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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喂藥


  八月薇妮甜愛三部曲, 晉江文學城首發, 美的人都要正版訂閱哦~  先是陳伯,嘴巴張的大大的, 心中亂亂地想:“這溫家的女孩子果然癡愚到了這種地步嗎……先是不跪皇帝,現在又這樣膽大包天……”

  然后是養謙, 向來精明睿智的溫大公子, 無法弄清此刻自己的感覺:妹子這是怎么了?難道、難道是真的呆傻起來了嗎?

  范垣眉頭緊鎖,他的手已經松開了朱儆,兩道目光像是秋日的霜冷,極具殺傷力地落在了琉璃身上。

  再就是鄭宰思了。

  鄭大才子是在場眾人之中最為放松的一個,他的嘴角甚至是微微上揚的, 目光閃爍, 透著一股子“好戲登場須仔細欣賞”的饒有興趣。

  朱儆本是小孩子撒嬌撒賴,又因為琉璃先前出現的時候就抱緊了自己, 冥冥之中, 母子之間許是有一種心靈上的牽絆之意,所以在最無助的時候選擇撲了過來。

  此刻被琉璃抱住, 小皇帝一怔之下,突然倍感溫暖,同時卻又有一股莫名的委屈突然而至,這心里暖意跟涼意交織,讓小皇帝無法按捺, 索性“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沒見到兒子的時候, 琉璃日思夜想, 只是因為知道朱儆人在皇宮,要相見猶如登天,所以苦苦按捺。

  卻萬萬想不到母子相見,卻是在這樣復雜的情況下,而且朱儆又是這樣令人心疼的反應。

  聽著小皇帝撕心裂肺的哭聲,琉璃更是心痛如絞,淚像是泉流般奔涌不至,恨不得緊緊摟住朱儆,百般地撫慰哄勸兒子。

  但是周圍這幾個人,尤其是范垣跟鄭宰思,簡直如虎狼般,眈眈相向。

  何況還有陳伯,還有溫養謙……如果真的這樣不顧一切地母子抱頭痛哭,那后果……只能用一個“不堪想象”來形容。

  僥幸的是,“溫純”癡傻之名在外,所以自己的種種反常,皆可以暫時往這上面來推。

  琉璃深深呼吸,狠命地把心底的悲辛種種生生地壓回了肚子里。

  她的手輕輕地在小皇帝的背上撫了兩下,又摸了摸朱儆的頭,抬起袖子給他擦了擦淚。

  朱儆大哭了一陣,心理有所宣泄,被琉璃這般溫柔相待,便不由地停了哭泣。

  琉璃輕輕扶住他肩頭,緩緩地蹲下身子。

  跟小孩子面對面,四只被淚浸濕的微紅的眼睛相對,琉璃突然伸手扒住嘴跟眼角,伸出舌頭,同時翻了個白眼。

  本來極為傷心的時候,突然看見這樣的鬼臉,小皇帝吃驚地睜大雙眼,然后便掛著淚,“哈哈”地破涕為笑了。

  ***

  畢竟知子莫若母。

  琉璃深知朱儆的脾氣,也知道怎么哄才是最有效的。

  眼見小皇帝轉怒為喜,咯咯地笑個不停,琉璃也松了口氣。

  但同時對于圍觀的這幾位而言,各位的心情自然也是相當的“難以描述”了。

  鄭宰思第一個開口,侍郎大人笑道:“哈,溫姑娘真是蕙質蘭心呀。”

  養謙在旁邊簡直是捏著一把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被妹子的舉止弄得魂飛魄蕩,無法言喻。

  聽鄭宰思如此夸贊,養謙的心弦略松了幾分,卻也不敢怠慢,小心上前拉了拉琉璃,低聲道:“妹妹……不可冒犯陛下。”

  鄭宰思笑著搖頭道:“不礙事的,陛下難得跟溫姑娘這樣投契。”

  范垣目光復雜地瞟了琉璃一眼,重對朱儆道:“陛下,該回宮了。”

  朱儆既然已經開懷大笑,就不好再拿出無賴孩童的樣子來了,他哼了聲,不理范垣,卻轉頭對鄭宰思道:“鄭侍郎,陪朕回宮了。”

  鄭宰思一笑,躬身道:“臣遵旨。”

  朱儆剛要走,突然回頭看向琉璃。

  正琉璃也眷戀不舍地望著他,好不容易母子相見,這么快就要分開,如何能夠忍心。

  但如果這會兒流下淚來,一定會惹的朱儆也隨之情緒反復,琉璃便歪頭向著小皇帝微微一笑。

  朱儆見她笑了,就也高興地露出笑容:“你叫什么?”

  琉璃心底百感交集,五味雜陳,更加無法回答了。養謙在旁道:“回陛下,請陛下恕罪,小妹阿純,她、她從小兒不會開口說話。”

  “不會說話?”朱儆吃驚,疑惑道:“但是方才……”

  小皇帝盯著琉璃,有思忖之色,烏溜溜的眼珠靈動地轉了轉,并沒有說下去,只道:“朕知道了。”

  他轉頭對鄭宰思道:“鄭侍郎,回頭你對太醫院說一聲,派幾個高明的太醫,給這位溫姑娘看一看。”

  鄭宰思微笑:“陛下放心,臣回去即刻就辦。”

  這大大出乎養謙所望,當即忙跪下去:“多謝陛下!”

  朱儆又看了眼琉璃,握著鄭宰思的手出了門。

  范垣反而落在了后面,目送兩人出門,范垣將走又停了下來。

  他回頭望著琉璃,又看向養謙。

  面對這位莫測高深的首輔大人,養謙先前放松的心情驀地又緊張起來。

  他隱隱猜到范垣會說什么……多半是問他們為何會在陳家,養謙心里也已經暫時擬好了一個答案。

  可是就算能暫時的搪塞過去,養謙自問:連他自個兒也不知道,妹子為什么居然會直接找到了皇太后昔日的閨房,并且跟小皇帝……似乎相處甚好。

  不料范垣并未說別的,目光淡掃,便負手邁步出門而去。

  ***

  直到目送范垣出門,養謙才算敢把喉嚨里的那口氣吐出來了。

  可還未完全放松,就聽一個聲音突然說道:“你怎么會跑到我們姑娘先前的閨房?”

  是陳伯。

  因為小皇帝跟范垣兩個極重量級的人在跟前兒,還有個不可小覷的鄭大才子,養謙幾乎把陳伯淡忘了。

  聽陳伯猛然發聲,養謙驚得抖了抖。

  琉璃早低下頭去,隨著朱儆的離去,原本扮出的笑也在她臉上消失無蹤。

  心里難過的很,像是魂魄也跟著兒子走開了。

  她恨不得跟著朱儆而去,只可惜并沒有這個道理。

  這會兒雖然聽見了陳伯的質問,卻置若罔聞。

  其實琉璃也知道,養謙會替她回答的。

  果然,養謙道:“實在對不住的很,我妹子……也不知怎么了,大概誤打誤撞的就跑到這里來,沒想到……”

  他眨了眨眼:“老丈,怎么皇帝陛下竟然會在這里?”

  陳伯又哪里會知道朱儆怎么會橫空出世地窩在此處?他還想找個人問問呢。

  “這兒是太后昔日的居處,皇帝自然是想娘了。”沒有范垣在場,陳伯不再忌諱,悻悻地回答。

  養謙皺眉道:“怪不得今兒早上街頭的巡邏崗哨加了那么許多,昨兒首輔大人就匆匆地出了府,必然是因為要找尋陛下……只不過,陛下竟然能夠獨自一個人跑到這里,藏了一整夜而不被人發現,實在是……”

  陳伯也有些后怕,自己空守著這房子,小皇帝偷偷跑進來,他卻一無所知。

  “好了好了,我問你話,你反而跟我扯這些,”陳伯揮揮手,“早上你們來的時候我就覺著奇怪,怎么她看起來像是直接就跑到這里來的?難不成她早知道皇帝會在這里?”

  “這怎么可能,”養謙忙擺手,“我妹子在范府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只是、只是因為我跟她說起過這房子,所以一大早兒就急著要來看看,誰知能正好兒遇到皇帝陛下呢。”

  ——這話,原本是預備回答范垣的質問的,沒想到在陳伯這里先交代了。

  陳伯疑惑地盯著琉璃:“真的?有這么巧?”

  養謙道:“不然呢,難道我妹子能掐會算,知道皇帝在這里?首輔大人都不知道呢。”

  說到這里,陳伯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等等,那個鄭侍郎,他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養謙一愣,不由地看向琉璃。

  琉璃聽了陳伯的問話心里也是怔住:的確,鄭宰思從哪里跑出來的,她也不知道。

  鄭宰思顯然并不是從陳府正門進來的。

  從側角門用琉璃的那個法兒,以他的身形自然也不能夠。

  那么鄭侍郎是從哪冒出來的?又是為什么……他會找到陳府,而且還先范垣一步呢?

  ***

  琉璃三人不知道的是,幾乎是相同的問題,范垣正在問鄭宰思。

  陪著小皇帝回宮的路上,范垣道:“鄭侍郎怎么會在陳府?”

  鄭宰思道:“我在陳府的理由,跟首輔大人的一樣,只不過我比首輔大人到的快一步罷了。”

  “是嗎?”范垣掃了眼這個狡猾如狐貍的人。

  范垣去往陳府的原因,是因為他終于領悟了,——朱儆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一定在他最愿意呆的地方,那就是陳琉璃舊日的宅所,這鄭宰思居然也能料的如此之準?

  鄭宰思笑道:“我陪陛下讀書讀了那么久,陛下常常想念皇太后,我是深知的,他畢竟年紀小,一時情難自已,擅自跑出去,閣老還是不要過于苛責了。”

  范垣不去理會他的和稀泥招數,只又問道:“鄭大人是怎么進入陳府的?”

  “這個有點不好意思,”鄭宰思摸了摸鼻梁,坦然自在的樣子,哪里有絲毫的不好意思:“陳家那舊仆有些難纏,我是跳墻而入的。”

  范垣禁不住淡乜了他一眼:“那么,鄭大人到的時候,溫家阿純是已經到了,還是如何?”

  “她已經到了。”

  “是嗎,”范垣頓了頓:“她在做什么?”

  范垣略一思忖已經明白:“你……是溫家的阿純?”

  琉璃不回答,心里想:“他先前明明沒有見過純兒,居然一眼就認出來。”

  范府這兩日沒來過別的府的女孩子,又因為溫純情形特殊,是以范垣即刻就判斷她是溫純。

  范垣雖早聽說溫純天生癡愚,但親眼見到這愣愣呆呆的女孩子,感覺還是有些……尤其是對上她的雙眼,有一種令他無法形容的不自在感。

  范垣蹙眉:“怎么沒有人跟著你?”口吻仍是淡淡的,但琉璃聽得出,他的語氣已經有些許緩和了,甚至隱隱透出幾分關切。

  琉璃心里亂亂地想:“他這是關心嗎?真是難得啊。”

  大概是看琉璃一直都愣愣呆呆地不說話,范垣微微一笑。

  琉璃猝不及防地把那個笑收入眼底,一時更加呆了。

  印象里,她很久沒見過范垣笑了。

  仿佛在脫離了“師兄”的身份后,范垣臉上的笑也跟他這個人分了家。

  別的時候范垣笑不笑,琉璃不知道,總之跟她見面的時候,笑容在范垣的臉上是從來絕跡的。

  但此刻在這張略顯清癯的面容上卻的確出現過一絲短暫的笑意。

  琉璃看著這稍縱即逝的笑容,突然想起來曾見到的范垣的第一次笑。

  那會兒,父親領了范垣回家,并讓他在府里的空閑偏房內住下。

  琉璃起初不知父親是從哪里找了這樣一個陰郁冷峻的少年回來,但是父親的弟子一概說他不好相處,而且提起他的出身的時候,滿臉的鬼鬼祟祟。

  但在琉璃想要打聽的時候,大家卻又紛紛地諱莫如深,連向來口沒遮攔的小章也苦笑著求饒,對琉璃說:“真的不能講,不然先生是要生氣的,再說,這些話也不是師妹能聽的。”

  琉璃看著他皺巴巴的苦瓜臉,哼道:“不聽就不聽,我稀罕你告訴我么,以后我自然會知道。”

  等后來琉璃終于知道了范垣的身世,才明白小章當時為什么要瞞著她不肯提。

  琉璃零零碎碎地聽說了些范府的逸聞趣事,又聽說自范垣小時候起,很長一段時間是寄居在寺廟里,為了謀生,幫和尚跳水劈柴看門之類,所以大家都叫他“范門童”。

  陳翰林有一次去寺里,偶然發現后院的菜地上寫了幾行模糊的字,細細一看,竟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隱約可見雄健的筆力,灑脫的風姿。

  陳翰林大驚,忙問字是何人所寫,才知道是范垣,叫來詢問他是何時練字,師從何人,讀過何書等,范垣對答如流。

  陳翰林一生清貧,唯一的成就是好讀書跟愛才如命,見到范垣,就如看見砂礫中的金子,又聽說他身世不佳,被家族唾棄,世人都也是異樣眼光看待,所以他不愿出世,只從小躲在這寺廟之中。

  陳翰林安撫嘉許了他幾句,問他愿不愿意跟著自己讀書,將來可做個有益于朝廷天下的棟梁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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