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話還沒說完。

“具體到田師侄你，千萬不要覺得你放棄‘云霞’選擇‘云峰’就可以置身事外，恕我直言。”

他搖頭嗤笑，用不屑的眼神看著對方。

“你這叫，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句話引來一陣小小的騷動，但眾人都極其克制。

因為這是大長老的主場，他們哪怕對賈仕道的言語感到吃驚，也必須控制好情緒，以免讓大長老過于尷尬，也免得砸了對方收徒禮的場子。

“站著說話不腰疼？”

田雨青大笑。

“也許賈長老說得對，我身為女子，無論是否選擇‘云霞’武服，都是事實上的受益者群體，我擺脫不了這個身份。

“‘云霞’非為我一人而制，但的確是唾手可得的修行資源。

“這一點，我無可否認。”

她認真地點點頭。

然后又道：“但有沒有可能，宗門對女弟子的保護，還應有更好的方式？”

“在下不知，請田師侄，賜教！”

賈仕道臉上笑容斂去。

該答的他已經答了，田雨青此時應該詞窮才是。

他要看一看，這位大長老的愛徒，接下來將會如何對自己展開攻擊。

“‘云霞’武服我不是沒穿過，護體靈紋的威力我也感受過，不得不說……真的很雞肋！”

她一臉嫌棄地搖搖頭。

又道：“雖然只有三塊石靈，但我想這樣的防護實在形同虛設，還不如一道最基礎的‘靈壁’好用。

“賈長老，以為如何？”

“靈壁？”

賈仕道搖頭嗤笑。

這是一種常見的低階靈符，威力的確比“云霞”上的靈紋強出數倍。

但相比于六欲天的武道水準，也只是個大號的雞肋。

“‘靈壁’雖然比‘云霞’的護體靈紋強了些，但它的造價亦是后者三倍多，且亦無法給你們提供絕對穩妥的保護。

“請田師侄回答我，若以‘靈壁’來替換護體靈紋，是不是更大的浪費？”

這番話，在眾人看來實在無以反駁。

田雨青竟底氣十足！

“‘靈壁’的確不算太強，造價也更高，但它卻能阻敵一時，贏得脫身時間，從這個意義上它的功效遠非雞肋般的護體靈紋可比。

“至于它的造價，看似高出三倍多，實則不過十塊靈石。

“以本宗建宗以來在‘云霞’上增加的開銷，若全部兌換成‘靈壁’，足以攤平它的代價。”

這番話，的確讓人無法反駁。

田雨青的確在事實層面做出了分析和闡述，可見在此之前應是下過一番工夫，做過縝密的思考與推斷。

而這更加讓人懷疑，其中是否有大長老的授意。

也許大長老是借田雨青之口，借收徒之禮，來表達他想表達的話題？

眾人面面相覷，表情都變得微妙起來。

若只是田雨青個人的想法，實不足慮。

但若是大長老在背后授意，那就完全不同了！

造物殿長老賈仕道，感受到壓力了嗎？

他當然已經感受到了，否則不會在這樣的場合站起身來，跟一個后生晚輩當面理論。

“荒唐！”

在眾人注視下，賈仕道大笑反駁。

“‘靈壁’對內門弟子純屬雞肋，若是全宗普及，那才是更大的浪費！

“敢問田師侄，這個問題，你不曾想過嗎？”

“當然想過！”田雨青踏前一步，直面賈仕道。

“所以‘靈壁’不必發放給內門弟子，只須提供給外門弟子便夠了！”

眾人紛紛點頭。

“靈壁”對內門弟子幾乎毫無用處，但對外門弟子卻是不錯的防御手段。

關鍵時刻甚至可以延敵、保命。

不得不說，田雨青的建議，倒也有其合理之處。

“好好好！”賈仕道撫掌而笑，似在為對方的言論而贊嘆。

實則表情越發不屑。

“田師侄身為內門天才，卻如此為外門弟子著想，實在讓老夫敬佩。

“但老夫還想問一句，你這么做，對外門的男弟子們是否公平？”

若田雨青的提議得到實行。

那么外門女弟子人手一張“靈壁”，而外門男弟子卻仍無倚仗，豈非人為制造的巨大不公？

男弟子們沒有怨氣才怪！

田雨青搖頭大笑。

“我說賈長老，是不是造物殿事務太多，以至于讓您顧此失彼，甚至連最基本的判斷都出了問題？”

“不得無禮！”烏大江開口訓斥。

田雨青身為晚輩，當面指責賈仕道，已屬不敬。

他這當師父的，確有義務予以規束。

田雨青向他躬身致意，然后轉身臉色鐵青的賈仕道。

被宗門小輩當面指責，還是頭一回，對他的名譽和威嚴都有沖擊，他的心情當然不會好。

但大長老已經發話，他怎么也得給個面子。

田雨青便在此時，道：“晚輩的意思是，外門弟子不分男女，人手一張‘靈壁’，何曾說過只給女弟子，不給男弟子了？

“賈長老剛才這么說，是不是心中已經假定，外門男弟子不配得到一枚‘靈壁’呢？”

“你……”賈仕道心中大惱，卻已然不好發作。

他忽然明白，他掉進了田雨青精心編織的陷阱，被地方繞來繞去繞進了坑里。

“原來田師侄是這么個意思，老夫自然也是贊同的。”

他冷著臉應了一句，又道一聲“后生可畏”便坐了下去，整場都未再發一言。

至于這個提議能否成為現實，在場的長老們其實是持否定看法的。

田雨君乃一小徒，大長老又不直接掌控造物殿。

且她已經惹惱了賈仕道。

提議再好，也難免遭遇層層阻力。

多半只是一種虛幻的理想，久久難以實現。

然而在田雨君拜師禮后不久，一個消息卻突然傳開——宗門高層商議決定，取消建宗以來女弟子專屬“云霞”武服，轉而為外門弟子增加“靈壁”以及“遁影”兩道符箓用以對敵護身！

消息傳開，云浪宗內部有人驚訝有人沉默。

俱往矣。

此時，在六欲天宮的廣場上。

當田雨青自飛輦上走出，行經苗靖城等人面前之前，她的同門不禁又想起了當初的事情。

對于田雨青，整個云浪宗的弟子其實都是懷有敬意的。

身為大長老愛徒，她不為己，專門為人。

以一己之力發聲，為外門弟子贏得了建宗以來最大的資源增持。

在外門弟子中，人氣極高！

她站在飛輦的邊緣，靜靜俯瞰李丘。

“云浪宗弟子田雨青，愿與閣下對戰一場，生死無計！”

“你的實力，比苗靖城如何？”

李丘抬頭望去，淡聲詢問。

田雨青看了一眼旁邊的苗靖城，嫣然一笑。

“試過便知。”

苗靖城此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首戰失利，已是顏面無存。

現在還要成為田雨青的注腳，實在惱火。

田雨青其實已經給他保留了面子，但為了維護宗門形象，他卻不能沉默。

“田師妹乃大長老親傳弟子、宗門天驕，苗某雖從未與之交手，但……自愧不如！”

苗靖城這便是承認不如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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