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磨磨蹭蹭干嘛呢？敢做不敢當？”

        裴衣恒靈機一動，他說：“敢當啊，我怎么不敢當，我現在就讀。”

        說完他掏出了這本本子，翻到了第一頁，正經的咳嗽一聲，用一種矯揉造作的聲音朗誦道：“啊！上天吶！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完美的人！她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有著刀削般線條優美的面容，一頭茂密濃黑的頭發，一雙幽深發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他就像那古希臘神話中的王子，真是太令人目、眩、神、迷了啊——”

        老王：“……”

        衛燃：“……”

        全班同學：“……”

        后面的班長：“yue——”

        前面人的目光立刻齊刷刷朝他投來，班長立馬捂住嘴：“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晚飯吃得實在太多了，我大胃王。”

        裴衣恒微笑著轉過臉，甚至還特有閑心的朝著班長——拋了個媚眼。

        班長立刻就在衛燃后面小聲地嘔吐道：“嘔——裴衣恒這傻逼怎么越來越會惡心人了嘔，操，這尼瑪晚飯都快給我嘔出來了。”

        老王無語地皺起眉頭，很顯然也被惡心到了：“你在說什么東西呢？”

        裴衣恒眨了眨眼，無辜地說道：“干什么，不是王老師您讓我讀的嗎？我正在讀啊，本子上就這么寫的我讀出來了啊，您有什么問題嗎？”

        他胡扯道：“就是經過了那么一點藝術的加工，藝術嘛，就需要一點unbelievable——”

        說完他還做作地多問道：“unbelievable，王老師你懂這種藝術的不確定性嗎？”

        老王翻了個巨大的白眼，要不是現在是上課時間，他能把手中的畫板一股腦全拍裴衣恒頭上去。他沒好氣地指了指門外：“裴同學，我看你的皮膚需要點太陽的滋潤，外面陽光大好的位置送給你。去，站在門口，不許關門，我就站畫板這和你面對面，我看你能浪出什么東西來。”

        這時候班長弱弱地舉起手：“老師，我們在開空調……”

        老王瞪了他一眼：“開空調怎么了！這點太陽就受不住了？裴衣恒坐你前面的時候你眼睛是瞎了？！”

        裴衣恒站起來對著后面的班長做了個鬼臉，挑釁之味不言而喻，班長憤怒地沖著他揮了揮拳頭，他聳了聳肩，往門口一站，雙手插口袋里將身體抵門上，說：“王老師，大熱天別讓同學們受這些罪吧，我就站這不出去了，晚上自覺主動的加十張速寫你看怎么樣？”

        老王笑了，懶得管他：“你只要別給我搗亂愛怎么樣怎么樣，明天我等著收你的速寫。”

        裴衣恒乖巧地擺起了一個笑臉，等到老王再度轉身的時候，他猛地冷下臉，沖著周旭堯狠狠地瞪了過去。

        裴衣恒：你媽的狗東西，為了掩護你多了十張速寫，你要是不幫我一起畫老子就把你腦袋錘爛！

        周旭堯縮著脖子，用眼神據理力爭：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自己跟著我作的怎么能怪到我一個人頭上？！

        兩人的眼神交流了一個來回，就不歡而散的各自收了回去。裴衣恒眼神收回時，無意中掃過了衛燃的位置，就見到衛燃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對著他做了個口型：牛逼啊。

        裴衣恒嘖了一聲，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份夸贊，心說這人腦子至少還不算有問題，知道我為了給他們打掩護付出了多大的犧牲，不像周旭堯那傻逼，推卸責任推的比尼瑪驢都快。

        接下來整個畫室安靜到只有空調嗡嗡嗡吹風的聲音。進入畫室有一個多月，有的人都能根據整張畫面的環境畫出鋪在物體地下那塊布的顏色走向，比如衛燃，而有的人畫的罐子則還是跟紙片罐一樣，放在整張畫面上整得跟鬼故事似的，比如班長等人。

        老王雖然在平常跟他們能混到一起，但是對待繪畫上卻很嚴格。他除了講解了班長畫的歪曲斜扭的深色罐子，還不厭其煩的把淺色罐子和水果等其他物體拉出來再講一遍。

        零基礎被文化課眾多老師忽悠著來學美術的學生一時間都很難將二維思維轉換到三維方面，因此，在一開始的美術課程上，大多數同學的單個物體練習雖然丑的很合理，但也丑的五花八門實在讓人不忍直視。

        而物體之所以顯得平平無奇的原因，是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有三個面沒有好好區分：明、暗、灰。另外的小多數的情況，就是素描結構也沒學好。

        因此，在痛批了他們畫的罐子畫的狗屎不如以后，老王，一個囂張的畫室負責人，理直氣壯的在五張速寫作業外給他們布置了多余的素描任務，讓他們臨摹正方體、圓柱體、圓錐各兩遍。

        所以，在評講完成之后，老王例行出去抽煙的那十分鐘時間內，畫室里一片哀聲哉道，鬼哭狼嚎，而剛被老王制裁的班長則惡狠狠地磨牙道：“靠！早知道他這么有病，當時交作業就不應該把我的給交上去！”

        裴衣恒重回位置后冷嗖嗖地在畫架縫隙中對他說道：“誰叫你畫成那狗屎樣，不怪自己反倒先怪別人沒提醒你？你是什么垃圾？”

        班長立刻反擊：“呵，你敢說老王變成這樣沒有你跟周旭堯在那破本子傳來傳去的原因？你好意思嗎？你又是什么品種的傻逼？”

        衛燃馬上仰著脖子，好奇地看著他倆：“你們都知道那本子上寫的內容是什么？”

        裴衣恒就看著這貨之前還在說這東西會變成小h本，轉眼就開始在不熟同學面前裝純潔，內心倒是贊揚地給這種臭不要臉的人點了個贊。

        班長愣了一下，對衛燃突然加入他們倆互掐的行為有點意外，他說：“對啊，我之前跟周旭堯一個班的，我當然知道了。”

        大概是衛燃的表情過于的洗耳恭聽，班長這會仿佛找到了忠實聽眾，對著衛燃抱怨道：“哎喲我跟你說，周旭堯這人簡直腦子有問題，我就不明白了，青春期誰喜歡誰不是挺正常的事嗎？他非要記在本子上干什么？！哪天被老師沒收一鍋端了那上面寫的人不就全完了嗎？！他是不是弱智啊！”

        隔了一排畫架的周旭堯聞言猛然大怒：“嚴浩宇你少給我人身攻擊！我寫東西再弱智都不關你事！信不信你再多啰嗦一句我就曝光你！”

        班長立刻像是被戳中了七寸，服軟服得跟當場滑跪一樣迅速：“對不起周哥我錯了，您當沒聽見行不？”

        這下連裴衣恒都好奇了：“我說你這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就算周旭堯不說鬼都能看出來你有問題，干什么，年紀輕輕就知道潘多拉的秘密了？”

        班長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倔強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東西，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晚上十張速寫不畫了？”

        他話音剛落，出去放風的老王就跟幽靈一樣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在了門口，幽幽地說：“我看你們聊天聊的挺熱鬧的啊，要不你們繼續？”

        眾人馬上就跟縮頭烏龜一樣，縮回脖子，安靜如雞的在各自的座位上畫起畫來。而裴衣恒低下頭，賊眉鼠眼似的對著班長笑了一聲，把班長笑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以后，才收回他那種猥瑣的目光。

        他心說，小樣，青春期能有什么秘密？一看就知道心里有什么少男的齷齪心思被發現了，就算不是，我還挖不出來你這鳥人的把柄？

        當天晚上，盡管身負十張巨債，裴衣恒仍然態度囂張地戳了戳周旭堯的頭像，絲毫不在意時間的流逝：

        【清秀的大帥哥：小伙子，你是不是該想想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東西？】

        對面周旭堯的回復極其迅速：

        【旭日：哎呀裴哥我懂，那十張速寫我也不是不想幫你，但是吧，我上回不是跟你說了嘛，有人要約我打游戲，哎呀裴哥你心里想想，你也有過這種經歷，你捫心自問一下，這種情況下你覺得兄弟還重要不？】

        裴衣恒當即冷笑了一聲，在手機上啪啪打字狂噴：

        【清秀的大帥哥：狗屁吧，你少給我抹黑，我什么時候有過這種經歷？你少拉我下水！】

        【清秀的大帥哥：就你的爛技術，還陪女孩打游戲？？雖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忽悠她要她跟你一起玩的，但是我敢打包票告訴你，不出一局，那女生就過來委婉的告訴你，自己想睡覺了你信不信？】

        【清秀的大帥哥：我呸！】

        他跟周旭堯從小玩到大，十分了解此人的尿性，周旭堯這人在某些方面上比他還樂天派，用好話來說就是懂得及時行樂，用壞話來說就是好吃懶做，非常沒有毅力。

        這種人完全適合做朋友，但是要是未來談感情，裴衣恒覺得，對方真的倒了八輩子祖宗霉了。

        這方面的樂天性格雖然讓他的人緣扶搖直上，但是相對的，剝奪了他性格中身為人類該有的美德之一——堅持。

        小時候的家長多少都想讓孩子學點樂器或者別的來充實一下自己的興趣，裴衣恒好歹還能裝模作樣假裝自己很喜歡，周旭堯呢，學了沒幾天就把手一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說自己死也不來學鋼琴了。

        ——但是學鋼琴這事是周旭堯這死小孩自己興致勃勃提出來的，為此還連累了裴衣恒忍辱負重的陪他一起，于是惱羞成怒的裴衣恒當晚上就和周旭堯掐了起來，兩位家長的數落還在嗓子里醞釀，見此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收了回去。

        兩人一邊互抽一邊長大，周旭堯三天打魚兩頭曬網的個性跟他個子一樣瘋長，比如在知道自己曾經倒數第一的成績過后，傷心之下奮發了那么一兩天，隨即就像沒有人生目標的咸魚，半死不活的癱在自家沙發上毫無斗志的看起了電視。

        見此，把被周媽委以重任的裴衣恒看得怒從心頭起，又打了他一頓。

        但是這廝現在在追求這個女孩上，倒是破天荒地的超過了他三天打漁的期限，自從跟裴衣恒傾訴了一番自己感動了自己的陳述，到現在成功約上女孩一起玩游戲，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星期。

        不過裴衣恒說不出來是該欣慰還是該無語——這人在知道對方喜歡打游戲之后，同樣興致勃勃的請教他如何能在短期內速成，將自己包裝成一個高手，結果學了兩天以后，就再度重蹈覆轍，無欲無求的將游戲扔在了一邊，美名其曰游戲太花閃了他的眼。

        不想付出努力說明壓根還不夠喜歡，裴衣恒便自覺地把這一次周旭堯的追求當成了他一場新鮮勁上來的興趣，冷眼旁觀這貨在作死的邊緣上反復橫跳。

        果不其然，一局游戲的功夫，方才還在他面前威風凜凜的周旭堯便哭著過來求他：

        【旭日：裴哥！！！救救我！！她說她過一會再來跟我玩，她果然是嫌我菜qaq！！】

        已經料到后果的裴衣恒嗦完一片水果，把看電視的平板往前挪挪，掏出手機直接語音，一心二用道：“把你那小號給我，我來替你打行了吧。”

        對面的人像是預料到的一樣，飛速就甩過來一串賬號密碼，隨即上道地發過來一條感激涕零的語音：“放心裴哥，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孤苦伶仃，那十張速寫我替你畫了！包在我身上！”

        裴衣恒把水果上的牙簽拿來剔牙，意料之中的哼了一聲，然后登上了周旭堯的小號。

        登上去時匹配狀態已經組好了隊友，裴衣恒瞟了一眼對方的頭像，心不在焉的帶上了耳機。

        結果這一戴就不得了，因為隊友的頻道里傳來了一個聲音：“對方這人菜的跟鬼一樣，還好意思在這裝高手？我還得再這跟他演，簡直倒了八輩子霉了我。”

        這聲音，但凡長了耳朵都能聽出來對方不是女的。

        裴衣恒：“……”

        裴衣恒嘴里的牙簽掉了。

        裴衣恒大驚失色：干什么？！！？對方是個男的？？！周旭堯你還跟我說你不喜歡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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