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竟掙脫開了兩個警員的合力束縛，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手銬的鉸鏈逐漸束緊，死死地勒著他的脖子，讓他呼吸變得愈來愈困難，臉色隱隱發(fā)青。

    被勒住脖子的警官用最后一點力氣，抓起掉在旁邊的警棍，用力地揮打下去，砸在那家伙的背上，發(fā)出了沉悶的聲響，后者卻不管不顧，甚至還加重了力道，讓警官感覺自己的思緒都要被這條冰冷的鎖鏈勒斷了，從牙齒間艱難地擠出話來：“你……瘋了……”

    “我沒有瘋，警官先生。”

    他的臉上帶著快意的笑容與殘忍的表情，似乎很滿足于自己的成果，更樂于見到原本高高在上的警官在自己的手中逐漸變得比下水道里的蛆蟲還要卑微。他的嘴角咧開了一個猙獰的弧度：“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這樣的人，覺得我們都是隨手就可以捻死的螞蟻，又把我們當(dāng)成陰溝里的老鼠，驅(qū)趕，打罵，而一切都不過是出于你們那種沒有道理的自尊心和傲慢感。但是沒有關(guān)系，因為很快，伱也將變得和我們一樣了，警官。”

    “偉大的泉靈將會凈化這個污濁的世界，凈化所有邪惡污穢的靈魂，為我們創(chuàng)造一個沒有傷害、沒有壓迫的神的國度。”

    “祂給予我們力量、饋贈我們財富、授予我們權(quán)勢，讓我們代替祂的意志，改造這個混亂的世界。”

    “我們是祂的眼睛，看到污濁下的希望。”

    “我們是祂的耳朵，聽見絕望后的低語。”

    艾克里森沒有在意被自己救下來的警官那猶疑惶恐的眼神，從身后的懸掛式輔助器上取下類似對講器的「緊急通訊裝置」，用平靜的聲音下達了指令：“第一波精煉風(fēng)暴已結(jié)束，第二波精煉風(fēng)暴正在形成，預(yù)計時間，三十秒。”

    “我們是祂的手足，拯救災(zāi)難里的生命。”

    耳畔模模糊糊傳來了重疊的聲音，似乎每一個人都像眼前這個人一樣，開始發(fā)自真心地贊美泉靈蒂福的慈悲與恩賜，并開始對周圍還顯得正常的人發(fā)起攻擊，宣告要以神的名義給予他們終末的審判。

    隊員們的反應(yīng)在韋德的預(yù)料之內(nèi)，畢竟他們有兩種裝置的保護，而且能夠加入秩序天平成為仲裁官的人本就意志堅定，抵御削弱后的精煉之力并不是太大的問題。但是，那些沒有模因感染隔絕裝置與精煉因子過濾裝置保護的普通人呢？他們又會怎樣？

    “恩，我沒問題，隊長。”

    “感覺……有點難受。”

    當(dāng)然，最大的出入應(yīng)該是，情況分析中的泉之靈神-蒂福大尊竟然與地之靈神-泰坦大尊融合，創(chuàng)造出了現(xiàn)在他們所看到的構(gòu)想神明-淵壤大尊。一旦讓這家伙在尼姆舍爾市內(nèi)自由活動，造成的損害不可估量。

    警官已經(jīng)感覺不到脖子上傳來的痛苦了，他昏昏沉沉中想到：像這樣荒謬的事情，還是早點讓它結(jié)束吧。

    警官甚至在失神中隱約聽到了自己下屬的狂熱叫喊，他本應(yīng)是個靦腆善良的小伙子，像他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去信仰如此愚昧邪惡的神明呢？此刻卻比最狂熱的信徒還要殘忍，對著一個手無寸鐵的婦女拳腳相加，甚至用警棍去毆打。

    他每說一句，就加重一次力道，漸漸地，被他用手銬鉸鏈勒住脖子的警官停止了掙扎，聲息逐漸微弱，蹬著雪地的雙腳也慢慢地不再動彈，只留下十幾道凌亂的痕跡。在那意識模糊、仿佛很快就要陷入沉睡的短暫而又漫長的時光里，他腦海中殘余的想法是，眼前的這家伙，絕對已經(jīng)瘋了。

    而帶領(lǐng)守夜人來到最前線的艾克里森在掃視了一眼周圍的情況后，微微皺眉，低聲自語道：“看來還不算太晚。”

    當(dāng)精煉之力形成的風(fēng)暴席卷而過時，躲在魔力護盾后的韋德小隊也無法幸免。護盾首先為他們抵擋了第一波沖擊，但很快便撕開了一道道密集的裂痕，隨即喀嚓一聲，連同米歇爾手中的效能護盾插件一起碎成了殘片。

    “還好。”

    剛才的精煉風(fēng)暴，只是混亂的前奏而已。

    在他的身后，一排排宛如機械巨獸般恐怖的蒸汽機車正噴發(fā)著灼熱的呼吸，將風(fēng)雪融化為漫天的煙霧，從融化開的街道上行駛而來，轟隆隆地堵住了幾條主要干道。緊接著，全副武裝的魔導(dǎo)騎士魚貫涌出，手持各種類型的魔導(dǎo)器，開始配合附近還算清醒的警員，鎮(zhèn)壓混亂同時重新維持秩序。

    教團聯(lián)合承諾的援軍終于到了？

    這位警官愣愣地想到。

    于是，身上裝備的模因感染隔絕裝置與精煉因子過濾裝置便起到了第二層防護的作用，為他們稀釋了絕大部分的精煉之力，只有少部分仍能越過兩種裝置的阻攔，直接侵入他們的腦海中，造成心靈上的影響。

    混亂在蔓延，恐懼在發(fā)酵，撤離的隊伍在暴風(fēng)雪中停滯了已有數(shù)分鐘的時間，連前面開路的蒸汽機車都被人為攔住，司機被人拖下來，在雪地里拖行，而車門、擋風(fēng)玻璃、座椅則被拆卸，如同一頭巨獸正被某股神秘的力量人為肢解。

    泉靈蒂福的信仰早在百年前就被教團聯(lián)合取締，而這個家伙不僅不是泉靈的信徒，甚至都不是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只有在每周教團聯(lián)合的教堂舉行禮拜的時候才會去領(lǐng)取免費的救助，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從他口中聽到任何一句贊頌神明的話語，反倒經(jīng)常抱怨教團聯(lián)合的救濟院太過苛刻，居然要他參與工作才能領(lǐng)取食物。

    如果真的有神的話。

    泉之靈神-蒂福大尊被召喚出來后，市內(nèi)有不少圣泉修士會殘黨在暗中活動，試圖挑起更大的混亂。艾克里森之前便是在與這些人戰(zhàn)斗，雖然最終成功將他們消滅，但也耗費了一些時間，與預(yù)期計劃造成了些許出入。

    他就這樣在精煉之力與個人意志的斗爭中不斷掙扎，明明只過去了一秒鐘，卻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當(dāng)腦海中那些聲音徹底消失時，他才緩緩抬起頭，感覺背后已出了一身的冷汗，用疲憊沉重的聲音問道：“你們……還好嗎？”

    他猛地翻身跪倒在地上，劇烈地咳嗽并干嘔了一會兒后，才勉強恢復(fù)過來。回頭想看是誰幫助自己擺脫了死亡的威脅，結(jié)果卻看到了一個穿著圣銀色鎧甲、手持巨大銀色槍械的男子，頓時怔住。他認出來了，眼前這個不茍言笑的男人正是尼姆舍爾市守夜人的長官，同時也是市內(nèi)隸屬于黑夜棲所的永夜教堂的代理主教，艾克里森先生。

    “批準啟動「反精煉防護立場」。”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聲低沉的呼嘯，仿佛子彈穿過枯萎樹枝，在暴風(fēng)雪中開拓出一條筆直的軌道。然后，壓在自己身上的野獸發(fā)出一聲慘叫，跌倒在地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脖子上的力道頓時一松，冷冽的空氣又灌入肺中，令他整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們、警官！我是說我們！”他猛地叫道，提起了警官的脖子，明明只是個粗暴卑劣的酒鬼惡棍，卻表現(xiàn)得比最狂熱的傳教士還要虔誠，用一種歡喜期盼的語氣，述說著發(fā)自于心的言語：“只有我們才是祂真正的信徒，會成為祂神國中最初的圣靈，享有祂恩賜我們的一切榮耀，包括力量、包括財富、包括權(quán)勢……包括那與生俱來的一切，包括我們曾失去的一切，包括我們未曾得到的一切……啊！多么美妙。警官先生、你已經(jīng)、看到了嗎？”

    “唔、咳咳咳！！！”

    ……

    韋德感到有無數(shù)個聲音在自己的耳畔響起，述說著無數(shù)蠱惑的言語，充滿了狂熱而又魔幻的誘惑感，想要將他的精神同化為它們的一部分。但這股力量的內(nèi)在驅(qū)動并不是那么強烈，依靠自己的意志力還能夠支撐。

    像這樣的一個好吃懶做、不知感恩的家伙，竟會從他口中聽到對神明的狂熱贊頌，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加荒謬的事情么？

    事實證明，更加荒謬的事情終究是存在的，因為這原本就是個荒謬的世界。

    可以想象的是，意志最不堅定的人，將最先被淘汰。

    “那家伙——”韋德盯著遠處屹立在風(fēng)雪深處的那個扭曲邪惡的身影，從兩種靈性中糅合誕生的構(gòu)想神明-淵壤大尊，輕聲道：“祂已經(jīng)開始塑造自己的神國了啊。”

      給點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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