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二)
與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二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二)
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就來到了一九九二年春節(jié)前。
鋁窗公司新的領導班子在七月份已經(jīng)形成,鄭經(jīng)理代替胡生,馬戰(zhàn)雙代替車宏軒,其余人員沒變。
雖然效益情況大不如以前,可由于特區(qū)鋁型材企業(yè)在李達元的努力下很快恢復生產(chǎn),工程方面還算順利。只不過銷售合同下半年簽的很少。這是由于鄭經(jīng)理擔心出現(xiàn)虧損,對那些利潤率達不到百分之十的項目,做出了不再簽約的指示。這在某種程度上說,暫時緩解了門窗企業(yè)的忙亂狀況。但導致的致命結(jié)果是從此鋁門窗工程江河日下,再想簽訂那些利潤率低的項目以承擔巨大的企業(yè)管理費已經(jīng)很難。都說壞事傳千里好事不出門,正是這個道理。用戶都知道這家國有企業(yè)挑肥揀瘦,體制僵硬,誰都不希望把工程交給這樣的企業(yè)。
吳領導已經(jīng)提前退休,職務暫由鄭經(jīng)理代,大公司正在挑選合適的人。
受二五八政策影響,車宏軒的岳父也退下來,由于工作離不開,要堅持到年底才能回來。
車宏軒要去的南方公司沒了下話,只是李達元給他留了一間辦公室,擺了一個老板臺,還拍了照片給他帶回來。
由于業(yè)務忙的關系,現(xiàn)在李達元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給車宏軒打電話了。
車宏軒的工資關系還在鋁窗公司。為盡快去特區(qū)開展業(yè)務,車宏軒找了幾次李總,都沒見到。好容易有一次在走廊里迎面見到李總,可李總竟然看他一眼一句話沒說就走開了。
這令車宏軒太傷自尊,那以后他再也沒去找李總,下決心等下去,反正工資不少。
馬戰(zhàn)雙曾經(jīng)多次請車宏軒去家里吃飯,車宏軒都因為心情不好推遲了。
這天正趕上是周六,一上班馬戰(zhàn)雙就對車宏軒說:“今天下班后哪都別去,你嫂子休息,在家里弄幾個菜,我們哥倆好好喝幾杯,提前過春節(jié)。”
車宏軒笑了說:“好吧,恭敬不如從命。”
馬戰(zhàn)雙多少年都這樣,每天穿的立立正正,收拾得干干凈凈,并且隨身戴個木梳,坐下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后梳理他那夾著根根銀絲的頭發(fā)。
車宏軒照例拿起杯泡上茶,無聊地看起報紙來。
下班后,兩人騎自行車來到馬戰(zhàn)雙家。這是大公司有名的青年公寓,房間只有四十幾平米,一個衛(wèi)生間,一個小廚房,一間臥室。馬戰(zhàn)雙是兩年前從母子宿舍搬出來的,這比起母子宿舍來那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馬戰(zhàn)雙結(jié)婚的時候車宏軒參加了婚禮,之后因為參加紅白喜事的時候也曾經(jīng)見過嫂子,談得來并不陌生。
馬戰(zhàn)雙愛人有一米七十的個頭,扎條馬尾辮,穿件紅色T衫甚是撩人。一條白色西褲,系著花格圍裙,高高興興地跟車宏軒打招呼。
“你看,我們這狗窩難不難受,小的放個屁都沒地方躲。”
馬戰(zhàn)雙愛人沒拿車宏軒當外人,不客氣地罵道。
車宏軒被搞得莫名其妙,可他決不缺少風趣語言,笑了問:“嫂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干那個?再說少吃點不就完了?”
呼“少吃點?”她歪頭立起眼睛大聲數(shù)落道,“我少吃點什么毛病都沒有,可他不行。你說他這個人,每天最少三杯酒,一塊錢的大老散一個月三十斤。你說可不可笑,有時候自己竟然能把自己喝醉,一歪頭倒在床上一呼hu就是一夜,我真是受不了!”
車宏軒笑著說:“老夫老妻了,他想喝就喝點。”
“哪像你呀,房子有了,老婆安排好了,讓人羨慕啊!真是人比人得死的,貨比貨的扔!”
馬戰(zhàn)雙接了一句:“羨慕可以,嫉妒不行。”
老婆“呸”他一口,罵道:“就能說這種沒牙的話!”
車宏軒看著她說:“老馬當了鋁窗公司副經(jīng)理,房子很快就會解決。”
“他?一腳踹不出個屁來!要是換了別人我相信,他可沒那能耐,拙嘴笨腮的等著吧。車老弟你坐,我去端菜。”說完,她扭扭地去了廚房。
車宏軒沒想到天下竟然有這樣悍婦,除了那種滾刀肉可以對付這種人,一般人沒辦法降服。他奇怪馬戰(zhàn)雙竟有這么大肚量可以容忍,真是不可思議。
馬戰(zhàn)雙滿不在乎地笑呵呵說:“你別介意,她就這樣刀子嘴豆腐心。”
車宏軒冷笑一下小聲說:“那就好,不是刀子嘴鐵石心腸就好。”
“難得你想出這個詞來,看來你的反應真快。”
車宏軒依舊笑笑,見床頭有一幅仙鶴圖,問:“還在作畫?”
馬戰(zhàn)雙笑了說:“還是早年在獨身畫的。”
車宏軒羨慕地點點頭夸獎道:“功夫不淺啊!”
“啥都不是,不值一提。這樣,我們喝酒是喝酒,有一點狀況我說了你別不高興。現(xiàn)在我對鋁窗公司財務管理已經(jīng)是輕車熟路,不需要你再幫忙了,你這么大領導別耽誤在我身上。”
車宏軒心里一震,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話,頗有點卸磨殺驢的味道。不過他心里也平衡,因為這畢竟是早晚要發(fā)生的事。
馬戰(zhàn)雙苦笑一下說:“你坐在那里,那種派頭把我顯得太沒份子了。我看你還是去找找大公司領導,盡快安排你去南方。我說這些你不會生氣吧?我們是哥們,我實話實說。”
“你這不是放屁嗎?哥們之間哪有這么說話的?”馬戰(zhàn)雙愛人聽到了這番話罵道。
車宏軒笑了說:“沒關系,我們哥們無話不說,我能理解。”
馬戰(zhàn)雙愛人放下菜刀,脫去圍裙,在馬戰(zhàn)雙和車宏軒中間坐下,仍然不依不饒地罵道:“話讓他說的,比放屁強不了多少!你們哥倆同在獨身宿舍好幾年,又在財務處一起工作,這樣講話多傷感情?”
車宏軒說:“嫂子你見怪了,馬大哥說的是實話,對我沒壞處。總在他辦公室呆著確實不是辦法。”
馬戰(zhàn)雙把筷子“啪”往桌上一摔,挺起胸脯瞪著老婆喝道:“別磨嘰了好不?胖臉怎么的?別給點臉不要臉!”
老婆天生不聽邪,指著馬戰(zhàn)雙罵道:“這個*樣,升個九品芝麻官工資不漲脾氣倒?jié)q了!你以為什么啊?我早聽說了,鋁窗公司好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你們這幾個不知道死活的家伙純屬于去掘墓!現(xiàn)在計劃內(nèi)任務這么多,誰不想去軍品廠干點什么?你可倒好,沒人干的事你去了!所以啊,你就是土鱉,天生王八命!”
馬戰(zhàn)雙以為有客人在,自己又晉升了副處,老婆會給點面子,這才冒出那句喝令。沒想到老婆根本不給面子,而是越有人越逞能。他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上去就給老婆一記耳光,打得老婆嫩臉上清清楚楚五個手指印。
這回炸鍋了,老婆“嗷”一聲喊起來,瞪圓兩眼,張起兩手勾起手指,就像電影里的惡鬼,撲向馬戰(zhàn)雙。
情急之下車宏軒從后邊把她抱住。
馬戰(zhàn)雙算是躲過一劫,站起身又揮起手掌,還想打。
車宏軒還是力氣大,把她抱過來按在床上,用身子隔開兩人,趕快放了那雙手。
馬戰(zhàn)雙老婆瘋了,又哭又鬧,尋死上吊,晃動著已經(jīng)散開的滿頭烏發(fā),揚起腦袋拼命對天嚎叫:“我不想活了!我要脫衣服,我要光著讓大家看,我要牢牢實實把那綠帽子給你扣上,讓你下輩子也摘不掉!”
車宏軒這才感到女人的惡毒,真是得罪不起啊!
“這樣,馬大哥你先躲躲,過一會就好了。”
馬戰(zhàn)雙喝口酒說:“去他媽的,讓她可勁鬧!”
車宏軒哪里還有心思喝酒,一心想盡快離開。
嫂子邊罵邊脫,拿起褲頭扔在飯桌上,正落在湯碗里。兩條腿亂蹬,啪啪打自己耳光。
車宏軒見白花花一片哪里還呆得住,抓起外衣就往外走。
剛走出去,就聽見屋里噼啪的打架聲,他不敢回去拉架,一走了之。
沒想到這頓酒竟然喝到這樣,他又氣又好笑地往家走去。
第二天,車宏軒讓曲主任把自己辦公桌搬到公司辦去辦公,把主要東西帶回家里,就不天天去公司了。因為如果他整天坐在公司辦,別人沒辦法辦公,自己也太委屈。再加上春節(jié)臨近,各位外地聯(lián)合廠領導都陸續(xù)回來,自己呆在這里不明不白的很難堪。
感覺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給石文紅打個電話閑聊幾句。
石文紅并沒有問及他的情況,只是哼哈地客氣幾句。
車宏軒不好說什么,因為石文紅畢竟給他指條路,希望他去省機關工作。他現(xiàn)在感悟到,想必那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未來的處境。
“破五”這天早上,車宏軒給何行長打電話拜年。
“你小子還記得我?不像話,為什么一直不聯(lián)系?”何行長開玩笑地說。
“你那么大領導,哪敢輕易打擾?”車宏軒笑笑,客氣地說。
“你的事我很清楚,普遍反應是能力有,但很難領導,所以現(xiàn)在還沒有合適位置安排你。別看你把我忘了,我可沒忘了你。前兩天去大公司跟孔書記談及你的事。他意見還是就地安排,并且很快就會與鋁窗公司現(xiàn)任領導打招呼。”
“就地安排?沒什么意思。”
“在家里干什么呢?”
“沒事,昨天剛從老家回來,這不沒事就給你打電話了。”
“這么的,你過來,不是愛喝酒嗎,我這里有好的你隨便挑。”
“方便嗎?”
“你跟我客氣什么?女兒兩口子初二露個面算是打發(fā)完我們了,兒子兩口子在家過個三十晚上就走了。媽的,白扯淡,都是給別人養(yǎng)的。大過年的,明知道我們老兩口愿意玩玩麻將,沒人搭理呀,誰都不想陪陪我們。行里的人我初三接待的,他們自己做的,足足鬧了一天。今天你過來吧,把小謝也帶過來,好長時間沒見到她了,就說我想她了。”
“好的,我們把孩子送到姥姥家就過去。”
“我們準備菜飯。”
“等我們過去再做吧,小謝做飯還是有兩下子的。”
“不要不要,大過節(jié)的用不到你們。”
撂下電話,車宏軒和謝蕊芬把孩子送到姥姥家,買了些水果,打個車去何行長家。
謝蕊芬?guī)兔ψ隽孙垼孙溩印3跷暹@天家家包餃子,這叫捏破。
席間,車宏軒不無感慨地說:“我想乘著東風干脆下海干一場,失敗了就當沒考上大學。”
何行長笑了說:“心動了?從特區(qū)傳來消息,有領導去特區(qū)過年有很重要的講話,應該說吹響了具有歷史意義的進軍的號角,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一百年不動搖,發(fā)展才是硬道理。東風浩蕩滿眼春啊。時不我待,時代在召喚,我贊成你的想法。有為的年輕人應該跟上時代潮流。當然,如果你在重要的崗位上,我不會贊成你下海經(jīng)商。”
謝蕊芬知道車宏軒很任性,鬧不好真鬧出事來,便趕緊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無論如何也不能走那條路,我們怎么了,到了去干個體戶的地步?不管怎樣,工資照開,房子照住,我們什么都不差。不給你安排工作權當修養(yǎng)了。”
謝蕊芬笑了一下繼續(xù)說:“這么說吧,我怎么也不至于嫁給個體戶吧?”
何行長擺擺手說:“小謝,我得說你兩句了,你的鐵飯碗老觀念應該改改了。非國有制經(jīng)濟不是資本主義,不姓資;個體戶也不只是賣雞蛋的,可以搞企業(yè)、搞公司。”
車宏軒喝杯酒說:“形勢催人奮進啊,我真想一試身手,自己干出個鋁窗公司,倒不是為了功名利祿,而是我以我血薦軒轅。”
謝蕊芬不屑一顧地笑了說:“就你?喝杯馬尿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還口出狂言干出個鋁窗公司!即便干出個鋁窗公司也得被你喝黃!一個進了城的農(nóng)民,你有靠山嗎?”
車宏軒笑了說:“自力更生、奮發(fā)圖強!”
“我絕不會允許你干這種蠢事,我們老老實實過日子,和誰比都不差!來吧老公,老老實實呆著,我陪你一杯。”謝蕊芬倒了杯白酒,陪車宏軒干掉,放下杯不知道為什么捂嘴笑了。
何行長也笑了說:“這小謝越長越年輕,美麗動人,小車你真是娶個好老婆,要珍惜啊!來,我們老兩口以水代酒敬你們,祝你們新春快樂!”
車宏軒說:“大家共同舉杯,預祝我們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飯后,謝蕊芬去收拾碗筷。
何行長想起一件事,對車宏軒說:“明年我們行要搬到新建成的金融大廈去,謝香香可能跟你說過。我們有三層樓,三月份準備搞裝修。我對這方面外行,你幫我介紹一下施工隊伍。”
“沒問題。”車宏軒舉起茶杯,喝一口杯,高高興興地回答道。
回到家里,謝蕊芬鉆到被窩里還對車宏軒說:“老公,我們決不能下海。我們家里有飯店,每年都可以進錢,養(yǎng)個保姆輕而易舉,什么都不缺,決不能去冒那個風險。再說,搞政治是你的長項,有個潮起潮落算什么?”
車宏軒說:“不是經(jīng)不起潮起潮落,而是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潮。要是有能力,自己干出個鋁窗公司,將來老了,躺在床上別人也得聽我的。要是沒能耐,寧可去要飯吃,絕不后悔。”
“又來了!你就收了這份心吧,我決不允許你胡來!”
夜深人靜,小兩口恩恩愛愛,雖然各持己見,但還是覺得很幸福。
陰歷正月初七,是鋁窗公司節(jié)后上班的第一天。不管怎樣,車宏軒還是到單位轉(zhuǎn)了一圈。他在辦公室站了一會,打開辦公桌抽屜拿點東西,見進進出出的人沒有搭理他的,便下樓準備去財務處看看大家。
沒想到遇見了孫勝。
“車經(jīng)理,怎么要走啊?”孫勝正準備出去拜年,半跨在自行車上問。孫勝非常親近,有種久別重逢的深情。
“我想去大樓走走。”
“要是平時沒事去我辦公室坐坐,我那里安靜。車經(jīng)理你放心,別看別人怎么議論你,我們經(jīng)營科對你還是有感情的,都不會忘了你。”
車宏軒笑了問:“別人怎么議論我了?我倒是聽不到這些聲音,本著有則改之無則加免的態(tài)度,我想聽聽。”
孫勝向上看看眨眨眼說:“今年情況不好,銷售科有效信息沒幾個,大家都著急呢。為此就有人說,鋁窗公司風氣都是被你帶壞的,銷售員不見兔子不撒鷹,沒獎金能簽的合同也不簽。照這樣下去,鋁窗公司趴下也就是一兩年的事。”
車宏軒感到好笑,這跟自己有什么關系?當然,如果銷售員責任制不落實,當然會誤大事,可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
想起一件事,車宏軒問:“現(xiàn)在跟管建筑市場這些人關系保持著吧?”
“沒問題。”
“內(nèi)裝修那邊怎么樣,辦個營業(yè)執(zhí)照方便嗎?”
“方便,現(xiàn)在歸輕工業(yè)部門管,有個行業(yè)協(xié)會。”
“有個朋友想辦個內(nèi)裝飾企業(yè),方便幫忙嗎?”
“沒問題,我能辦動。”
“那就多謝啦。”
“我bbj號碼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
“有事找我,隨叫隨到。”
“謝謝你了。”
“你說話就是命令。”
車宏軒滿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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