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烈焰紅妝
蘇筠坐了下來,看著他的吃相微微撇嘴。
果然他只是閻易。
沒想到這人低著頭吃飯,就看到了她的表情。
把筷子啪的一聲拍桌子上了,蘇筠沒什么反應,拿著一塊白面饅頭慢慢的吃著,然后把筷子豎了一下夾菜。
閻易本來還在生氣著的,沒想到看著她吃飯的樣子,漸漸就有些看住了。
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吃飯能有什么好看的。
結(jié)果他今天還真的看到了。
然后就繼續(xù)低頭喝粥了,想到她今天在粥棚的樣子,閻易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點生氣。
喝著粥,不甚清晰的道:“嬌生慣養(yǎng)”。
似乎很是不滿還有意見。
閻易這么一想著,就愣住了。
她是如何,關(guān)自己什么事,大不了就是不管她就是了。
這么想著,閻易還是開口道:“吃過飯,我派兩個人把你送離開這里,你在鄉(xiāng)下還有住處嗎?”
他站了起來,在掛著的軍事圖紙上看了看,道:“現(xiàn)在蘇北那片比較安全,我派人送你到那邊去”。
蘇筠吃著小蔥豆腐,沒有抬頭:“現(xiàn)在還有安全的地方嗎?”
蘇筠這么一反問,倒是把閻易給問住了。
他站在門口,仰望烏云烏黑的天,低低的道:“是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聲音里帶了悲痛,低沉的呢喃:“父親,您泉下安息吧”。
又想到眼下這種情況,這悲痛就帶了灼人肺腑的疼痛感:“我閻易識人不明啊!”
蘇筠看著他,想到那個在灰色的戰(zhàn)壕里被流彈擊中的高大身影,眼睛有些酸。
不是他不明,是這個時代不明。
他,只是一個犧牲品。
閻易回身,那聲音里的所有悲愴似乎都不曾存留過。
“那你留下來?”
“好啊”。蘇筠對著他微微的笑。
閻易看著她的笑有點失神。
像是他在故鄉(xiāng)里看到過雨中的海棠,嬌嫩鮮艷卻挺拔傲立。
真好看。
閻易轉(zhuǎn)過頭去。
吃過了飯,蘇筠在城里走了一圈。
看到大家這一副和城共存亡很是眾志成城的樣子。
對閻易來說,這大概是他擁有這座城四個月來最大的回報了吧。
晚上,蘇筠歇在偏廂房里,聽到那邊的爭吵聲,是將領們和閻易的爭吵聲。
一部分人執(zhí)意要撤軍。
聲稱是遵從軍令。
閻易摔了杯子,怒聲道:“要走的現(xiàn)在就走!老子不想到時候有漢奸去給日本人開城門”。
蘇筠翻個身,想著閻易這遺傳自老大帥的毛病真不少。
還好,唐亦東不像唐爺爺,喜歡獅子吼。
果然有一部分將領真的帶著兵走了,這是閻易的軍隊劃到鄭校長旗幟下的軍校生參與進來的。
現(xiàn)在他們奉校長命令撤軍了,順帶裹挾走了一部分被他們清洗后的軍隊。
蘇筠站在城門樓上,看著閻易在下面的校場上面對著還剩下的不到五萬人的軍隊做戰(zhàn)前動員。
“他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男人吧,這樣的時候依然頂著各方壓力,死戰(zhàn)不退,你剛來大概不知道,電報房已經(jīng)被閻易給關(guān)掉了,不然,那每天的催軍電報的響聲能把人的腦子都吵糊涂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白潔站在她的跟前,白潔穿著一身白色的護士服,上面染上了傷員的血跡,卻沒有時間去清洗。
蘇筠看著下面閻易那黑沉的面孔吼得臉紅脖子粗,點頭道:“是很了不起”。
“我聽說上海打了49天,最后還是淪陷了,你從那邊來,知道點具體情況嗎?上海第七師的醫(yī)療小組護士隊,當初還是我?guī)兔I建的,不知道她們活下來沒有”。
白潔看著遠方烏黑的云,聲音里有些悲傷。
蘇筠沒有說話,她們都知道答案。
白潔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道:“聽說你以前是他的未婚妻?”
蘇筠點點頭,白潔繼續(xù)道:“聽說你連續(xù)三年提供了軍費?”
蘇筠回過頭來,等著她接著的話。
白潔看到她默認,然后臉上帶著一個有點傲慢又有點贊同,接著還是她風格式的轉(zhuǎn)身:“那你還算有點用處”。
看著白潔走遠,蘇筠回過頭來,繼續(xù)看著蒼茫的天照著這片黑火即將蔓延的土地。
閻易回到營房,看到站崗的哨兵,本來已經(jīng)走進去的腳步又退了回來。
“沈小姐這幾天都在做什么?”
他這一陣子很忙,差點都把她給忘記了。
哨兵對這個軍隊里傳說是少帥女人的大小姐還是頗為留意的。
聞言,立即道:“沈小姐這幾天多數(shù)時候都在城里轉(zhuǎn)悠,還去了兵器房和糧草庫”。
閻易把這些行蹤歸結(jié)為大小姐的無事好奇。
有點忽略,沒放在心上,繼續(xù)和留下的將領去參謀即將到來的戰(zhàn)事。
營房里的將領們都往外走,看著穿著衫裙進來的蘇筠都紛紛多看了兩眼。
閻易有點不高興。
“這里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待在這也有一陣子了,馬上就要打仗了,今天晚上,我就派人把你送走”。
閻易想起前陣子,心上忽然躥起的別樣,現(xiàn)在恍惚想來,有點不真實。
于是嗓音里就帶著不可違抗的低沉:“不準抗命”。
蘇筠撇撇嘴小聲的嘀咕了聲:“我又不是你的兵”。
閻易轉(zhuǎn)過過頭來,看著她,眼神有點緊迫:“你說什么”?
蘇筠笑道:“我說,我有個建議,你想聽嗎?”
閻易看著沙盤沒有抬頭:“關(guān)于軍事上的?”
不然她也不會進營房了,剛才只當她好奇胡鬧了。
“對啊”。
看著沈素宜回答的這么輕松,閻易冷笑下。
不過仍然道:“行,我就聽聽你這位大小姐的軍事參謀”。
蘇筠沒跟這人語氣里的輕視一般見識,“現(xiàn)在城里還有十天的軍隊糧食,兵器房里的多數(shù)是老式的玻殼槍,我想問一下,我拿出這么多軍費都去哪了?”
看到閻易臉色變得難看,蘇筠揚起了唇角。
來而不往非禮也,他既然樂于嘲笑她,那她也不介意嘲笑嘲笑他。
他以為她是來說個無關(guān)痛癢的建議的,沒想到是來問責的。
去哪了?
她既然能說出,她救不了父親是因為他這樣的話,如何不明白軍費去了哪。
這么問,也只是為了讓自己難堪。
“當然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
在閻易黑著臉送客的時候,蘇筠立即為接下來的話做了承接。
“我要說的,既然兵器很普通,糧食也不夠,我們?nèi)绾蚊鎸磳坝繐渖蟻淼墓碜樱俊?br />
“我建議我們走尖兵策略”。
蘇筠沒有故意賣關(guān)子,接著直接道。
這是她在將軍胡同里找書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的一個軍事案例,當時也只是隨便瞟一眼就過去了,現(xiàn)在利用信仰光點,輕易就回想起來了。
“尖兵策略?”
閻易開始沉思,在德**事學院留學的時候,尖兵策略的概念就已經(jīng)被提及了,只是還只是個雛形,沒有構(gòu)建的大致綱領。
沒想到身居鄉(xiāng)下的一個封建閨秀,此時卻說出這樣的一個詞來。
閻易看著她,似乎有點難以相信。
蘇筠纏了一下胸前的長發(fā),她說什么驚世駭聞的話了嗎?
這是比較含蓄的說法而已。
“對,其實就是建一個特戰(zhàn)隊”。
閻易慢慢的咀嚼著特戰(zhàn)隊三個字。
黑沉的眼睛慢慢綻放出了異樣的光彩來,蘇筠就知道這個男人在軍事上的嗅覺是很靈敏的,一下就知道這其中的重大軍事效果和意義。
“很貼切的稱呼”。
看著蘇筠的眼神很是有賞識和欽佩的樣子。
蘇筠默默汗顏。
就她這半吊子的軍事知識,如果是在現(xiàn)代,那是絕對不會在唐亦東面前賣弄的。
不過看著和唐亦東有三分像的閻易這么崇拜的看著自己。
咳咳咳。
這忽然有一種小小的被滿足和報復感是怎么回事。
“你接著說”。
閻易讓她坐下,自己也找了個舒適的姿勢,這是要認真聽取的意思。
“我看沙盤和聊城地圖上看到,這里,牛角嶺,你看這里的地勢,很是狹隘,有一種萬夫當關(guān)一線天的架勢,如果我們組成特戰(zhàn)隊,只需要派出十人小組,把這牛角嶺左右的嶺石給嘩啦啦的炸下去,也許順便可以來個斬首行動,這么一來,鬼子肯定會陣腳打亂,我們再在這里打個伏擊,這就會重創(chuàng)鬼子軍心,我們以此可以在沙家堡這里建造戰(zhàn)壕,可以和鬼子打持久戰(zhàn),和游擊戰(zhàn)。因為沙家堡涵蓋了差不多有二十幾個村子,有上萬頃的青紗帳,等開春后,我們就不愁糧食了,到時候,再把鬼子放進輕紗帳打游擊”。
蘇筠說著說著,看著沙盤就延伸出一部分,覺得自己還是有點軍事方面的天賦的嘛。
她自己說的正是高興,沒注意到閻易看著她的眼神漸漸驚奇。
不管是她是剛才說到的特戰(zhàn),還是接下來提到的持久戰(zhàn)和游擊戰(zhàn),這都是很有創(chuàng)意和很有地理實際應用的軍事構(gòu)想。
簡直可以稱的上天才。
她是怎么想到的!
她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鄉(xiāng)下封建閨秀嗎?
蘇筠說完,看著閻易望著她像是失神的樣子,覺得有點莫名。
怎么了?
自己又說什么了?
因為聽到太多持久戰(zhàn)或者游擊戰(zhàn),蘇筠并沒有覺得這是多了不起的戰(zhàn)術(shù),可是這是因為后世總結(jié)起來高度凝結(jié),就如同我們在一個混亂的局面里,是絕對不會這么清晰并且簡直可以稱為一針見血的提出一個有效的軍事方略。
還是這么樣的一下就提出了三個來。
也不怪閻易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被埋沒的天才。
蘇筠在他面前晃了下小手。
“閻易?”
“哦”。
閻易回神,“你說的很好,是很重要的軍事參謀”。
“只是你當知道在去牛角嶺的路上有鬼子用鐵網(wǎng)建造的無人區(qū),還有這里,這里,是兩處重機關(guān)槍的碉堡,我們的人無法穿過,更不要說接下來奪下牛角嶺,反攻無人區(qū),接著還要收復沙家堡等構(gòu)想了。不過你提出的持久戰(zhàn)和游擊戰(zhàn)很有參考價值,我代表百姓感謝你想到這么多”。
閻易忽然很認真的給她敬了下禮。
蘇筠把他的手拿下,沒注意到閻易看著她拉著他的手腕有些異樣。
“對啊,我知道,這任務很艱巨,所以才要籌建特戰(zhàn)隊啊”。
“什么叫特戰(zhàn)啊,這就是意義關(guān)鍵所在嘛”。
聽到她這么說,閻易剛才平靜下的眼神有點微微的起伏。
看著她有點難以相信:“你的意思是,你已經(jīng)有如何籌建和訓練特戰(zhàn)隊的方法?”
蘇筠看著他的表情,覺得有點大驚小怪。
于是淡淡道:“當然啊,不然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
閻易看著她把小臉抬的高高的,這驕傲的小表情就有點類似吹牛皮。
禁不住就笑了起來。
他笑起的聲音很悅耳,低沉動聽。
蘇筠看著他和唐亦東有些相像的唇角,忽然就看不下去了。
轉(zhuǎn)過身來,往外走:“你先從軍隊里選拔出十個尖刀兵出來,要最優(yōu)秀的,接下來我來訓練他們?nèi)臁薄?br />
“三天?”
“這怎么夠!”
接著想起不夠也得夠,沒有時間了。
看著走出去的那個瘦弱又聘婷的身姿,閻易摸了下好幾天沒有刮的下頦,想著要想讓那幫粗老爺們聽她的訓練,恐怕也是一樁難事。
三天肯定是不夠的,不過蘇筠有鐲子的金光點,還有她也看到過一些軍事書籍上關(guān)于特戰(zhàn)隊的訓練方法,還有更是在唐亦東身邊待過一段時間。
俗話說,看也看會了。
雖然沒會,但是訓練人應該還是可以的。
蘇筠回房,邊走邊想著,決定給自己做個行動便利的騎裝。
誰讓沈素宜每套衣服都是衫裙,害她天天抱著淘淘穿著衫裙,讓別人以為她是個不知疾苦的封建大小姐。
這次就讓閻易和那個白潔,好好收好他們那動不動就愛帶著輕蔑的唇角。
哼哼。
蘇筠回到房間,想著自己該選個什么顏色的騎裝呢?
灰色?不好,和那幫粗漢子是一樣的。
不夠顯眼,雖然她是嚴格的要訓練的,可是總要顯出自己的氣勢來對吧。
白色?不好,白潔天天穿一身白色的護士服,就好像天下就剩下她這么一個天使似的。
紅色?
這個不錯。
烈焰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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