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慧眼識英雄(二)
與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十九章
慧眼識英雄(二)
第二天中午,車宏軒已經回到獨身宿舍,放下東西去食堂吃飯,飯后準備洗澡,晚上干干凈凈見謝蕊芬。
正好田大娘也在食堂吃飯,她向車宏軒招招手,待車宏軒過來坐在她對面,她關切地問:“啥時候回來的?”
車宏軒客氣地說:“大娘你好,我剛休假回來。”
田大娘放下筷子帶有幾分喜悅地說:“我正找你呢!
車宏軒喜出望外,知道一定是謝蕊芬那邊有好消息了,笑瞇瞇洗耳恭聽。
田大娘看著他說:“有好事,你先去打飯,打完飯咱娘倆邊吃邊聊!
“好的大娘!
車宏軒喜上眉梢,站起身去打飯,回來把飯放在桌上沒吃,老老實實坐在田大娘對面聽下文。
“好事來了,”田大娘神秘地說,“給你介紹個好女孩,這人跟謝家老丫頭是一個班的,比你整整小了四歲,姓季名馨,家里都是我們公司職工。她在學校里那是有名的才藝雙全,又能唱歌又能跳舞,還學過繪畫,沒畢業就被話劇團找去了。長相也不錯,胖乎乎的大個子,特別撩人。關鍵是比你小好幾歲,就憑這一點你也劃算。現在劇院黃了,回到公司準備參加文藝隊,也沒個消息,在勞服公司上班呢,屬于大集體工人。我給她介紹了你,她挺愿意。前兩天告訴我家里也沒意見,說是爸媽同意找個大幾歲的,以后能有擔待,免得受欺負!
田大娘邊講車宏軒心里邊算計,他認為這件事蹊蹺,既然跟香香一個班,能不被謝家知道?再說年齡這么小,變數很大,處兩年再撂下自己就三十了,等不起啊。另外,無論田大娘還是香香,那都是親戚套著親戚,萬一是有意安排那自己不就上當了?田大娘還沒講完他決心就下了,這種突然出現的事不是好事,按農村老話講這叫闖席不坐。還有一點,謝蕊芬有很多優勢,可唯一不占有利條件的是她的年齡。二十七歲了,再不找就沒那么多機會了,這對車宏軒最有利的因素,他必須抓住。
田大娘講完,車宏軒真誠地說:“謝謝大娘的關心,我沒齒不忘。只是我和謝蕊芬有進展,我在家休假的時候她給我寫了封信,我這次提前回來就是想見她。假如她同意和我處我別無選擇,要以誠相待;假如她不同意和我處,我再考慮你說的事!
大娘反問道:“廣泛接觸重點選拔,你何必一棵樹上吊死呢?這邊看看有什么關系?”
車宏軒笑了說:“我哪有資格廣泛接觸重點選拔?有個人能嫁我就不錯了。再說那樣對謝蕊芬不尊重,一旦暴露出去了對誰都不好!
田大娘冷笑一下說:“那謝家二丫頭可不是一般人,你可想好了,別以后三天兩頭干仗再后悔!”
車宏軒平靜地說:“過日子哪有舌頭不碰牙的,不怕這些。想她一個工人家庭出身的,又有學歷,不會胡攪蠻纏!
田大娘長嘆一口說:“行啊,是婚姻棒打不回,如果那邊沒希望你再來找我!
“好的大娘!
田大娘還不死心,又介紹說:“季馨也住在獨身,個子最高的那個,見面你就知道了。她認識你,這兩天你注意點別碰到她!
車宏軒點點頭說:“我有點印象,好的大娘我會注意!
田大娘惋惜地“嗨”了一聲,無可奈何地笑了。
兩人開始吃飯。
五點鐘,車宏軒準時來到謝蕊芬家樓下,找一個能看到進出小區大門而不被人發現的地方來回踱步。
時間一分分流逝,他看到了謝師傅走進去,也看到她妹妹香香走進去,就是沒看到她。
等到八點多鐘仍然沒蹤影,他判斷應該是連班了。要是這樣,今天見不到,明天早上也不知道幾點下班,還不如趁熱打鐵干脆去醫院探探虛實。
車宏軒騎上自行車來到醫院,正趕上探視時間。他戴上口罩和墨鏡,沒坐電梯,跟著人群機警地走樓梯到四樓高干病房。
一位護士正在訓斥一個患者,話很難聽,就像父母收拾淘氣的兒女那樣,不堪入耳,就差沒動手打了。
被訓斥的老病號一個勁地點頭,一連串的“好好好”,看來是被護士給治得服服帖帖的。
車宏軒恍然大悟,原來田大娘說謝蕊芬歪辣辣厲害,是這樣工作環境給“培養”出來的。
他不明白,這些人怎么會這樣不講職業道德?這和小時候周曉媞在他心中的形象截然不同,和墻上的“救死扶傷”“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也格格不入,看來自己原來認為這個行業有多么神圣是不對的。
等到走廊沒有穿白大褂的時候,車宏軒快步走進去,在護士值班表上他停下來,看到了謝蕊芬的名字。
他看明白了,謝蕊芬要到明天早上八點鐘才能下班。他記在心里趕快轉身出去,生怕被謝蕊芬看見。一旦被她看見該是件非常尷尬的事。
第二天早上八點鐘,車宏軒準時來謝蕊芬家樓下等待。八點四十,謝蕊芬騎著自行車飛快地回來了。
她穿一身粉色連衣裙,盡管面帶疲倦之態,可仍然掩蓋不住那翹起的劉海下秀氣的臉?吹杰嚭贶幩]有顯示出應有的驚訝,非常自然地下車,等待車宏軒走過來。
“探親假這么快休完了?”謝蕊芬平靜地問。
車宏軒看著她回答道:“接到你的信就回來了!
“那不是影響到你了嗎?”
車宏軒得意地說:“求之不得,哪里還會有影響?”
“寫封回信不就可以了?”
車宏軒笑了說:“我們都二十七了,青春時光沒有多少了,不能浪費在郵局里!
謝芬芳勉強地笑了說:“你真是大神啊,怎么會知道我這時候下班?”
“我從早上就等在這里,你別笑我傻就行。給你寫封回信,很短,現在最好看看。”他想說你也挺厲害,能把信寄到我家去,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認為這樣說不妥。
他邊說邊把信交過去。
她沒客氣,接過信放進掛在車把上的拎兜里,歪頭看著他問:“你媽過去是地主成分,你爸現在怎么又變成烈屬了,什么情況,把人都搞蒙了。”
“確實是這樣。”
“可以大概說說嗎?”
“很久以前我的爺爺奶奶帶著我父親從南方來到東北,通過我的大姨或是二姨把我父親寄養在我姥姥家,F在查明爺爺奶奶在戰爭年代就已經犧牲了。”
“難怪你姓車,這個姓在我們這里很少聽說過!
“這又是件錯事,因為我爸爸小時候愛鼓搗車,我外公就隨便給安個車姓!
“不可思議!你講的很籠統,但概括的還不錯,以后你要詳細給我講清楚,我被感動了。毫不忌諱地說這件事對你很重要,一個地主媽媽和一個烈士家庭出身的知識分子迥然不同。雖然已經不講成分了,可運動搞了這么多年,誰知道哪一年再來一次?你也應該知道,那時候天天喊千萬不要忘記斗爭,要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誰都不會忘記那些殘酷的批斗現場,還有那些含冤死去的人。我爸看過你檔案,跟我說你父母歷史比較復雜,說實話我有考慮!
車宏軒誠懇地說:“其實這都是過去的事情,并且是我無法選擇的!
她笑一下說:“那是你自己認為的!
車宏軒憨然地笑了。
她想想歪頭問:“有沒有考慮過,一旦有一天你結婚了住在哪里?”
車宏軒很坦率地說:“考慮過,獨身的母子宿舍我可以住,現在只能解決到這個程度!
謝蕊芬蹙起眉想了一會說:“我知道母子宿舍進住的政策,那得有了孩子,要么怎么叫母子宿舍?”
車宏軒點點頭說:“你說得對,政策是這樣規定的,有了孩子才能享受這個待遇。但住的不僅僅是母親和孩子,住的都是全家。憑我和后勤處的關系,我可以保證結婚就能住進去,沒孩子也可以。”
謝蕊芬不懷疑這個說法,又問:“現在一般女孩都喜歡旅行結婚,比如去北京、上海還有一些有名勝古跡的城市,這可是不小的花費!
車宏軒胸有成竹地說:“落實政策后我家里會得到將近幾十年兩個人的工資,還有撫恤金,解決旅行結婚費用沒問題,我相信爸爸媽媽會舍得的。其實由于工作關系,我去這些地方都應該有業務,不需要自己拿差旅費。”
“你怎么到處占公家便宜,這好嗎?”
“我首先需要生活得到最低保證,有了這些我才能更好的工作。”
“呵,強詞奪理,有點說不過你呀。”
“我只不過講點實話。”
車宏軒見她打了個哈欠,便關心地說:“你剛下夜班,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再來給你講詩的事!
“好吧,一個連班需要工作十六個小時,加上患者多特別累。”
“晚上什么時候比較方便?”
“六點吧!
“那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謝蕊芬點點頭。
第一次約會就這樣成功了。
晚上六點鐘,車宏軒收拾得干干凈凈準時來接謝蕊芬。
他又是兩眼一亮,發現謝蕊芬做了新頭型,那翹起的劉海不見了,整個光滑的油亮的黑發頭做成了蘑菇狀,前面蓋至眉上,兩側齊耳,那張令人驚嘆的白里透紅的臉宛若剛剛綻放的出水芙蓉,充分展示了她的雍容華貴,一身荷葉色套裙把她裝點得清新而古樸,簡直就是位十幾歲的少女。
車宏軒暗暗贊嘆,面前這位不僅長得漂亮,而且會打扮,一定是位勤于家家務、干凈利索的女人。
“你覺得我們去哪里比較好?”車宏軒問。
謝蕊芬笑了反問道:“我哪知道?”
車宏軒試探地問:“我們去小河沿(公園)怎么樣?”
謝蕊芬輕輕晃晃頭說:“不行,離我單位太近,很多患者都去那里散步,見到這些快死的人掃興。”
“我們去北陵怎么樣?”
“你不嫌遠嗎?”
“我騎車帶你,沒問題吧?”
“你說呢?”
謝芬芳坐在后座上,手拉著車宏軒的衣服,兩人去北陵公園。
到公園的時候太陽還有老高,這季節要到晚上八點鐘左右才能落下。
天氣悶熱,北陵公園里古木參天,曲徑通幽。
兩人邊走邊聊,多是謝蕊芬提問車宏軒作答。
他們走到一處長滿荷花的湖水旁,荷花正是怒放之時,點點粉紅在寬大的足以蓋滿河面的葉間亭亭玉立,或是綻放,或是羞澀地含苞待放。河邊清淺的水里可以看到河底的沙粒,一群群小魚嬉戲游玩。這里很幽靜,幾乎沒人來,岸邊一棵古老的柳樹撐起一片陰涼,面水擺放可以坐下兩個人的木椅。
車宏軒問:“我們坐下休息一會怎么樣?”
“哦,你該是累了,騎了這么遠的車,趕緊休息一下。”
“累倒不累,就是有點渴了!
“正好我帶水了。”
“還是你想的周到!
兩人坐下,車宏軒接過水喝了一點,生怕喝多了她沒喝的。
“你喝吧,我不渴!
“那就不客氣啦!”他一仰脖把水喝干,“一會找找賣東西的,買點飲料!
“飲料不喝,就喝水!
“好的。咦,你看那不是并蒂蓮嗎?看來我們很有運氣,竟然看到這個美景!
順著車宏軒手指的方向,謝蕊芬在不遠處看到了兩朵挨在一起、一樣大小的粉色的荷花。
“有什么說法嗎?”謝蕊芬輕聲問。
“水出并蒂蓮,這是好兆頭,也許在告訴我們倆什么!
“你不要拐來拐去!”
車宏軒開心地笑了。
有詩人林泉為此作詩一首:
并蒂蓮的感慨
幾世修福獲此生,蒼天許我免孤伶。
且將真愛長相守,不負眸前那份情。
他們坐的很近,開始情投意合地談起來。
車宏軒試探地碰碰她,她沒有反對,他得寸進尺竟然拉過她的手。
她沒有拿開,而是看著河里的景色。
兩人越坐越近,水塘邊燈光亮起的時候,兩人已經挨著坐。他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而他自己也是心潮澎湃。
他現在明白了,原來這才叫談戀愛。
這以后,除非謝蕊芬在班上,車宏軒幾乎天天去謝家。
十月初的一天,謝蕊芬最要好的同學家搬家,她帶著車宏軒一同去幫忙。同學家有個半米多粗一米多高的小缸,里邊有半缸鹽水腌著鴨蛋。
家里人正準備把水倒了,把鴨蛋撈出來。
車宏軒問:“水倒了不是浪費了嗎?”
人家回答:“這沒辦法,搬家嘛怎么也不能把鹽水也帶走。”
“沒事沒事,我把它背下去!
“這怎么可能?”
謝蕊芬也感到不可思議,趕快攔阻說:“你可別逞能,使冒勁會累壞身體的。”
車宏軒笑了說:“這沒有多重,不過百八十斤!
說完,他提起缸試試,然后背起就從六樓一口氣背下去。
謝蕊芬一直扶著缸跟著走下去。
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議,這件事后來傳開了。
說實話,車宏軒當時并沒覺得太累,他估計這口小缸連同缸里的水,一百二十斤左右,這對于他來說是小菜一碟。
記得,有一次他去糧庫干臨時工,滿滿一麻袋綠豆,足有兩百斤,糧庫的高手可以自己上肩,站起來還能再蹲下三次撿起三個鋼镚。他試過,他把麻袋放在肩上,可以站直了,但不能蹲下撿鋼镚。
有一天,熱戀中的車宏軒昏了頭,盡快安排好工作,下午忙里偷閑去謝家。
謝家只有謝蕊芬一個人,她穿了件白色T衫,白色運動短褲。
這天兩人開始談婚論嫁。
臨近新年,車宏軒找到田大娘問:“母子宿舍是不是還有空房?”
田大娘笑了說:“哪里還能有空房?缺房的人太多了,一家七八口四代人住在一個屋里的多得是,那才叫難!老兩口病病歪歪,小兩口帶個孩子,沒辦法!母子宿舍解決的都是這些困難戶!
車宏軒平靜地說:“我要結婚,看來也只能住在母子宿舍了,一旦有房間大娘一定要提前告訴我!
田大娘驚訝地問:“你要結婚?發展得這么快?”
車宏軒點點頭說:“是,我們都這么大了,應該結婚了!
田大娘捂嘴笑了說:“原來這二丫頭就這么兩下子,也不怕叫人笑話,怎么也得處兩年呀,見到了我得好好收拾她!告訴你,這母子宿舍后邊還有上百戶排隊呢,你兩年內等不到。對了,如果有能耐可以去找處長,他手里有一套,就是三樓牌樓下正中間的位置,南面一間將近二十平米,北面還有一間八平米的廚房,算是這里條件最好的。”
車宏軒心里非常高興,說:“好啊,我去試試!
田大娘有些不相信,說:“我估摸可能性不大,這套房子原來是給干部探親準備的,現在住獨身的干部家屬都安排住房了,所以這套房子就閑置在那里,處長不點頭沒人敢動!
車宏軒信心滿滿地說:“我去找處長。謝謝大娘,結婚的時候一定給你送四色禮!”
田大娘笑了說:“行啊,看到你們處的這么好我很高興,有沒有禮物不重要!
結束談話,車宏軒騎上自行車去后勤處找候處長。
車宏軒開門見山地說:“候處長,有麻煩事找你!
候處長一驚,反問道:“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還有什么可說的?”
這候處長乃是公司幾大明白人之一,大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道,既不會輕易得罪人也不會讓誰輕易就占便宜。
車宏軒不客氣地說:“我要結婚,聽說母子宿舍還有一間條件比較好的房子,行嗎?”
候處長皺起眉頭問:“要結婚?女家是誰呀?”
車宏軒知道他故意在打岔,耐心地回答道:“生產處謝師傅家的。”
候處長高興地說:“好啊,到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去喝你的喜酒!
“那是一定的。”車宏軒回答說。他知道候處長表面在應付,實際在考慮問題,他猜測可能有難度。但他明白,借他個膽子也不敢說半個不字。如果自己辦不動,那還有李總呢。
候處長明白車宏軒的力度,不再遲疑了,說:“沒問題,別人的事可以也不辦,老弟你的事不能不辦。這樣,你把結婚證交給房產科備案排隊,這間房子臨時借給你,一旦母子宿舍倒出房間,你需要把這間交了。因為你住這間房時間長了職工會有意見。你也知道,我們現在住房建設規模很大,住房問題會逐步得到解決,你先在母子宿舍住兩年,條件具備了我會優先考慮你!
“謝謝處長!
“讓處里寫個報告,讓公司辦蓋個章,然后把報告交給我,我簽署個意見交給房產科!
“真的非常感謝!”
“你來了還有什么說的?這兩年多虧了你支持我們的工作才搞得這么順利!
兩人又談了一會業務。
晚上約會,車宏軒將情況講給謝蕊芬,謝蕊芬高興極了。
春節前兩人領取結婚證交給后勤處,很快辦理完住房。
一九八二年四月中旬,兩人開始旅行結婚。他們先去北京,然后去杭州、南京、無錫、蘇州,最后到上海。
這是謝蕊芬安排的計劃,目的是最后到上海買東西,方便攜帶。??
(https://www.dzxsw.cc/book/62158103/6265478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