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上，陳沐低頭琢磨著陰魂怪的事情。

        他在云州待了十多年，見過的陰魂怪次數有限。霧煙山上曾出現過一大批，但那是被人血祭喚來。反倒是最初的大梁國境內，有不少陰魂怪存在。

        “康洲境內有很多陰魂怪？”他有些擔心，陰魂怪給他的印象太詭異，至今想來，依舊心頭發怵。

        “陰魂怪？那是什么？”尚陽一臉疑惑。

        陳沐頓時挑眉：“在世神牽引進入陰冥的，不是陰魂怪？”

        “我說的那是陰魂，是生靈死后之魂，可不是什么陰魂怪。”尚陽糾正。

        陰魂？生靈死后之靈？那不就是民間傳說里的詭？

        陳沐心頭一驚。

        “你是說，忘川河底那些人形黑煙，全都是生靈死后所化陰魂？”

        這和他了解的情況可不一樣啊。

        他看過無數典籍，見過大量生死，可這些見識經歷都無不告訴他，傳說中的詭不過是民間謠傳，更多是陰魂怪作祟。

        而陰魂怪是一種天外妖魔，被明確記載于典籍之中。

        這會兒尚陽卻說生靈死后會化作陰魂，被接引到陰冥還能變成陰靈？

        這不扯淡嘛！

        雖說忘川河底那些陰魂大都成人形，但那東西本質上就是陰魂怪，怎么就成了死后之靈？

        “你不知道？”這下輪到尚陽不解了。

        陳沐微微搖頭，卻沒再出聲多問。

        看尚陽表情就知道，忘川河底陰魂怪是生靈死后之靈這件事已成共識。這里面肯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內情。

        他只想盡快返回陽間凡塵，這種蘊含隱秘的大事，他覺得最好還是盡量少打聽。、

        不過……

        “陰山府城隍道場所在的康洲，有很多陰魂？”

        “生老病死乃是天地自然循環，時刻都在發生，哪里沒有陰魂？”尚陽理所當然反問。

        我們云州就沒有那么多陰魂。

        陳沐面上點頭，心里卻忍不住擔憂。

        這康洲恐怕不是個好去處，真去了那里，得立刻遠遁。

        “那封神契書有秘法約束，作了在世神就得為道場鎮守百年。期間不能擅離只能困守，就沒人嘗試掙脫這約束？”陳沐試探著問。

        “掙脫？不可能。”尚陽搖頭。

        “約束在世神的不是契書，而在道場本身。”

        “一旦入駐道場神像，就等于綁定了道場覆蓋下的無數生靈，想掙脫就等于帶著無數生靈一起逃遁。”

        “誰又能拖著數萬數十萬陰靈一起飛遁呢？對吧？”尚陽往嘴里扔了顆油炸月蒡珠，對著陳沐眨了眨眼睛。

        “我能啊。”陳沐眼睛大亮。

        他有擔山，還有千燈城，不就是帶著數十萬人跑路嗎，輕松！

        艸！

        忘了眼前這家伙會擔山經！

        尚陽臉色一滯，無奈開口：“比喻，我那只是在比喻而已。”

        “道場神像不只是綁定生靈，它還和地脈相連，落地生根。”

        “你能帶著數十萬人跑，你還能扛著整片大地飛行不成？”

        “再說，活著的生靈也到底陰靈不同，你那擔山經不見得管用。”

        可惜了了呀。

        陳沐失望搖頭。

        看來，還是得指望呂梁提供的法門。

        “聽說有種李代桃僵之法，可繞過契書？”他身體微微前傾，小聲詢問。

        “原來您打的是這個主意。”尚陽恍然，他一臉好奇：“那陽間有什么好的，您非要上去溜一圈。”

        “我身中咒殺秘法，實在沒法子，只得去陽間躲一躲……”陳沐依舊拿出之前那套說辭糊弄人。

        “你就告訴我，這法子靠不靠譜。”

        “靠譜，當然靠譜。”

        “上面大人物只在乎是否有人鎮守道場，至于那人是誰……”尚陽說著聳了聳肩：“沒人在乎。”

        陳沐心頭一松。

        “這法子說的神秘，其實簡單的很。”尚陽渾不在意開口解釋：“不過是往同一個道場里派遣兩個在世神。”

        “其中一個用秘法暫時遮掩封神契書，讓另一率先入駐。神像被占據，另一個沒法入駐，也就不會被道場牽絆約束。”

        “等過三五個月，封神契書上阻隔陰冥的力量消失，身為陰靈，自然而然的就會被忘川河拉回陰冥。”

        陳沐頓時恍然，同時忍不住一喜。

        陰靈身軀不過是天妖真身，是一道法術，他不是真的陰靈，根本不怕忘川河拉扯。只要能擺脫封神契書限制，他就能徹底脫身。

        “同一個地方發放兩個封神契書？這事兒不容易吧？”陳沐不由瞇眼睛。

        “嗨！本來在世神就需要百年輪換，指向同一個地方的封神契書，在煉制之初就不止有一份。”

        “打通府城關系，再準備好大量寶貝財物，只要不是某些關鍵道場，就能多領一份契書。”

        “對那些管理契書的人來說，報個損傷丟失就行，簡單的很。”

        陳沐頓時了然點頭。

        ……

        之后一月，陳沐老實待在豐安城中，看著一眾陰靈熱火朝天忙碌的建城。

        偶爾找來尚陽，旁敲側擊的繼續打聽在世神消息。

        這位獨角鬼王辦砸了慶陽城蕭城主的差事，不敢再回大青山城，轉頭投靠了豐安城。

        也正是有這位幾年老鬼提供消息，讓他了解到何為在世神。

        在陳沐看來，作為在世神的陰靈，就只是城隍道場的工具人。

        而所謂的城隍道場，極為類似練氣士禁制法陣，有梳理地氣牽引陰冥等種種妙用。

        陰靈就是這個法禁的其中一個核心，只需入駐道場神像，就能發揮作用。

        為了保證道場持續有效，道場本身才會對陰靈有約束禁錮作用。

        一上崗那就是百年無休。

        “還真就成了打工魂？嘖……可憐吶。”陳沐忍不住搖頭。

        ……

        這天，豐安城城主府，東側一處偏殿中。

        呂十三捧著個托盤，上面放著個小臂長短表面刻印祥云紋路的黑色卷軸。

        “這就是那封神契書？”陳沐看向呂梁和呂十三兩人。

        “您在契書上簽下姓名，它就會自行攝取您的氣機，完成簽押。”呂梁點頭：“拿著它，您就可以找到奈何橋，過鬼門關，前往陽間作在世神。”

        總算看到了返回陽間的希望。

        陳沐心頭微微激動。

        陰冥雖然不差，但他到底是活人，還是回陽間更舒心。

        想到這里，他當即探手拿過封神契書。

        他也不怕呂梁坑人，有天魔靈種在，雖然不能讓兩人言聽計從，卻杜絕了對方迫害他的可能。

        卷軸拉開，一列列飄逸優美的銀色小字映入眼簾，卻是蘊含復雜寒意的真意法符，他只是多看了幾眼，就忍不住頭腦發昏。

        陳沐立刻偏移視線，心頭卻止不住吃驚。

        好厲害的封神契書！

        與此同時，他腦海里也出現了一連串信息。

        落鳳郡平丹縣小洼鎮，陶玉真君麾下土地鎮守？

        土地鎮守？

        這特么不就是……土地神？

        陳沐一臉怪異。

        “李代桃僵法畢竟不合規矩。”呂梁訕笑解釋：“太顯眼的位置，不好操縱。”

        陳沐頓時了然點頭。

        “您看。”呂梁笑著從袖口掏出一個卷軸展開。

        一個和他手中一模一樣的契書出現，同樣的小洼鎮，同樣的土地神，末尾簽名處，則已經簽上了姓名。

        “樂典？”

        “不錯，此人乃是千刃營麾下陰兵，可代您鎮守道場。”

        “而且……這是自己人，讀了七十二遍東極長生經。”呂梁對著陳沐嘿嘿一笑，眨了眨眼睛。

        “我還給了足夠補償，足以讓他心甘情愿去做在世神。”

        陳沐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返回陽間這事兒，總算是成了。

        他沒再多猶豫，抬手拿起托盤上毛筆，痛快的寫上了大名，嗯……沈衍的大名。

        這封神契書到底是某種約束禁制，他覺得還是謹慎點兒好。

        接著他又放出光頭形象的天妖真形，讓封神契書攝取氣機留存。

        陳沐看著契書右側自動浮現的光頭模樣寫意全身像，忍不住點頭。

        名字是沈衍的，氣機是天妖真形的，再加上李代桃僵法，隔了好幾層，就算這契書有幺蛾子我也能脫身。

        我可不想當打工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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