成一體，竟隱隱有幾分龜身蛇尾的玄武神獸的姿態。

        之后被星辰閣的開山祖師祭煉，成了一方可震山岳的石壁。

        當然，這方玄武壁的用處不止如此。這石壁內竟能自成一界，雖不至于吞天納地，但放幾座山岳進去，還是綽綽有余的。

        是以星辰閣的開山祖師便移山搬海，將這一方石壁中的玄武界充盈。

        之后更是尋得不少靈草猛獸，置于界中，倒也有一番景致。

        只可惜，自星辰閣開山祖師仙逝之后，這方玄武壁卻從一方凈土淪為了殺伐之地。

        那玄武界靈氣濃郁，界中猛獸也受到熏染，成了靈物，接手星辰閣的那位仙尊偶然發現，那界中的靈物竟能助先天境的弟子凝練修為，便將這方玄武壁送入霧隱峰，并設上羽學宮，為的就是拔擢先天境根骨卓絕的弟子，破氣孕丹，以充裕星辰閣。

        “稟上君，此次參與學宮大比的弟子都已在壁前等候，除了……”那名白衣執事說到這，神色一頓，像是有什么難處。

        “除了什么？說話吞吞吐吐，這些年的規矩白學了？”素手執著一柄白扇的靈虛掃了一眼石壁前規矩站好的那群白衣少年，神色淡淡。

        這靈虛上君雖沒有開口責罵，語氣也是平淡，卻讓那執事瞬間白了臉色，只是卻不敢再隱瞞，“稟上君，是姬玄，先前弟子清點人數的時候，便只有他一人未到。”

        聽到這個名字，靈虛眉間便不由自主的擰在一起，先前祿玄之所以跑來觸他眉頭，不就是因為這小子么？

        不只是祿玄，還有玉衡……

        想到這，靈虛眼底閃過一絲暗色，“既是到了時辰，便讓弟子入界。”這靈虛上君這道命令下得極快，那等候在他身側的白衣執事一聽，倒也不詫異。

        他們上君從來都是如此，即便這姬師弟背后還有個玄月境境主玉衡仙尊，但規矩就是規矩。

        那白衣執事眼含崇拜，雙手執了一個弟子禮，應了聲是便要離開。

        “慢著！”叫住他的是坐在靈虛上君身側的祿玄上君。

        這兩人說話本就沒避開旁人，祿玄坐得不遠，自然都收入耳中。

        他含笑的看著面前一臉漠然的靈虛上君，開口道：“靈虛你急什么？當初與我搶人的時候，怎就不見你這般干脆？如今將人搶過去了，卻又要將對方撂在一邊，這是什么道理？”

        這祿玄上君開口，倒不是真的要為姬玄辯點什么，只是單純看不慣靈虛那副假模假樣而已。

        雖不明白為何這人不喜那個姬姓弟子，那日卻還是將人搶走，但有機會膈應靈虛，他可是半點都不會放過。

        “什么道理？什么道理自認為你不需要與你說，”靈虛抬頭瞥了眼那個被叫住的弟子，語氣加重，“怎么？還不過去？是等著我親自請你嗎？”

        雖說這靈虛上君是一副儒雅端方的君子模樣，但若是真以為對方是個好脾氣的，那就真要吃些苦頭了。

        “是，上君，弟子這就過去！”那白衣執事再也不敢耽擱，三兩下便下了高臺，只給祿玄上君留下了一個倉皇逃竄的背影。

        直到逃出了靈虛上君的視線，那名白衣執事才終于有幾分仙門執事的樣子。

        他站在參與學宮大比的一眾弟子面前，朗聲道：“玄武界內危機重重，稍有不慎就是命毀人亡，你們今日又幸入玄武界中捕獲靈物，但要記住量力而行，這是入界的界石。”

        那名白衣執事說到這，手中憑空現出一枚泛著藍光的方石，他繼續道：“這界石既是通往玄武界的媒介，也是吸附靈物精氣的儲靈器，若你在玄武界中將界石丟失，便失去了爭奪靈物的資格。如是在界中遇到難以抗衡的危險，也可以將界石捏碎，便可出玄武界。”

        白衣執事目光掃向一個面露喜色的學宮弟子，淡淡道：“不過，若是如此，你變失去了靈物洗髓的資格。”

        成功見到那面露喜悅的弟子神色一僵，白衣執事心中哼笑，面上倒是不顯，他開口繼續道：“好了，待會兒會有人將界石交與你們，至于你們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上羽學宮三年便會有一次學宮大比，玄武壁中既有天才的隕落，也有名不見經傳的弟子成為黑馬。

        白衣執事見多了這樣的事，倒也不覺得可惜。

        這修仙一道本就是與天爭命，與天道背馳，能咬牙走到最后的，無一不是仙門一方巨擎。

        這玄武界，不過是剛踏入修行的弟子遭遇的第一道天塹，若是過去了，到還有以后可言，若是過不去……

        可即便如此，卻還是有無數修者趨之若鶩。

        白衣執事手上結印，御劍凌空，“此次學宮大比，正式開始，學宮弟子聽令！入壁！”

        帶著靈力的聲音震蕩著整片廣場，玄武壁也泛起與先前那枚界石一般無二的藍光。

        握著界石的一眾弟子，一個接一個消失在石壁前，終于最后一個弟子也入了玄武界，白衣執事回頭，見靈虛上君頜首，手指交錯，就要變換，卻被一只突然出現的手截住。

        白衣執事看過去，一身煙青的仙尊腳踏銀鈴，身側還扣著一道略顯狼狽的月白身影。

        看清來人面容，饒是天天在學宮見慣了美人的白衣執事呼吸都忍不住一滯。

        這人……

        “玉衡，你想干什么？”來人自然是先前去尋小徒弟的宋祁，和剛被他從離火殺陣中救出的姬玄。

        趁著白衣執事呆楞，那只手竟毫不客氣的在對方腰間一撫，先前被白衣執事順手塞進腰間的那枚界石，便出現在了玉衡仙尊的兩指之間。

        這時間緊急，宋祁也來不及讓主角再去換套衣服，便只能先給對方施了個潔凈術，讓小徒弟看上去少幾分狼狽。

        他沒有搭理高臺上的靈虛上君，只是轉頭將手上的那枚界石塞給身側的主角，“拿好，你先進去。”

        少年似乎有些慌亂，握著界石的手也有些顫抖，“師尊，我……”

        “再不進去，這玄武壁就關上了，你之前不是說過想早些到元丹境嗎？還不快去。”宋祁開口催促道。

        少年顫了顫，似乎像是沒料到玉衡仙尊會將自己當初小聲囁嚅的話記在心中，他還想再說點什么，卻被玉衡仙尊用靈力束住，送入了玄武壁上逐漸收緊的藍光之中。

        再少年徹底消失在玄武壁之后，玄武壁周身不斷收緊的藍色也漸漸消散。

        “玉衡！”高臺上的靈虛終于是忍不住親自上前，卻被宋祁單手截住。

        靈虛眼底暗暗，問道：“你什么意思？”

        宋祁扯起唇角，山雪一般的眉目似乎也有了溫度，“自是送我小徒弟入玄武壁。”

        “時辰已過，是姬玄自己放棄了機會，”靈虛定定的看著眼前山雪消融的玉衡仙尊，忍下心底的苦澀，“學宮有學宮的規矩，即便是你玄月境主玉衡仙尊的嫡傳弟子，也不能僭越。”

        “呵，那上君可知我小徒弟又是為何才會拖至此時？”想到先前在槐松林救下的姬玄，宋祁就氣不打一出來。

        若是他晚上一步，那離火殺陣徹底運轉，在陣中的主角早就燒成飛灰了，那還有命過來參與學宮大比。

        靈虛聞言正要說什么，一道沉穩溫和的男聲卻分別在兩人耳中悄悄響起。

        “玉衡師弟，靈虛，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莫要讓弟子們看笑話。”

        這聲音宋祁還是第一次聽到，可除了他對面突然變了臉色的靈虛上君，先前被他攔住的白衣執事卻還是先前的神色。

        想來傳話之人有能力只讓他想聽到的人聽到。

        思及此，宋祁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正殿上方的浮云臺。想來在這種時候，會出聲攔下二人的，必定是這一席中的某一位。

        至于是誰，宋祁搓了搓指節，他心中已有答案，只不過還需確認一下。

        “靈虛，既然掌門一開口，那我們就等大比結束，再掰扯，如何？”他抬眼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靈虛上君。

        這靈虛上君聽到他提起天樞仙尊，到并沒有異樣神色，看來他猜對了。

        宋祁彎了彎唇角，倒也不再耽誤，一個閃身，就來到了云浮臺，這里還有兩處空閑。

        他選了最邊上的坐下，與他隔了一個位置的開陽仙尊白了他一眼，開口道：“你那小弟子倒是金貴，竟還需要你一個仙尊親自送行。”

        “怎么？你嫉妒啊？”宋祁抬眼看過去，剛巧接住了開陽仙尊那一記白眼。

        開陽仙尊收起白眼，一臉驚嚇的瞪著玉衡仙尊，似乎沒料到對方竟會開口。

        從前玉衡仙尊幾乎不出玄月境，即便出去也多是為了給柳若水那丫頭，尋什么新奇玩意兒。開陽仙尊與他接觸，多也是因為這人尋的都不是什么簡單之物，哪次回來不是一身傷病。

        只是那時候的玉衡即便是內府受損，傷處見骨，也都是神色淡淡，不置一語，跟個啞巴似的。

        開陽是見慣了他那張冷臉的。只不過，即便對方像啞巴，但每次都忍不住懟上兩句，過一過嘴癮。

        那日玉衡仙尊第一次帶人去他攬云澗他雖覺怪異，但卻并沒有今日強烈。

        開陽有些僵硬的看著哪兒哪兒都不太對的玉衡仙尊，“你，你該不是……”

        “看，靈虛開云塵鏡了。”宋祁開口打斷了開陽。

        他本就不是玉衡仙尊，即便裝得再像也終有露出馬腳的那一天，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裝，這樣，與他相熟的人初時是會覺得他奇怪，但久而久之，卻更容易接受他現在的樣子。

        當然，宋祁能這樣有恃無恐，全都因為他之前了解門派情況的時候，還順帶知道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這個修仙的世界，雖然許多離奇的事情都會發生，但有一樣卻從不會出現。

        那就是奪舍。

        既然他從玉衡仙尊這個身體中醒過來，那他就是玉衡仙尊。

        天王老子來了，他也是玉衡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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