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遷移開始了嗎？
一條龐大的鯨魚拍打翼鰭，猛烈地?fù)舸蛑Ｋ砥鹆巳庋劭梢姷睦藵c漩渦。伴隨著厚重石磚下一陣顫栗的哀鳴，鯨魚從藍(lán)瑚宮的廣場上升起，輕飄飄地朝著海面上飛去，它的體格如此笨重，游動的姿態(tài)卻如此輕盈，如真正的鯨魚般矯健優(yōu)美。就這樣拂過了古老珊瑚樹的枝頭，在那狀似傘蓋的樹冠下，無數(shù)附生珊瑚正閃閃發(fā)光，如滿天繁星般，照亮了它背上那些旅人們的前路。
此時此刻，涅瑞伊得斯城中的每一個人，無論是正在戒嚴(yán)的王庭守衛(wèi)與士兵，還是暫時被限制在家中無法外出的居民，抬起頭時都能看見那條鯨魚緩慢掠過眼底的身影，也能看見被卷起的水流沿著鯨魚游動的路線，劃出了一道筆直的軌跡。
它向著淺層的海水延伸，甚至可能一直延伸到海面上。對于絕大多數(shù)鏡精靈而言，海上是一個未知的領(lǐng)域，那里的風(fēng)、陽光、天空、人類的船只乃至陸地，更是一個遙遠(yuǎn)得難以想象的傳說。他們的人生只會在數(shù)千米下的深海度過，不會與這些事物有任何交集。
但每個生命的靈魂都在追求獨立與自由，有時是在他們仰望星空看見一顆流星倏忽即逝的時候，有時則是在他們面對一成不變的生活逐漸感到如藥味般苦澀的時候……這極少數(shù)的人會踏上前往遠(yuǎn)方的道路，無論怎樣的艱險，都無法阻止他們追尋自己的夢想。
士兵與居民們都怔怔地望著那條鯨魚遠(yuǎn)去的背影，一時間忘了腳下傳來的震顫感是偉大的海之佩特羅德大人正在蘇醒的跡象；揮散了守衛(wèi)們，獨自站在寂寥中庭的近衛(wèi)騎士也抬起頭，出神地凝視著自己因一時沖動而造就的產(chǎn)物，直到現(xiàn)在依然不清楚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而在冰水宮側(cè)殿的一個房間內(nèi)，隔著透明的玻璃窗，尼厄麗德王庭的大王女殿下眼中沒有任何計劃成功后的輕松笑意，只有淡淡的哀愁與迷惘。
她看不見一條鯨魚正在飛走，只能看見一個幼小稚嫩的女孩正逐漸離自己遠(yuǎn)去，她對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那張蒼白的、瘦弱的、但會瞇起眼睛甜甜地叫自己“姐姐”的臉龐上。她曾無數(shù)次在白日和夜里悉心照料那個臥病在床的女孩，看著小小的人兒蜷縮在被窩中，虛弱的呼吸猶如幼獸的哀鳴，心中憐愛地想著如果沒有自己、如果沒有母親、如果沒有大家的愛，她該有多么孤獨和寂寞啊……但什么時候，那女孩已成長到不需要依靠大家的愛，只憑自己的意志就能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呢？
或許一直都是這樣吧，不是大家在溺愛她，而是她在用自己的乖巧與開朗，遷就著大家的“溺愛”。可是這樣的生活是無法持續(xù)下去的，因為人總是會長大，就像幼魚總要離巢、雛鳥總要飛翔一般。
她看著看著，忽然覺得那條鯨魚飛過的軌跡有些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見過。她回憶了很久，最后終于想起來了：那原來是自己初次浮上海面看星星時，從夜空中掠過的流星的軌跡。
原來是這樣啊。
珈樂涅的臉上，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復(fù)雜的笑容。她慢慢伸出手，掌心攤開，然后又攥緊，仿佛要抓住那顆流星的軌跡般，低聲喃喃道：“蘿樂娜……”
“原來在深海中，也能看到流星啊。”
……
祭海白塔，最高處的海之祭壇上，同樣可以看見云鯨在晦暗的深海中遨游、逐漸向著遙遠(yuǎn)的海面飛去的身影，負(fù)責(zé)輔助儀式進(jìn)行的輔祭們被這一幕驚呆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但大主祭山德魯并沒有斥責(zé)他們，因為喚靈儀式已經(jīng)結(jié)束，石蟹神海之佩特羅德也已經(jīng)蘇醒，只是他的意志太過高遠(yuǎn)，并非所有人都可以感知到而已。
“敵人……需要……將他們……消滅，嗎？”
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同時在山德魯與愛彌拉女王的腦海中響起，因為多年未曾與他人溝通的緣故，對方說話時的語氣和句式都顯得生澀拗口，像是一個脫離了時代的老人，不太理解年輕人的交流方式，但還是努力地開口，希望能夠與后輩搭上言語。
山德魯并未回話，而是將目光投向高臺上的愛彌拉女王。雖說二王女殿下私自出逃這件事是可以放到王庭上討論的嚴(yán)重事態(tài)，但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在這種情況下，最好還是把它當(dāng)成女王陛下的家務(wù)事比較好。既然如此，就交給女王陛下全權(quán)決斷吧。
愛彌拉女王一時無言，靜靜地看著云鯨飛去的背影，直到它已經(jīng)離開涅瑞伊得斯城的范圍時，才緩緩搖頭：“不必了，感謝您的好意，佩特羅德大人，但是……他們不是敵人。”
雖然拐跑了自己的女兒、在這么關(guān)鍵的時刻私自出逃、并且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來……但他們確實不是敵人，而是蘿樂娜的友人，并且，還是愿意幫助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友人。
有這些值得信任的朋友在，想必那孩子就算離開了涅瑞伊得斯，也能活得很好吧，說不定還會比現(xiàn)在更加開心呢？
這樣的念頭只在愛彌拉女王的腦海中浮現(xiàn)了一瞬間，很快就被她壓下去，不是因為她不愿承認(rèn)事實，只是多多少少，心中還有些酸澀罷了。
聽到她的回答后，剛剛蘇醒的石蟹神海之佩特羅德便放棄了對那條鯨魚的關(guān)注，而山德魯則看了女王一眼，說道：“看來以后，要對珈樂涅殿下更嚴(yán)格一些了。”
蘿樂娜的猜測沒有錯，無論是愛彌拉女王還是大主祭山德魯，一開始選中的繼承對象就是珈樂涅。然而海棲公主本人也會在其中發(fā)揮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憑借那神奇的煉金術(shù)以及神之半子的身份，將來極有可能繼承山德魯?shù)拇笾骷乐唬蔀樾碌呐醣菹伦钜姓痰谋壑?br />
但現(xiàn)在這個臂助跑掉了，那原先的設(shè)想就行不通了，以后的女王只能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來執(zhí)政。既然如此，她就需要有更強(qiáng)韌的意志、更堅定的覺悟、更出眾的能力與更強(qiáng)權(quán)的手腕才行，如今的珈樂涅距離這個目標(biāo)，差得還有些遠(yuǎn)。
“沒關(guān)系。”愛彌拉女王想起自己的大女兒，知道二女兒的出逃計劃絕對少不了這家伙在背后支持，一時間眼角又是跳個不停，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冷冷道：“這是她自找的。”
這句話出口，一向待珈樂涅甚為嚴(yán)苛的山德魯，也不禁要為大王女殿下感到一絲同情了。
“……”
石蟹神海之佩特羅德聽著兩人的對話，一時間不明所以，才幾百年過去，自己就和晚輩們有代溝了嗎？怎么一句話都聽不懂？話雖如此，但為了維持自己的威嚴(yán)，他并沒有多嘴詢問，而是沉聲道：“遷移……城市……可以……開始，了嗎？”
這些涅瑞伊得斯的后人喚醒自己的理由，已在之前的喚靈儀式中詳細(xì)說明，石蟹神知曉事情始末后，并未提出異議。因為這片海域?qū)λ麃碚f，并沒有太特殊的意義，唯一特殊的那個人，他的墓地與墓碑就在自己的背上，自己去哪里，友人的靈魂也會跟到哪里。既然如此，是碧空海還是混亂海，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愛彌拉女王和山德魯大主祭同時肅然回道：“有勞您了，佩特羅德大人。”
“恩……”
一聲落下，于是，巖山內(nèi)陡然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城市，開始向上抬升了。
給點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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