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季東和李建偉到達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李建偉先給michael打了一個電話，問明了芷汀的位置，兩個人匆匆往那邊趕。半路上，李建偉的電話響了，是小宋打的。

        李建偉邊走邊說，“michael，怎么了？”

        小宋那邊有點遲疑，“李總，我剛給grace說了你過來，她說不必了，叫我一定讓你回去。她不想見到你。”

        李建偉停下腳步，捂住電話，對樓季東說，“她不想看到我們。”

        樓季東根本沒停，繼續往前走，李建偉只好跟上，對著電話說，“我們已經到了，見面再說。”

        兩個人很快到了急診病房，小宋已經站在病房外面等他們。看到樓季東，小宋充滿敵意地看著他，“grace說謝謝你們，沒有必要去看她。她現在不再是bnc的員工，你們對她也沒有責任。”

        李建偉被這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看著樓季東，一副自討苦吃活該的表情。樓季東沖小宋點了一下頭，“michael，她高燒退了嗎？睡覺還是醒著？”

        michael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樓總，謝謝您的關心。在您夫人熱情的關照下，她還活著。”

        樓季東不再理會他，徑直進了病房，李建偉看看欲伸手阻攔的小宋，說，“michael，我們和grace是老朋友了，今天是作為朋友來看她。”說完，也閃身進了病房。

        樓季東一進病房就皺起了眉頭。一間不大的房間，擠擠挨挨擺了幾十張輸液椅，全都是打點滴的病人，加上前來照顧病人的家屬，整個房間竟然擠得滿滿當當，空氣極不流通，彌漫著難聞的消毒水味道，混著來來往往人身上的味道，讓人簡直無法忍受。

        樓季東抬頭四望尋找的時候，小宋已經進來，指著角落的一個位子說，“在那邊。”

        李建偉進來后也忍不住皺了眉頭，責備小宋說，“怎么在這里輸液？為什么不能換好點的病房？”

        小宋委屈地說，“醫生不讓grace住院，門診打點滴就這么一個地方，怎么換？”

        樓季東大踏步走到芷汀前面，在看到芷汀的一瞬間，心都揪起來了。這個躺在輸液椅上，頭發凌亂、憔悴、無助而瘦弱的女孩子就是芷汀嗎？僅僅一天沒見，昨晚上那個美麗、優雅、光芒萬丈的女子完全消失了，躺在這里的女孩子就像一個還沒有發育好的少女，眼窩深陷，蒼白的臉龐上有不正常的紅暈，臉似乎小了一圈，嘴唇干裂發白，平時美麗如同海藻的長發隨意散落。這哪里是那個如天使般美麗的芷汀？

        樓季東的心疼得快要滴血了，兩只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腳下似乎有千斤重，他沒有勇氣去面對這樣憔悴可憐的芷汀。

        芷汀本來在閉目養神休息，感覺有人走近，可是半天又沒有任何聲息，覺得奇怪，張開眼睛，正正看到樓季東無比愧疚的臉。芷汀難堪地轉過了頭，又閉上了眼睛。

        芷汀這種明顯拒絕的動作刺得樓季東的心劇痛，是什么時候，芷汀已經這么厭惡自己了？自己這么愛她，對她是傷害嗎？她把王雙雙的帳都歸到了自己身上？

        樓季東慢慢地蹲下來，雙手握住芷汀沒有打點滴的那只手，半晌沒有說話。芷汀感到自己的手被輕輕包裹著，親柔的，小心翼翼的，似乎害怕太緊了會使芷汀疼痛，可是又不舍不得放手，就這樣輕輕地包裹芷汀的手。芷汀一直緊咬的牙松懈下來，滿懷恨意冰冷如鐵的心出現了一點點裂縫，心慢慢柔軟起來。芷汀放任樓季東抓著自己的手，仍然拒絕回頭看樓季東，不過手卻沒有掙扎著往外抽。芷汀暗暗給自己找了借口，“我太累了，沒有力氣了。”

        樓季東看芷汀沒有把手抽走，心里總算稍稍有點安慰，“至少芷汀還沒有把自己當真正的仇人。”

        樓季東慢慢定下心來，越發覺得周圍的環境混亂，皺皺眉，一只手仍然握著芷汀的手，抽出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機，很快撥了一個電話，對方幾乎立即接起來。芷汀只聽得樓季東淡淡地說，“我現在在xx醫院的急診室，想辦法給我在xx醫院找個最好的單人病房。盡快給我回電話。”說完就掛了電話。手機放進上衣口袋后，雙手仍然握著芷汀。

        芷汀卻突然怒了，使勁地抽手，嘶啞著嗓子說，“我不要你可憐我！”

        樓季東牢牢抓緊了芷汀的手，完全沒有放開的意思。等芷汀掙扎的動作沒有那么大了，他才輕輕拍著芷汀的手，又把芷汀掉落在眼前的頭發輕輕撥開，柔聲說，“芷汀，乖，別任性，怎么還像一個孩子似的瞎折騰？小心自己受傷。”

        芷汀昨晚開始發燒，和王雙雙電話爭執一番后急怒攻心，后來在公司被王雙雙當眾羞辱，又驚又怒、筋疲力盡下暈倒。芷汀嬌生慣養長大，一路成長都是眾星捧月，風光無限，性格上來說真不算堅強，自在醫院醒來，想想前因后果，覺得自己形單影只，孤苦無依，這一生太失敗了，悲從中來，就只想哭個痛快淋漓。無奈看看在身邊的judy和小宋，拉不下臉在他們面前撒嬌，一直勉強自己強制壓抑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還安慰他們兩個別擔心，并多謝其他來看望自己的人。

        現在被樓季東這么握著手，語氣溫柔地低聲哄著自己要乖，在這個極度虛弱的時刻，芷汀居然鬼使神差沒有抽離這唯一的溫暖。剛才突然發作，不過是聽樓季東吩咐別人找病房，以為樓季東不過是在代替王雙雙補償自己，下意識地不愿意接受樓季東為自己做這些都是因為王雙雙，才會勃然大怒。

        聽著樓季東溫柔的聲音，言語之間如同父親，兄長，情人，又想起兩人初初認識的時候，樓季東就是這樣照顧和包容著自己的任性和孩子氣，眼淚終于沒忍住，一發不可收拾地流了出來。

        這是樓季東第二次看到芷汀哭。芷汀無助地躺在輸液椅上，昏黃的燈光下臉色越發難看，這種隱忍無聲的哭泣和恣意橫流的眼淚讓樓季東更加難受，整顆心都窒息了。

        樓季東笨拙地抬手去抹芷汀臉上的眼淚，嘴里還喃喃說著，“芷汀，乖，別哭，我在這里，別哭。”芷汀聽到這里，眼淚流得更多了，怎么也擦不干。

        小宋和judy站在邊上，被樓季東這一連串親密、自然而熟捻的動作驚呆了，只能傻傻地站在邊上。李建偉看著旁若無人的樓季東和姚芷汀，嘆了口氣，對小宋和judy說，“你們兩個出來一下。”

        急診室外，judy和小宋仍然呆若木雞的震驚模樣，李建偉說，“今天的這個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我是這樣想的，他們兩個人既然沒有任何明確表示，我們就不要對他們的關系妄加猜測了。請你們務必保密。你們都是姚芷汀的朋友，她如果沒有向你們提過她和樓季東的事，請你們就當什么都不知道。”

        李建偉緊緊盯著二人，看他們的反應。小宋有點失魂落魄和不敢相信，不過還是點了頭。judy反倒很興奮地問李建偉，“李總，芷汀和樓總以前就是一對還是現在芷汀和樓總……？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李建偉沒有笑，反倒很嚴肅地說，“他們兩個以前從來就不是一對，我想以后也不會有什么。樓季東只是姚芷汀的大哥，他會照顧她，但是不會再怎樣。你們明白了？”

        judy意猶未盡，根本不相信，不過看李建偉嚴肅的樣子，無奈訕訕點了一下頭。

        李建偉滿意地笑了一下，“你們也辛苦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看兩個人還有點遲疑，李建偉又補了一句，“季東會好好照顧芷汀的，你們放心。”

        小宋和judy相互看了一眼，“那我們和grace打下招呼再走？”

        李建偉搖頭說，“我會告訴她。她現在這個樣子，應該也不想讓你們看到。”

        小宋和judy覺得李建偉說得有理，不過臨走前還是到門口往里看了一眼，樓季東還在幫芷汀擦眼淚，只是好像兩個人靠得更近了些。

        李建偉正要轉身進病房，就看到樓季東的秘書vivian匆忙跑來，趕緊截住她，“vivian，病房找到了嗎？”

        vivian見是李建偉，站住說，“安排了一間vip貴賓病房。我來帶樓總過去。誰生病了？是樓總的媽媽嗎？我還從來沒有看到樓總這么著急。”

        李建偉沒有讓vivian進去，“你告訴我病房號，我和季東直接過去。你不必知道是誰生病。你跟季東多年，他有很多事情也不愿意讓人知道。他既然沒有開口叫你本人必須過來，自然是有考慮的。你趕緊回去，給他一個短信告知病房號。我不會告訴他你來過。”

        vivian趕緊說，“謝謝李總，我曉得了，現在我就給樓總發短信。”說完，給李建偉揮揮手，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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