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夏莉雅帶著梅蒂恩找到林格的時候，后者正坐在旅館一樓大廳的吧臺前喝酒——呃，喝水。他正品嘗的是謝麗婭大師最新的得意之作【深淵慟哭】，這位酒保小姐最近不知道是否被激發了某些獨特的靈感，原本取名都是走的圣潔與空靈的風格，如今卻變成了黑暗風，林格懷疑可能與不久前離開的詩琪莉亞半島有關。那座島嶼以其凄冷、陰郁而又如午夜詩人般憂傷的氣質，深深地折服了謝麗婭，幫助其完成了創作道路上的重大轉折。

    當然，轉折的也僅有名字而已，至于味道還是一點沒變。

    圣夏莉雅和梅蒂恩的到來讓吧臺前又多了兩杯【深淵慟哭】，盡管粉發小女孩喝完之后覺得可能【天使之淚】這種名字更適合它，卻明智地沒有說出口，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這不爭不搶、不吵不鬧的性格，正是她在謝絲塔和謝麗婭心目中的地位逐漸取代了謝米的重要原因。有時候謝米甚至懷疑，其實梅蒂恩才是旅館三姐妹中最小的妹妹，而她？她真的只是個女仆而已。

    圣夏莉雅也輕輕抿了一口謝麗婭的最新力作，然后將目光投向林格，在對方的手邊，并沒有看見自己想借的那本《教典》。這很正常，畢竟年輕人從來都不是個虔誠的牧師，這個職位對他來說只是一份工作，以及繼承養父的遺愿而已。既然如此，《教典》便不是信仰的依托，只是傳道的工具，還是那種用處不大的工具，有誰會隨身攜帶這種沒用的東西嗎？

    林格只在特定的情況下才會翻開那本《教典》，以前是在七天禮的時候，為前來領取面包和牛奶的信徒們禱告祝福；后來，羅謝爾在尼姆舍爾市召喚構想神明、以及不久前緋珥為眾人揭曉了太古時代的歷史真相，這兩次事件過后林格都曾獨自一人在常待的水潭邊翻看這本書，至于究竟是為了向其中尋覓信仰的真諦、撫慰自己不安的心靈，還是單純無聊拿來解悶，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圣夏莉雅向林格提到了借《教典》的事情，年輕人很明顯怔了一下，因為怎么都沒想到圣夏莉雅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不過很快，后者就解釋了原因，說這是為了蕾蒂西亞的教育問題著想，給她講童話故事她不愛聽，島上又沒有適合青少年基礎學習的文法和語言書籍，所以林格手中的這本《教典》竟然就是最好的選擇了，畢竟人類世界中有許多神學院也會將宗教典籍列入必修課程。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

    “蕾蒂西亞還記得那天晚上我為她做的禱告？”林格聽到這個消息時，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總之就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輪回的詛咒會在每個月的滿月時分觸發，清除自己的靈魂中除去奶奶以外的一切記憶，這是蕾蒂西亞早就習慣的事情。但最近突然在腦海中冒出來的聲音卻讓她感覺很煩躁，不習慣自己的耳邊總是多一個人嘮嘮叨叨，而且他說的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話啊，自己從來都沒聽過……倒也不是，好像很久以前曾有人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但自己卻把那人給忘了。

    心煩意亂的血族少女還以為自己生病了，便去向奶奶告狀，而奈薇兒當時的驚訝心情或許和此刻的林格是同樣的，但驚訝過后便是一陣意想不到的喜悅。和單純懵懂的孫女不同，她并沒有將其視為疾病，而是視為蕾蒂西亞的詛咒正在逐漸恢復的征兆：或許此刻她只能記得些莫名其妙的禱告詞，但如果重復的次數多了，會不會有一天她就把這段記憶銘刻在了腦海中，永遠不會忘記呢？繼而，是不是能通過這種方法去記得更多的事物呢？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女伯爵需要林格手中的《教典》，不過她和林格的關系畢竟沒有好到那種程度，不清楚林格對《教典》的態度究竟有多么隨意，而是想當然地以為既然林格是神圣女神教的最后一位牧師，對自己的信仰也應當十分虔誠，貿然向他借書，可能會引發年輕人的不快。

    于是，當圣夏莉雅找到自己，說想要和蕾蒂西亞變得更加親密的時候，女伯爵便順水推舟，將這個重任交給了她。以圣夏莉雅和林格的關系，想要向他借到神圣女神教的《教典》，應該不難吧？

    陰差陽錯之下，才有了林格眼下的驚愕反應。

    “是的。”圣夏莉雅輕聲道：“這是奈薇兒小姐親口告訴我的，我想應該不會有錯。不過，蕾蒂西亞只記得你的聲音，還有那天晚上你為她做的禱告，而不記得你。”

    說到這里，她小心地觀察著年輕人的表情，想看他是否會因此露出失落的表情，但年輕人搖了搖頭：“沒關系，我本來就不是為了讓她記住我才為她祈禱的。”

    從沒有一個牧師會為了這樣的理由而祈禱。

    那是為了什么理由呢？

    圣夏莉雅默默地想到，但沒有把這個問題問出來，因為她知道就算問了，林格也不會回答，反而會想各種理由搪塞過去。既然如此，自己就沒必要讓他感到為難。

    確實如愛麗絲所說，林格是個傲嬌呢。

    年輕人狐疑地看了牧羊少女一眼，總覺得她在想什么很失禮的事情，但少女神色如常，并沒有露出任何異樣，所以他最后只能將其歸結于自己的多疑，然后轉移了話題：“伱想要借《教典》為蕾蒂西亞啟蒙，并不是不行，只是你確定她會乖乖聽你上課嗎？”

    《教典》是否具備教育意義？毫無疑問是有的，因為里面除了記載女神創世的傳說以外，還有許多祂遺留下來的教諭和勸誡，盡管這些話是否出自女神之口還有待商榷（神圣女神教的前身是創世女神教，那么《教典》極有可能也繼承自創世女神教的版本，而那一版本的《教典》是由七位圣者親手撰寫的，七位圣者也即是七位秩序的少女王權，換句話說，她們其實是在記錄母親的言語，從這個角度去看，其實可信度還蠻高的），但無一例外都是些引導世人積極向上、熱愛生活的道理，用愛麗絲的話來說，就是心靈雞湯。

    林格還曾聽養父楊科先生說，誰若能堅定不移地踐行《教典》中的教誨，誰就能成為世間無垢的完人。當他把這句話復述給愛麗絲的時候，金毛女仆還覺得是宗教界人士特有的夸大其詞，于是自己把《教典》拿回去翻了一晚上，第二天還給林格的時候不得不黯然承認：楊科先生是對的。

    因為《教典》中記敘的那些道理：要早睡早起啦、要勤洗手勤洗澡啦、要勇敢地承認自己的錯誤啦、要寬容地對待他人啦、要愛護花花草草小動物啦……如果有誰能全部做到的話，稱他一句完人確不為過。

    但是，這樣的道理，在蕾蒂西亞這種年齡的小女孩聽來，卻未免有些枯燥乏味了，所以，恐怕很難提起興致去聽。

    關于這個問題，圣夏莉雅是思考過的，并且想出了一個辦法。

    “這很簡單。”

    她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用輕柔的、溫和的、且理所當然的語氣對林格說道：“我們在島上建一所學校就好了。”

    林格：“……”

      給點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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