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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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出來。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來者正是鎮(zhèn)溟壇主越無岐。
越無岐走到大殿中央，對玉昳真人行過禮，而后轉過了身，對冉悅道：“戰(zhàn)靈要這血肉之身何用？金蕊不除，他連一絲靈力也使不出來，今后又如何應戰(zhàn)？堂堂神尊，豈能淪落至此？！”
這一番話，冉悅無法反駁。
戰(zhàn)靈乃是靈宿宮立派之基，辰霄更是百年難遇的神尊。血肉之身，阻了靈羈，更封了力量，如今的他，連靈宿宮最低位的弟子都及不上。那神桑金蕊的確是至寶，但于他而言，興許是災難吧……
眼見冉悅沉默，越無岐生了滿目輕蔑。她冷笑一聲，轉而問云和道：“如何才能取出金蕊？”
云和聞言，看了看眾人的神色，道：“諸位應該都知道，殛天令主并無肉身�！彼饬藥撞剑Z調(diào)深沉而緩慢，“殛天令主乃天地間至邪戾氣所化，無形無相。其人身，皆是奪舍而來。昔日，殛天令主機緣巧合奪下一具神桑金蕊塑就的人身，知其強健后，便有意尋找金蕊。歷經(jīng)數(shù)年，共得了五枚。按先前云擎師兄所言，與貴派神尊那一戰(zhàn)，殛天令主自斷了一臂，舍出了一枚金蕊……”
越無岐體會出話里的意思來，道：“就是說，只要找出金蕊的位置，剜出來就行了？”
云和神情復雜地點了點頭，道：“那魔頭的五枚金蕊，各在心臟與四肢，故可只斷一臂。而貴派神尊的這一顆，已結成心脈。唯有剖胸剜心，方能擺脫。”
越無岐聽罷，漠然抽出了腰間佩劍。冉悅一見，上前擋在了辰霄身前。
越無岐冷冷望著她，問道：“怎么？”
冉悅自知冒犯，不免有些膽怯，“我……”
越無岐無心聽她言語，只將長劍一翻，遞給了她：“那你自己來。”
冉悅又怎能接過那把長劍。她望向云和，試探著問道：“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
云和面露無奈，道：“若那神桑之靈還在，興許有其他辦法。但自殛天令主奪去她的木髓之后，她便回復了桑木之體……”他微微停頓，轉而又對越無岐道，“這位姑娘也先將劍放一放吧。雖說是要剜心，但尋常刀劍只怕無法傷損這金蕊塑成之體�！�
“哦？”越無岐將劍一收，取了靈缶出來，“那神尊的劍氣又如何？”
絕斬？
為什么要做到這個地步？
冉悅再無法按捺自己的情緒，恐懼和惱怒一涌而上，讓她的聲音都發(fā)了抖：“要取出金蕊，不就是要殺死他一次么？既是這樣，不取出來也罷！”
越無岐聽她此言，也生了怒意，只喝令道：“放肆！退下！”
冉悅自不肯退，只固執(zhí)地與越無岐對峙。
這劍拔弩張的情勢下，卻是炎朧開了口，“要不，我來？”在眾人的不解中，炎朧走上前來，“不用剖胸剜心，我把那金蕊燒掉不就行了？”
“你可有把握？”寧疏接了她的話，問道。
炎朧笑笑：“不過是顆草木精元，總歸燒得掉的吧？”她說著，又沖冉悅和辰霄笑了笑，“痛也就一眨眼的事，忍一忍唄。”
冉悅沒了話，回身看著辰霄。
眾人的談論，辰霄自然都聽見了，可他的神色始終平靜，見冉悅滿目擔憂，他淺淺一笑，道：“主上放心，一眨眼的事�！�
冉悅知是安慰，卻依舊不安，猶豫了許久才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
眼見如此，玉昳真人開了口，道：“那就試一試吧。”
越無岐聽得此話，便不多言，將靈缶收了起來，靜待發(fā)展。
如此一定，寧疏行了禮，吩咐炎朧道：“小心些�！�
炎朧答應了一聲，走向了辰霄。冉悅還站在辰霄身前，遲疑著不肯讓開。炎朧挽起她的手，把她拉到了一旁，笑道：“我會小心的。”
冉悅雖不放心，卻也無可奈何。眼看炎朧伸手抵上辰霄的心口，她側開了頭，閉上了眼睛。
掌下的溫熱搏動，令炎朧微微有些失神。她抬眸看著辰霄，低聲對他道：“可惜了。”
辰霄不解她話中的意思，卻能感覺到那語氣里的惆悵憂傷。他生前興許不是人，所以這血肉之身的好處，他不甚明白。但炎朧不一樣，對現(xiàn)世存有執(zhí)念的戰(zhàn)靈，又豈能對“復生”無動于衷？他多少能懂她的心思，便帶著一意溫柔，對她道：“別燒了，取出來給你吧。”
炎朧一聽這話，笑得歡喜。但她卻不應答，只道：“開始了哦�！�
話音落定，火焰一瞬而生。此焰并非肉眼可見，只在無形間侵身入體，直接纏住了金蕊。
灼燙，亦一瞬而生，引得辰霄呻/吟了一聲。
炎朧知他難受，心想著速戰(zhàn)速決，便令火焰更烈上幾分。如此火力之下，她以為焚盡那金蕊也不消片刻，卻不想，爍爍金光自辰霄心口溢出，與她的火焰纏作了一團。
“怎么會……”炎朧大驚，“燒不掉？”
她的掌下，火焰早已失控，由著金光裹挾，順著辰霄的心脈一路灼燒。金紅二色肆意蔓延，轉眼覆蓋他全身。所過之處，血肉皆被燒透，如焦土般龜裂，但不等化作灰燼，金蕊之力便令其恢復愈合。
反復之下，是無法想見的痛苦。世上，絕無人能忍受這樣的折磨，遑論那未解人間疾苦的神尊。
燒身之痛，如滅頂?shù)睦顺保蜎]他所有神識。眼前早已一片模糊，耳畔亦無半分聲響，喉嚨被灼至沙啞，以至于那不可自抑的嘶吼聽來都是嗚咽。
然而，冉悅卻聽得再清楚不過。
便在他叫出第一聲的時候，本已被阻斷的感應竟剎那清晰起來。那凄厲嘶吼響徹耳畔，更震蕩心魂。她睜開雙眼，看著他無力倒下、看著他蜷身掙扎，恍惚間，那焦灼的痛楚竟是感同身受，一并連落下的淚水都帶著滾燙。
“辰霄！”冉悅幾步?jīng)_了過去，跪在了辰霄身邊，伸手扶他。他的身體燙得灼手，幾乎無法觸碰。
一旁，炎朧已然驚怯，只怔怔重復道：“……燒不掉，為什么燒不掉？”
眾人見此，也都震駭，正要上前看視之際。越無岐卻先走了過去，她的神色依舊清冷，說出口的話帶著決絕的無情：“看來仙將之流奈何不了這金蕊，還是我來吧�！�
冉悅僅剩的克制和禮讓便在這一句話下土崩瓦解，她轉頭，淚水滿盈的雙眸已然被憤怒灼紅：“不準動他！”
越無岐不加理會，徑自上前。
“我說了不準動他！”冉悅怒吼一聲，抬手起訣。無形護盾如鱗片般層層展開，阻了越無岐的腳步。
越無岐手托靈缶，神情中并無惱怒，只是愈加冷漠：“呵，好啊，要我不動他也可以，你自斷靈羈就是。”
自斷靈羈？
冉悅一時竟有些怔愣。若戰(zhàn)靈不服命令或不堪使役，弟子可上稟壇主，得壇主應允后，便可將靈羈斷去。如此，戰(zhàn)靈便會重回宿星潭，而主人則能重煉靈羈，再行召喚。
如果她斷了靈羈，辰霄會如何？是脫出軀殼重回宿星潭，還是以凡人之身留在現(xiàn)世？若是后者還好，可若是前者，又該如何？她怎能忘記，他是燕還以殞身為代價換來的，她如何能輕易放手……
這些念頭，滿是軟弱和自私，令冉悅厭惡起自己來。然而，越無岐又哪里知道她這些百轉千回的心思，只被她的猶豫不決惹出了不快。
“優(yōu)柔寡斷，婦人之仁。就是你這種性子，你那個天士才會自己跳進宿星潭……”越無岐冷聲道。
這句話，如炸雷一聲響徹腦海，朦朧記憶隨之震醒。辛遙師姐曾說過，那日送藥遇襲，是鎮(zhèn)溟壇主救她回來的。所以，越無岐見過燕還，或許還……
冉悅止了淚水，慢慢站起了身來。她看著越無岐，神色里的悲傷和憤怒已然變作了令人膽寒的冷靜。她開口，咬著字問道：“你對小燕說了什么？”
“小燕？你指那個天士？”越無岐眉峰一挑，語氣全然挑釁，“呵，我不過是告訴了他一個事實——無法御敵，亦無法保護主人，要你何用？”
“越無岐！”冉悅不等聽完，便吼出了一聲來。隨這一吼，護盾層層震動，起一片瀕臨破碎的輕響。
越無岐一臉不屑，道：“你們這一輩年輕弟子著實可笑。你以為戰(zhàn)靈是什么？將其召喚至現(xiàn)世又是為什么？扶持陪伴？兒女情長？呿，可笑……”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靈缶，又望向了冉悅，“我靈宿宮召喚戰(zhàn)靈，是為了降妖伏魔、護佑蒼生！宮主說你是‘滄海遺珠’，太抬舉了你了！空有天賦，卻浪費在無謂的私情之上！終是害人害己！”
冉悅早已聽不進任何一句話。所有本可以明白的道理，此刻都只是嘈雜。長久以來所有辛苦的壓抑，都已失去了意義。疲憊身心只渴望一場宣泄，或哭鬧、或怒罵、或破壞……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在一切過后，重歸平靜。
但聽脆響連連，所有護盾一瞬破裂，如琉璃碎屑般灑下。大殿之中，但凡沾染了碎屑之物，皆被覆上了一層透明包衣，恰如冬日被冰雪凍結的草木。
越無岐皺眉，撣開肩頭的碎屑，退了幾步。她將靈缶一收，取長劍在手，徑直刺向冉悅。
玉昳真人見得如此，呵斥道：“都住手！”
可那二人卻都充耳不聞，只一意爭斗。
劍鋒錚亮，碎屑晶瑩，光華交映、虛影相疊，幻化一片繚亂。便在這繚亂之中，忽有人蹣跚上前，伸手握住了越無岐的劍鋒。
冉悅看著擋在自己眼前的背影，喃喃喚出他的名字：
“辰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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