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抽絲
八月薇妮甜愛三部曲, 晉江文學城首發, 美的人都要正版訂閱哦~ 不知過了多久, 書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掀起的風把桌上的畫都給吹落地上。
范垣大怒, 見進門的是自己的心腹徐丁。
他才要呵斥, 徐丁卻急促地低聲道:“四爺,出大事了!”
突然一眼看見地上的畫像,微微一愣。
范垣把圖畫撿起來, 滿懷不悅:“何事!”
“是陛下, ”徐丁顧不上冒犯,聲音繃緊壓著一絲不安:“陛下不見了!”
***
琉璃打開門跑了出去, 卻正看見抱著西洋鐘一路尋來, 卻因不敢擅闖而在廊下徘徊的東城。
東城見她從范垣的書房跳出來, 吃了一驚,他手中還抱著那精巧的西洋鐘, 忙迎上來道:“妹妹……果然在小四叔這里?我還以為他們看錯了呢。”
原來東城抱了鐘回去后,不見了琉璃,他忙詢問打聽, 卻有個小廝看見范垣領了琉璃去了。
東城心里狐疑,因知道范垣性子冷僻孤傲,等閑不會讓個小丫頭到自己書房里去,他又不敢貿然打擾, 便悄悄地過來, 想先打聽打聽。
誰知正在徘徊, 就見琉璃跑了出來。
琉璃當然不能回答他,但卻醒悟過來自己方才已經失態,此刻東城瞪著烏溜溜的眼睛正盯著她瞧,琉璃怕給東城看出什么來,便竭力讓自己鎮定,垂眸假意看他手里的西洋鐘。
東城見她瞧著自己的鐘,便笑道:“我可抱了一路呢,這東西看著小,實則還挺沉的,不如我陪著妹妹回房里看去?”
琉璃點頭,便同著他一塊兒往自己的房中而去。
一路上有些丫鬟婆子看東城抱著鐘跟琉璃走在一起,一個個竊竊私語,又驚又笑。
有人說道:“咱們小爺平日里就有些太縱了,如今遇上這位呆小姐,更是天聾地啞地對了眼了,他兩人竟能玩到一塊兒去。”
東城全不以為意,也不再問琉璃為何去范垣書房一節,只同她說說笑笑,回到房里。
才把鐘放在桌上,正巧到了巳時,只聽得“鐺”的一聲,掛鐘的頂上開了一扇窗,一只金雀鳥踩在樹枝上探頭出來,咕咕地報時。
瞬間這屋內屋外的丫頭婆子們紛紛跑進來看稀奇,琉璃假裝好奇的樣子,實則心思早就飛了。
自己賭氣畫了那張圖,范垣會怎么想?
當初在木板上畫他的樣子,一是因為被圓兒攪的沒法子,所以特意畫了范垣的樣子提醒那小狗,但另一方面,她畢竟是個頑劣的少女,心里也有些玩笑捉弄之意,因為他每天都板著臉不近人情的模樣,所以特畫出來給他瞧,希圖讓他一笑,然而卻全無惡意。
只是范垣的反應在她意料之外,他平靜淡定的就像是沒看見那副畫,她反而被陳翰林給訓斥了一頓。
及至后來她想把畫找回來毀尸滅跡,那畫卻又自己長腿跑了似的,起初琉璃的確是懷疑圓兒才是兇手,畢竟圓兒有一個特長,就是愛好刨土挖坑埋東西,許是給圓兒不知埋到哪個地方去了。
怎么能想到,這罪證竟然給受害者好端端地偷藏了這么多年呢。
琉璃有些擔心。
在跟少年范垣的相處之中,她可沒少干這種促狹捉弄的事兒啊,而且最要命的是,其中大部分的所作所為她都已經忘了,但從今天的木牌子看來,范垣顯然記得很牢靠。
但是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不管是對他有多少虧欠,那……應該可以一了百了了吧。
在眾人圍觀那西洋鐘,嘖嘖稱奇歡呼的時候,琉璃卻越想越是氣悶。
養謙沒想到,自己進門的時候,會看到這樣熱鬧的場景。
桌子邊上,東城跟琉璃坐在一處,周圍小丫頭們圍站著,都在看桌上的那樣鐺鐺亂響之物。
那些丫頭們見養謙進門,才慌忙行禮,紛紛都退了出去。
東城早也站了起來,行禮道:“大哥哥,你回來了。”
養謙笑道:“你怎么在這里,是在干什么?”
東城指著桌上的西洋鐘道:“我給妹妹看這個呢,哥哥也來看看。”
養謙歪頭看了會兒,贊嘆道:“我早聽說過此物,沒想到你竟有。西洋人的玩意,實在是稀罕。”
東城道:“妹妹也很喜歡,我們在這兒看了半晌呢。”
琉璃因見養謙回來了,早收斂了心事,也裝作認真看鐘。
養謙望著她專注的樣子,想到自己這次又是無功而返,便勉強笑問:“純兒喜歡這個么?”
琉璃看他一眼,點頭。
養謙道:“以后哥哥也給你弄一個,你說好不好?”
東城忙道:“不用著急,這個就送給妹妹玩就是了。”
養謙一愣,回頭看向東城,卻見他滿面真摯。
這西洋玩意自是精巧非凡,縱然是京師之中,也只有權宦貴戚之家才有一兩件,東城這個報時鐘一看就是極為昂貴之物,小少年竟如此慷慨。
養謙忙笑道:“我不過是跟妹妹玩笑,這個就不必留在這里了。如此精細,留神弄壞了反而不好。”
東城道:“怕什么,橫豎妹妹高興就是了,只要能讓妹妹開心兒,壞不壞的倒是不打緊。”
養謙心中一動,倒是被東城這句話感動了,這少年雖是嬌生慣養,又有些被馮夫人縱容的任性,但是這份愛顧溫純的赤誠真心,卻跟自己是一樣的。
因此養謙也并未再推讓。東城又坐了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養謙送了東城后,叫人把西洋鐘擺到堂下桌子上去,自己在琉璃身邊坐了,問她今日玩的好不好等話。
養謙道:“我今兒也出去了一趟,你猜我去了哪里?”
琉璃自然不知道,縱然知道也不會回答。
養謙道:“我去了靈椿坊的陳家老宅。見了那位陳伯。”
琉璃萬沒想到,雙眸微微睜大看著養謙,溫養謙摸了摸她的的頭,笑道:“你果然記得那個地方對么?哥哥因為知道你喜歡那個地方,所以很想或租或買下來呢,妹妹高不高興?”
琉璃的眼中微微有光,像是因這一句話而生出了無限希冀。
養謙看著她的神色,道:“純兒放心,哥哥會再想法子的。橫豎陳家現如今已經沒了別人……不過……”
養謙頓了頓,想起之前在陳家側門口看見的那道小小身影,喃喃道:“今兒我還看見似乎有個小孩子從他們家側門出入,不過……陳伯說只有他一個人在宅子里,總不會是他的親戚?唔,大概是鄰家的小孩子而已。”
琉璃不記得有哪家的小孩子可以在陳宅的側角門自由出入,她的記憶里,除了大門,角門跟后門通常都是鎖著的,當然,她也有自己的秘密法子自由出入。
可畢竟她已經不在陳家這么多年了,雖然她也不記得陳伯有什么小孩子的親戚,但也許真如養謙所說,只是街坊鄰舍家的頑皮小子罷了。
養謙因從丫頭那里聽說琉璃先前去見過了馮夫人,這是才回來不多時,生怕她累了,便讓她休息,自己卻去上房見馮夫人。
來至崇喜堂,養謙還未進門,就聽馮夫人叫道:“這青天白日的,他這是在干什么?”聲音竟含著慍怒。
養謙愣了愣,不敢擅入,就聽溫姨媽款語溫聲地說道:“未必有事,先不要動怒。”
正丫頭們從里出來,養謙便故意咳嗽了聲,馮夫人的大丫頭雅兒見了他,微笑道:“謙少爺來了。”
里頭驀地啞然無聲。
養謙邁步入內,抬頭見馮夫人面上仍舊有淡淡地慍怒,見他上前行禮,勉強露出一抹笑。
養謙溫聲帶笑地說:“我才回來,聽說母親在姨母這邊,正好過來請安。”
馮夫人臉色逐漸緩和:“我聽人說,教你們的先生很夸贊你的才學,雖然讀書要緊,可也要留意身體才好。”
如此嘉勉了幾句,溫姨媽才起身道:“我來了半天,就跟謙兒一塊回去吧。”
馮夫人點頭,溫姨媽本還想勸她兩句,礙于溫養謙在,便同兒子一塊兒出了門。
兩人前腳剛走,馮夫人后腳便叫丫頭,冷冷地說:“去看看那位首輔大人得不得閑,請他來一趟,我有話要問他。”
丫鬟領命,忙叫人去請,半晌那去請的人回來了,竟道:“四爺像是有急事,匆匆地出府去了。”
馮夫人一怒之下,猛地把手中的茶盅扔在地上:“我叫他他竟敢如此,好的很,他眼里還有誰!”
胸口起伏不定,馮夫人氣怒不休,又拍著桌子怒喝道:“去看看那賤婢還活著沒有,若還有一口氣就讓她滾過來!”
***
且說溫姨媽跟養謙回房,路上,養謙便問馮夫人因何動怒。
溫姨媽本不想說,奈何養謙追問的緊,何況縱然不說,他也有法子從別人口中探聽得知。
溫姨媽只得說道:“先前東城陪著純兒出去耍,不知為什么,又給四爺把純兒帶走了,聽說是在書房里相處了兩刻鐘……有丫頭看見多嘴說了,你姨母叫東城去問,果然也是這么說的,你姨母就動了怒了。其實沒什么的。”
養謙聽了這話,臉都泛白:“他、他……為什么把妹妹帶到書房?干什么了?”
溫姨媽道:“你怎么也著急起來了,東城說了并沒什么的,何必這樣巴巴地問,倒像是懷疑四爺一樣。”
回到院中,養謙到底去問琉璃書房之事,琉璃一言不發。
正在養謙心急如焚,無法可想之時,琉璃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養謙望著女孩子恬靜的眼神,原本浮躁的心像是得到了奇異的撫慰,這才逐漸地平靜下來。
這天晚上,琉璃從丫鬟們口中得知,今日范垣又惹了馮夫人生氣,具體原因不明。
可四爺更加大膽,居然不理會馮夫人的召喚,徑直出府去了,夜晚還未回來呢。
又有人說,是外頭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所以四爺才匆匆而去。
琉璃本不以為意,只是晚上翻來覆去,總是無法入睡,心怦怦地只管慌張的跳,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生一樣。
次日清早,天還沒亮,養謙才披衣起身,房門便給推開了。
養謙一抬頭,卻見是琉璃跑了進來,拉住他的手,往外拽著就走。
范垣不理腳邊那汪汪亂叫的小東西,淡淡問:“陛下呢?”
太監們道:“陛下、陛下身上不適……在殿內休息。”
“請了太醫了嗎?”
“還、還沒有。”
范垣道:“既然陛下身上不適,你們卻不去請太醫反在這里喧嘩,該當何罪?”
大家都慌了神,一個個噤若寒蟬,紛紛跪倒在地祈求饒命。
范垣又道:“這只狗是從哪里來的?”
大家不敢回答,范垣道:“怎么,沒有人承認?”
其中有個小太監戰戰兢兢道:“回、回首輔大人,是……是奴婢找來的,只因看著陛下……陛下悶悶不樂、所以想逗陛下開心兒。”
“是嗎?你倒是好心好意,”范垣冷漠地瞟了那小太監一眼,“現在就懂得投其所好,教導陛下玩物喪志了,我這個太傅都不及你,對不對。”
那小太監臉色煞白,已經答不出一個字。
范垣邁步要往殿內去,那只小狗卻不知天高地厚地沖上來,一口拽住了范垣的朝服一擺。
地上的太監跟宮女們見狀,一個個窒了息。
范垣回頭看一眼這不知死活的小東西,道:“以后,我不想看到這種東西出現在陛下面前。”
先前負責追狗的那兩個太監忙不迭沖過來,將小狗一把抱了去,瑟瑟發抖。
正在此時,小皇帝朱儆從里頭跑了出來,大聲叫道:“你要把這只狗怎么樣?”
范垣先是不慌不忙地向著朱儆行了個禮:“陛下以為臣要把它如何。”
朱儆不由分說道:“朕不知道,但是朕要這只狗,不許任何人帶走。”說著跑過來,從那太監手中一把將狗搶了過去抱在懷里。
范垣默默地望著朱儆:“陛下,你可知道皇帝說話,金口玉言,并無更改的?”
“朕當然知道,所以不許你違抗!”
“那先前陛下叫這只狗什么?”
“我……”小皇帝透出心虛的表情,想厚顏否認,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叫他圓兒,怎么了?”
片刻,范垣緩緩說道:“陛下所說的話,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這里許多人也都聽得清楚。難道敢做不敢認嗎?”
朱儆臉更加紅了:“我、我……”
范垣不等他解釋,便肅然冷道:“身為一國之君,竟公然呼走狗以朝臣之名,這般視朝臣如走狗的行徑,不僅是羞辱了臣,在百官們聽來,會是什么反應,百官可也都成了走狗了?常此以往,還有什么國體可言?”
“我,我……我只是口誤,”小皇帝惱羞成怒,跺跺腳道,“我本來叫的是圓兒,當初母后養過的一只就叫做……”
朱儆眼圈紅了紅,提到了自己的生身母親,他突然沒有了再狡辯的心思。
范垣凝視著他:“陛下怎么不說了。”
朱儆緊緊地抱著小狗,扭開頭去。
范垣道:“今日,只不過是想讓陛下長一個教訓,要知道禍從口出,陛下既然知道自己是金口玉言,以后就更加要謹言慎行,不然的話,今日因為陛下的莽撞口誤而死的,就不僅僅是一只狗,還會有許多人,會因為陛下的大意而枉送了性命。”
“你要殺了圓兒?”朱儆駭然尖叫起來,“我不許!朕不準你!”
范垣道:“我是輔政大臣,也是陛下的老師,陛下有錯,就要改正,犯了錯,就要受罰。天子也不例外,不對,正是因為天子,還要比尋常人更嚴苛些。”
“你……”因為震驚,也因為駭怒,朱儆的小臉漲得通紅,“你不用說這些大道理,不用以身份壓人,你不過是從來沒把朕放在眼里,只是變著法要欺負我!”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藥苦口利于病。”
“我不聽!你不用假惺惺的!”
范垣果然不再說別的,只道:“來人,把這狗兒拿走。”
“范垣!你要殺了它,就把朕一起殺了!”朱儆抱著狗死活不放手,帶著哭腔厲聲大叫。
本來要上前的太監們挓挲著手,不敢去碰小皇帝,一個個面露畏懼跟不忍之色,獨獨范垣不為所動:“都愣著干什么!”
“母后!”朱儆見他仍舊冷冰冰地,他畢竟是個不到五歲的小孩子,好不容易得了可愛的玩伴,如何忍心它喪命,無助之下,便放聲大哭起來,“母后,有人欺負我!”
“還不住口!”突然范垣怒喝道:“你是皇上,怎么能像是婦人一樣放聲大哭!”
朱儆被他嚇得怔住,一時忘了哭泣,范垣上前一步,眼中透出怒色,他沉聲道:“如果不是、不是太后遺命讓我好生輔佐……”
喉頭動了動,范垣在隱忍。
就在這時,首領太監陳沖顛顛地自門口跑了進來,趙舔則跟在后頭,原來先前他見勢不妙,就偷偷跑去搬救兵了。
陳沖見狀忙賠著笑上前道:“好好的,這是怎么了?”
朱儆見了老太監,像是見了親人,轉頭帶著淚大叫道:“陳公公!”
范垣仍是面不改色,只是略把方才流露的三分怒火收斂起來罷了。
陳沖分別向著兩人行了禮,又哄又勸,讓小皇帝把狗兒交了出來,悄悄許諾他不會殺,又喝命人帶皇帝進去洗臉更衣。
心腹領了朱儆去后,陳沖陪笑對范垣道:“首輔大人怎么竟也動了怒呢,陛下還小,自然是有些不懂事的。”
范垣道:“正是因為不懂事,所以在教他懂事。”
陳沖道:“對于小孩子,當然要用點兒法子才好。”
“他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范垣冷冷道,“他是皇帝。”
陳沖啞然,過了片刻,終于小聲地委婉勸道:“好歹……看在皇太后的面上。她在天之靈,怕也是不忍心看皇上哭的這樣傷心的。”
這次,范垣沒有立刻回答。
只是又過了半晌,范垣才漠漠然地說道:“真的有什么在天之靈么?”
“這當然是有的。”
“如果有,就讓她來找我!我等著。”最后,范垣冷冷地扔下這句,拂袖進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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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養謙特意抽了半天功夫,陪著琉璃,出來逛一逛這京城的繁華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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