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霧非霧
“今年的花……開的真好啊。”段儷抒望著窗外那一地落花殘,喃喃自語著。
眼下已是深冬了,殘的殘,敗的敗,枝丫也都光禿禿的,丫鬟春紅看了眼自家小姐,只當她是病入膏肓,已經分不清季節時間,在這說胡話了。
她有些同情小姐,這尚書府雖說人情淡薄,但小姐重病在床這么多些日子了,竟也未曾有過人來探望。尚書府里大大小小幾口人,怎么說這二小姐也是名動京城的一朵嬌花,哪想不過也才二八年華,這一場風寒便留不住了。
春紅嘆了口氣,只在心里可惜著。臥床的段儷抒卻說不清如今的感想。這幾個月來,原本嬌艷欲滴的她早已形如枯槁,重病以來,也讓她看懂了太多世態炎涼。
段儷抒是這尚書府里最出色的女子,雖說僅僅是個庶出的二小姐,從小便為自己爭得一口氣,精通琴棋書畫,憑借著一襲驚鴻舞惹來四面八方的炙熱目光。
人人都道段尚書養了個好女兒,段儷抒不僅僅才貌雙絕,性情也十分溫良。
她替自己爭這一口氣,卻逃不過名義上的父親將她比作貨物,在最好的年華挑挑揀揀,以尋一個最好的出處。
這場風寒于她而言,算不算是一種解脫呢?
閉上眼前的最后一刻,短短十六年的人生在腦海中如同走馬觀花般浮現,卻也找不出任何能覺得留戀的地方。娘親死的早,爹爹將她視作籠絡朝臣的棋子。
人會有來生嗎?若有來生,她不愿再做那一枚棋子,而要當這執棋者,為自己活一次,為她活的風光!
段儷抒睜開眼,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是第三天了。她托了原身的福,搖身一變成為將軍府嫡女。段儷抒不知是該感嘆自己好運,還是感謝上天有好生之德,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這院子同前世她在尚書府時相比大的多,這具身體的原主在七歲時與家人走散,手上只有一串刻了雙雙二字的佛珠,憑著手腕上的桃花胎記,段儷抒剛來第一天,就奇跡般地被原主的家人找到。
失散的將軍府嫡女這個身份,對于以前的她來說可望不可及,原主上頭只有一個在軍中當著統領的哥哥段長靖,父親是當朝驃騎大將軍段淳風,母親和父親青梅竹馬多年,如今也仍舊是如膠似漆,對唯一的女兒可謂是念了多年,找了多年。
段儷抒手中正捧著書冊,面前的段夫人還在親切地詢問她院子可有不滿意的地方。這一切仿佛是一場夢般,是從前的自己根本不敢奢望的。
臨死前的愿望仿佛成真了一般,段將軍和段夫人的關心愛護是她從來不敢在那個將她當做貨物的段尚書身上尋求的。
眼眶有些微微發紅,眼尖的段夫人抬起頭便發現了,慌忙問她怎么了。段儷抒搖了搖頭,笑著道:“無礙的,只是娘對我太好了,我真的受寵若驚。”
從前她再如何裝作賢良淑德、恪守三德,也沒能得到尚書高看的一眼,直至紅顏薄命死于榻上前,都不曾見他來看過一眼。那一場大病斷送她短暫的生命,卻給了她更好的一次機會。
原主走失后生活在一個小漁村,前些天上山采藥不小心摔落掉下了山崖,才失了性命的,而她來到這里的時候,也是因為去鎮上找大夫,才讓將軍府派人打探的時候得到了消息。
僅僅三天的時間,段家父母的寵愛,家中的和睦都好的太過虛幻,讓她總覺得像是偷來的一般。她對原主也有愧疚,卻也沒有辦法。
從前的尚書府,她哪怕不爭不搶,不與姊妹爭斗,卻也見證了父親幾個小妾間的勾心斗角,將軍府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天籟了。
段夫人緊緊握住她的手,打斷了她的回憶:“雙雙,娘對你的好是應該的,世上會有哪對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呢?對于娘來說,只要你好,娘就安心了。”段儷抒愣愣地點了點頭。
木已成舟,她既然已經來到這里,或許是命中注定,對于原主,她只能夠努力將她本該有的人生活得精彩,段家父母和大哥也早已被她當成了最親的人,她一定會替原主守護這個家。
段夫人笑瞇瞇地走了,留下了兩個看起來年紀同她差不多的丫鬟。一個看起來稍作沉穩,另一個倒是一直在東張西望,十分跳脫。
稍微年長些的白露站出來行了一禮:“奴婢見過小姐。小姐,奴婢名為白露,她叫銀葉。先前一直跟在夫人身邊,現在由我們來伺候小姐。”
段儷抒點了點頭,喚作銀葉的丫頭膽子到底挺大的,她笑瞇瞇地對著段儷抒道:“小姐……你長得可真好看,是奴婢見過最好看的人!”說完,她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這個丫頭嘴倒是很甜,直接把她逗笑了,段儷抒站起來,正打算說話,卻見一個人影風風火火地直接闖了進去,一把將她抱住。段儷抒還在發愣,卻見白露和銀葉齊齊行禮喊了聲大少爺,這才明白來人是誰了。
“雙雙,你終于回來了,我……”段長靖相貌端正,不愧繼承了段家夫婦的容貌,也是俊朗英氣得很,此刻卻是淚眼婆娑地,抱著段儷抒不肯撒手。
段儷抒心里發笑的同時,卻也覺得溫暖,但她還是猶豫著道:“你是……大哥?”段長靖點了點頭,這才放開她,看見屋門外兩個早已悄悄退出去的丫頭,這才裝模作樣地咳了聲。
段長靖摸了摸她的腦袋,似乎想裝作嚴肅的樣子,卻又被迫放棄,只得強忍著笑意同她說教:“雙雙,你要記住,你是我們家的掌上明珠,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誰要是敢欺負你,哥哥幫你打他,千萬不能服輸知道嗎?”見她乖乖地點頭,他這才嘻嘻笑著喚了還在院子外候著的小廝抬了箱東西進來。
他神神秘秘地湊到她耳邊:“雙雙,這可是好東西,是哥哥獵來的,一直就留著給你呢!”段長靖走了,段儷抒吩咐銀葉將箱子打開,里頭赫然是一件大氅,頸部圍了一圈狐毛,看上去挺暖和的。
段長靖作為她的大哥,雖說僅僅大了她兩歲,卻早已被段將軍送去了軍營,他倒也是有骨氣,不喊不抱怨的,幾年就到了統領的位置,京中都說是虎父無敗兒,只有段長靖知道,他拼了命地練武功,只為了有朝一日,等妹妹回來,保護她不受傷害。
段儷抒并不知曉這一層典故,卻仍舊從段府上下都感受到無與倫比的溫暖,為了不給將軍府丟臉,她一回來就央求段將軍請了教習,學習琴棋書畫。
好在有著前世的功底,她學起來并不吃力,不過幾天就受到幾個教習的夸贊,都說她是天生的好料子,不過因著從前紅顏薄命的顧慮,段儷抒又求了段將軍,想學習騎射。
正好這幾日段儷抒回府這件大事,段長靖得空休息幾日,卻又安排了教她學習騎射了。
段儷抒倒是第一次去馬場,這也新鮮,那也新鮮。不過消一日下來,段儷抒便發現了,自己已經不僅僅是不擅了,簡直是有仇。若說學一支舞,她只需要三日便可熟練,但若是換了騎馬,估計仍舊是馬跑她了。
練了半日下去,段儷抒堪堪學會上馬就已經是腰酸背痛了,白露于心不忍,連忙找了借口道:“小姐,聽說那京中的云錦閣來了批新衣服呢,正好夫人也讓小姐多出去走走,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說來也是,回府已經好幾日了,她還未曾出過府呢,連忙回府梳洗一番就踏上了京中最繁華的地方。
果真是最繁華的一條街,云錦閣那富麗堂皇的裝潢一下子就抓了人眼球,段儷抒是個不喜走動的性子,好奇之下還是進了門看看。
外頭看著就已經金黃璀璨了,沒想到里面只更勝一籌。自段儷抒一踏進來,這店小二的眼珠子就一直在她身上打轉。這通身的氣派,更何況段夫人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自己這個小女兒了,段儷抒雖說穿著低調,但那料子一看也不是凡品。
店小二連忙喜笑顏開地迎了上去,將人領到二樓:“這位小姐是來看衣裳的吧?小姐喜歡什么樣的?”二樓的衣裳看上去就比一樓的好了不要太多,段儷抒心下有了較量,眼睛朝周圍轉了一圈,隨手指了一件看起來較為素凈又獨特的衣裙。
小二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那件衣裳看著素雅,料子確是一等一好的,也是云錦閣里頭最出名的大師所裁,價格可不少,店小二連忙點頭哈腰地將衣服捧了出來,領她去換衣間。
等段儷抒一出來,別說店小二,兩個丫頭的眼睛也看直了。白露這樣不善言辭的都忍不住夸了幾句,銀葉更是目瞪口呆了:“小姐可真好看,跟畫里的仙子走了出來一樣。”
段儷抒忍不住彎了眼睛,剛來的時候她就照了照鏡子,這張臉確實是驚為天人,流暢的臉蛋弧線,雖說還帶著點嬰兒肥,看上去同鵝蛋一般,一雙極為出眾的桃花眼,眉目含情,唇瓣生得正好又飽滿。明明都偏圓潤的五官,卻不知是不是靈魂透出來的氣質,顯得她帶著將門嫡女該有的高貴和冷淡,明明她在笑,卻叫人不敢接近。
這衣裙是月白色的,下裙以薄紗剪裁,繡了些珍珠點綴,精致的刺繡一看就不是平常的。穿在她身上,可謂是將清麗出塵發揮到了極致,段儷抒也看著滿意,換下來正打算讓白露去同店小二結賬,卻見一穿金戴銀的女子大搖大擺地上了二樓。
“店小二呢!”不知是不是主子慣得,這丫鬟也是趾高氣昂的,店小二連忙給段儷抒使了個眼色,連連給那位賠不是。
這女子的做派卻是有些倒胃口,她看了一圈似乎沒找到滿意的,正打算罵幾句,卻一轉眼看見白露手上的衣裳,瞥了眼一旁的段儷抒,翻了個白眼:“就要那件了,給我拿過來。”
還沒等店小二說話,那女子帶來的丫頭卻是直接上手,打算從白露手上搶過來,被銀葉推了一把就叫嚷起來:“我家小姐可是王尚書的千金,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推我!”
銀葉怕是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呸了一聲:“我家小姐還是將軍府嫡女呢,我推你怎么了!”
段儷抒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本來只等著丫頭鬧的王水芝卻仿佛聽到了什么臟東西一般:“喲,將軍府?不過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罷了,還敢推我的婢女?”說著,她邊伸出手像是要打銀葉。
“王小姐?”段儷抒接下她正要落下的手,冷笑一聲,“王尚書的家教便是如此嗎,什么時候我段府也需要看著你的眼色行事了?今日之事尚書若是知道了,會不會以教出個市井潑婦的女兒為傲呢?”
她將銀葉護到身后,示意白露過去:“小二,把賬結了。這二樓如今我不敢多待,怕是要晦氣。”白露忍笑答了聲是,連忙跟著店小二下去了。段儷抒經過氣得臉色鐵青的王水芝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輕聲耳語道:“王小姐往后可千萬別再惹事了,否則,王尚書沒教給你的規矩,我不介意替他教了。”
“你!”王水芝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只能在原地跺腳。段儷抒卻不曾理會身后她憤怒的嚎叫,徑直走出了云錦閣。
出了云錦閣,段儷抒這才一臉嚴肅地對身后的白露銀葉說教道:“白露,銀葉,你們可聽好。我初來乍到,本來也不欲惹事,但若是今日這般叫人欺辱了,也是不可行的。你們兩個既然到了我院子,就是我自家人,下次要是有人敢打你們,不用等我出手,自己打回去,聽見了嗎?”
白露驚詫之余深受感動,一旁的銀葉卻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聽到這話就忍不住啜泣。
銀葉不比白露沉穩冷靜,經過幾天的接觸下來,段儷抒發覺她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雖說活潑愛鬧騰,但也不是個不懂事的,這次才會這么說。
重生一次,既然決定要說自己所說,做自己所想,從前不敢不會做的,這一次就得盡數做了。白露和銀葉二人心性不錯,也忠厚護主,那她就愿意為她們出頭。
這一番話下來,二人于她也更為盡心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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