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蓮是六歲的時候進丞相府的，對林之語的印象也是從這里開始。

    “負責帶我的一個嬤嬤說，小姐以前特別聰明，后來進宮了一趟，性子就變了。”林小蓮感嘆著。

    “但是在我看來，小姐在相爺面前的乖順，都不太真，有一回上街，你還帶著小蓮上樹掏鳥蛋呢。”

    林之語的目光微動，林鵬生一向是奉行那些古板的教條，要是讓他知道，豈不是要大發雷霆？

    林小蓮認可地點了點頭：“所以相爺也格外偏愛二小姐一點，后來小姐就放在老太太身邊養著。”

    “有一次進宮，老太后特別喜歡小姐，后面就常常將小姐叫進宮里去。”

    “我以前有跟你說起過老太后的事情嗎？”

    林小蓮搖搖頭：“倒是說的不多，小姐每次從老太后身邊回來，就是鉆到書房里面搗鼓半天，也不讓我進去。”

    “對啊，小姐你糊涂了吧。”林小蓮訝異林之語的反應會這么大，“但是我也是從別處聽來的，老太后被西戎送過來和親的時候，我都還沒出生呢。”

    結合林小蓮的話，林之語得出了一個結論。

    就是在今天晚上，林之語又做了一個夢。

    林明華眼底浮上一抹憂色，小心翼翼地開口：“皇上……”

    說到這里，林小蓮看上去還有些委屈。

    那正是自己的臉！

    五官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額間還有一點紅色，眼神是那樣的悲傷，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了一樣。

    看來一切的源頭還是在老太后那邊。

    小姐也真是的，這才沒說多少，就不想聽了！

    林小蓮臨出門前問道：“小姐，晚膳快好了，要不一起出去吧？”

    “之前朕就很奇怪，明明我們之間有這樣的一層關系，為什么每次去丞相府的時候，你卻對朕這么平淡？”

    林之語有些頭疼，這都過去多久了，能從何處查起？

    “那怎么行！”

    這個念頭一出，林之語的后背頓時浸濕了冷汗。

    “林明華，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愛朕？”

    紅衣女子沒有回頭，嗓音陌生，縹緲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

    林之語回過神來，嘴角扯出一絲笑：“沒事，我有點累了，先這樣吧。”

    紅衣女子緩緩轉身，林之語心跳漏了一拍。

    林小蓮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林之語兩手撐著頭，早已神游天外。

    宮人都被清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林之語想再往前走一步，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林之語以為她是在跟自己說話，剛要開口，就注意到自己后方走來一個男子，依舊是深藍色錦袍，但偏偏看不清面容。

    這一回，夢里沒有陷入火海的未央宮，也沒有林明華等人，入目，只有一片銀色的湖。

    坤寧宮。

    林明華頭皮發麻，她能夠感覺到，周霆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許久。

    迷蒙間，天光大亮。

    周霆琛深呼出一口氣，眼中有極其強烈的悔意，但很快就被他掩蓋過去了，自嘲道：“一直滿心期待的意中人，居然是個誤會，明華啊，你不覺得諷刺嗎？”

    周霆琛不答話，也沒有像之前那樣，過來拉著林明華的手噓寒問暖。

    換親前的這段時間，一定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

    林小蓮這下是真生氣了，拉著林之語的手就要向外走：“小姐你以前說過，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這樣下去，身體遲早要垮了！”

    六一.二二三.一四九.四四

    這個時代連什么是鋼都不知道，自己所認為的“原主”作為一個閨閣小姐，又是從何得知？

    “明華，你，為何騙朕？”

    林明華低下了頭。

    林之語的枕頭浸滿淚水。

    “臣妾不知。”

    紙終究包不住火，林明華的臉上出現了恨意，悔意，以及強烈的不甘，最后在周霆琛轉過身的時候，盡數化作了深深的無力。

    這是過去的自己嗎？

    林之語瞳孔微縮：“這老太后是西戎過來的？”

    丞相府的丫鬟十分看不起林小蓮的出身，尤其是墨菊，成天嚇唬她說林之語會拋棄她，弄得林小麗惶惶不可終日。

    “皇上誤會了，臣妾心里，從始至終都只有皇上一個人。”林明華的聲音打著顫。

    這一切的場景實在是太真太真，林之語試探地邁出了一步，隨著腳尖落下，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你來了。”

    遠處，站著一位身穿紅衣的女子，背對著自己，烏黑的長發只用一根金色的釵子松松挽起，不知何處吹來的風，讓衣角隨風飄揚。

    在云月公主明確表示想要這個玉佩的時候，林之語心里就隱隱約約有所懷疑了。

    對面的“自己”落下淚來，林之語也跟著在自己臉上一摸，一片濡濕。

    “明華，你可知，自從那次落水之后，你在朕心里，一直是特別的存在。”周霆琛的眼眶微紅，喉結上下翻滾。

    林之語現在哪里有心思用晚膳：“你們先吃吧，我還有些事情要理一理。”

    周霆琛的聲音略帶一絲沙啞，好一會兒，才從口中擠出這幾個字來。

    在太醫的“全力救治”下，林明華悠悠醒轉。

    看來那個金環玉佩，和太后頗有淵源。

    ……

    這其中都發生了什么？

    “小姐？小姐？”林小蓮注意到林之語的眼神有些渙散，不滿地伸手在林之語面前晃了晃。

    林之語低頭一看，自己正赤著腳，站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

    奇怪，明明前面那兩個人的嘴巴一張一合，但是自己聽不見任何聲音。

    自己很有可能不是半道穿越過來的。

    林明華心道不好，掀了被子，赤足下地，跪在了周霆琛面前。

    剛一睜開眼，就看見周霆琛沉著臉，坐在桌邊。

    看周霆琛的反應，他以前絕對是見過自己救人的手法的。

    “對了，小姐倒是提了一回，說老太后雖然是西戎來的人，但是卻是一心為著秦國著想，小姐很是敬佩。”

    此時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可以賦予自己至高無上的殊榮，也能輕輕一句話，將自己從天堂拉向地獄。

    可是自己連為什么會被他看上都不知道，又何來欺騙一說？

    林明華心里是越想越委屈。

    再度開口，已是略帶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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