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初到北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初到北庭
貞觀十四年，侯君集討高昌，西突厥屯兵于浮圖城，與高昌相響應(yīng)。唐軍深入瀚海，大敗胡兵，遂拿下高昌，貞觀二十年四月，西突厥泥伏沙缽羅葉護阿史那賀魯率眾內(nèi)附，乃置庭州，長安二年，改為北庭都護府，自永徽至天寶，北庭節(jié)度使管鎮(zhèn)兵二萬人，所統(tǒng)震懾突騎施、堅昆、斬啜。
時過境遷，堅昆和斬啜已被回紇征服，突騎施衰弱，葛邏祿興起，北庭節(jié)度的防御重點已經(jīng)轉(zhuǎn)變?yōu)榛丶v、突騎施和葛邏祿三者，另外還有沙陀、羌胡以及零星的突厥人，在西州還有高昌胡人。
與安西建軍鎮(zhèn)不同的是，北庭下轄庭、伊、西三州，并在庭州設(shè)瀚海軍、在伊州設(shè)伊吾軍，在西州設(shè)天山軍，統(tǒng)兵兩萬人，東至星星峽，西至月弓城，北至昆堅，南至西州大沙海，橫跨萬里，建立了戍堡、守捉、城、軍等四級防御體。
另外，北庭漢人眾多，早在唐初，隨著唐軍征服西域，大量具有冒險精神的漢人便追隨著軍隊來到安西，他們首先便落腳于北庭，然后慢慢向安西各地擴散，但北庭，尤其是富饒的庭州，它始終是漢人最集中之地，經(jīng)過百年發(fā)展，雖安西歸屬幾經(jīng)起伏，但大量的漢人還是牢牢地在北庭扎根了，開元后，隨著軍戶制的最終確立，北庭和安西又迎了一波新的漢人移民潮。
此時，北庭的漢人已有數(shù)萬人之多，他們帶來了先進的農(nóng)耕技術(shù)，帶動了北庭的農(nóng)業(yè)大發(fā)展，為便于管理，朝廷便在庭州設(shè)立了中原縣制，轄金滿、浦類、輪臺三縣，北庭漢人基本上都居住在三縣中，同時，這里也是嶺西胡商的貨物中轉(zhuǎn)之地，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治理，這里商業(yè)繁榮，物產(chǎn)富饒，民族和睦，人民安居樂業(yè)。
目前北庭節(jié)度和北庭都護基本合二為一，以右相李林甫兼任北庭節(jié)度使兼北庭都護，李慶安為庭州都督、北庭節(jié)度副使、副都護兼北庭節(jié)度府長史，并帶御史中丞頭銜，這就意味著李慶安將北庭軍政大權(quán)攬于一身。
天寶八年三月初八，李慶安率千余物資車隊跋涉五千七百里，歷時近五十天，浩浩蕩蕩抵達了庭州都督府所在的金滿縣，這里也是北庭節(jié)度府和北庭都護府所在，也是北庭瀚海軍駐地，有駐軍一萬二千人，瀚海軍是北庭的核心軍隊，也就是李慶安的直屬牙軍，他以庭州都督的身份實領(lǐng)這支軍隊。
離金滿縣還有二十里，北庭節(jié)度使府的數(shù)十名文武官員便迎接出來，李慶安在伊州時便已和北庭節(jié)度副使盧奉遠交割了軍職，盧奉遠去安東都護府任職，把令箭和大印都交給了李慶安，這就意味著他正式接管了北庭。
數(shù)十名官員在北庭副都護楊奉車率領(lǐng)下前來迎接李慶安，楊奉車今年四十歲，白白胖胖保養(yǎng)得非常好，他在金滿縣有一處最好的宅子，城外有十頃上田，家里有一妻三妾，兒女各一，他便心滿意足了，他這個副都護當了十年，他也不求上進，不希望朝廷將他調(diào)走，就這么一年年在北庭呆下來了，成為北庭資歷最高的老官。
楊奉車做事的本事沒有，但說話的本事卻很高，他連吹帶捧，口若蓮花，只片刻功夫便將北庭的文武官員介紹過遍。
“這王義初，瀚海軍兵馬副使，號稱北庭第一槍，當年倒在他槍下的突騎施人數(shù)不勝數(shù)，當然，我說的是女人，哈！哈！”
王義初是名黑臉膛的大個子，汴州人，第一批長征健兒，看起來脾氣頗好，雖然楊奉車損他，他也只是嘿嘿一笑，上前對李慶安半跪行一軍禮，“卑職王義初，參見將軍！”
“王將軍免禮。”
李慶安不茍言笑，臉上至始至終一絲笑容也沒有，讓楊奉車看不透這位新任節(jié)度副使的想法，心中打起了小鼓，也不敢再開玩笑了，又介紹另一名身材瘦長的文官，“這位是陳忠和，長安人，開元二十七年進士，現(xiàn)任金滿縣縣令，在金滿縣做縣令四年，把金滿縣治理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無論胡漢民眾都對他無比敬仰。”
陳忠和上前躬身施禮道：“卑職參見李使君！”
“陳縣令不必多禮，以后還望多多關(guān)照。”
楊奉車將數(shù)十名官員一一介紹，李慶安掃了一眼，卻不見另一名副都護，便問道：“程都護呢，怎么不見他人？”
可謂冤家路窄，李慶安升任北庭節(jié)度副使，安西的程千里也同時調(diào)任北庭副都護，兩人竟又成了同僚，而且李慶安也兼任北庭副都護，在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平級。
這里需要多說幾句，北庭節(jié)度使和北庭都護雖然互相兼任，但實際上它們還是有所不同，北庭節(jié)度使又叫伊西節(jié)度使，屬于軍職，相當于后世的邊疆軍區(qū)司令，主要管轄大唐實際控制的庭、伊、西三州駐軍，也就是翰海軍、天山軍、伊吾軍，以及其他地方的守捉、戍堡等等。
而北庭都護的管轄就寬闊得多，不僅包括北庭三州，還包括天山以北的突騎施、葛邏祿、沙陀等各部族的羈縻府州，比如雙河都督府、鹿州都督府、大漠都督府，沙陀州都督府、鷹娑都督府等等，但實際上大唐對這些羈縻府州只有名義上的管轄權(quán)，所以，如果北庭都護不兼任節(jié)度使，沒有領(lǐng)兵權(quán)的話，實際上就是個虛職。
李慶安就是雙任，節(jié)度副使兼副都護，這就比程千里只任副都護多了一個軍權(quán)，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個權(quán)力。
沒有實權(quán)，令程千里郁悶不已，他沒有來迎接李慶安。
楊奉車連忙解釋道：“程都護已經(jīng)病了好幾天了，不能來迎接李將軍，請見諒！”
“我和程都護是老朋友了，他生病了，我當去探望他，不過這幾天沒空，改日再去。”
他翻身上馬，對來迎接的文武官員拱手道：“各位同僚，以后大家就要再一起共事了，我李慶安沒有多余的話，只給大家說一句，一切按規(guī)則辦事，大家盡管放心，我從來都是對事不對人，好了，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改日我再和諸位一一細談。”
雖然北庭節(jié)度使府是在金滿縣的管轄范圍內(nèi)，但它卻不在縣城內(nèi)，而是一座獨立的城堡，離縣城約三里，是一種雄偉的古城，叫做北庭城，分內(nèi)外城，外城周長三千步，內(nèi)城周長兩千步，內(nèi)外兩城皆有護城河，城堡用巨磚砌成，高大堅固，在荒原上形成了一座易守難攻的雄堡。
北庭城內(nèi)有駐軍兩千，是節(jié)度使親兵衛(wèi)隊，但沒有軍戶和普通民宅，另外在城堡周圍還駐軍六千余人，整個金滿縣駐軍八千，北庭的絕大部分漢人軍戶都集中在金滿縣境內(nèi)，這里到處是成片的農(nóng)田，一個個漢人村落分布在平原上，天山融水形成的金滿河從中間流淌而過，流入十幾里外的庭湖，充足的水源，肥沃的土地，形成了北庭三角洲，金滿、輪臺、蒲類三縣便位于這個三角洲的三個角上，也使這里成為北庭最富庶的地區(qū)。
此時，北庭的春天已到，原野上一片綠意盎然，田地里到處是忙碌著播種春小麥的農(nóng)民，遠方大片胡楊林中棲息著不計其數(shù)的水鳥，清風(fēng)拂面，使人感受到了勃勃的生機。
浩浩蕩蕩的車隊到來使金滿縣沸騰了，城中的數(shù)萬男女老幼一齊奔出城來，在官道兩邊夾成了長長的歡迎隊伍，他們大部分都是漢人，來自中原各地，一聲聲問候，那熟悉的鄉(xiāng)音，使許多人熱淚盈眶。
李慶安帶來的物資中，除了錢帛、糧食和軍資物品外，也帶來不少民用物品，如生活器具、鐮刀鋤頭等農(nóng)具，甚至還有幾架拆散的新式巨大水車。
李慶安被十幾名老者圍住，爭相向他介紹北庭的風(fēng)土人情，李慶安含笑向他們點頭致意。
這時，走上來一群軍人，有人老遠便喊道：“七郎！”
李慶安回頭，不由大喜，竟然是段秀實，他連忙向老者們道個歉，快步走上前，重重在段秀實的肩頭捶了一拳笑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怎么，不歡迎嗎？”段秀實微微笑道。
“這是說哪里話，我當然歡迎。”
看見段秀實，李慶安忽然想起了白元光，眼中不由一陣黯然，他低聲道：“老白不幸戰(zhàn)死，我愧對安西的弟兄們啊！”
段秀實心中也難過，白元光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摟住李慶安，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能死在戰(zhàn)場上，也是我們軍人的一種榮耀，七郎不要太自責(zé)了，你能活下來，就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說著，他又拉過兩名身材魁梧的年輕軍官，給李慶安介紹道：“這兩位是安西斥候營的后起之秀，都是白元光的族弟，裨將白孝德、白孝節(jié)。”
兩名年輕軍官立刻向李慶安半跪行一個軍禮，“參見李將軍，我們繼承兄長勇烈，跟隨將軍。”
“兩位將軍請起！”
李慶安連忙把他們扶了起來，白元光是龜茲國王子，那這兩位也是龜茲國的貴族了，只是他有些疑惑，他們怎么能來北庭，還有段秀實，他怎么也來了？
李慶安遲疑著向段秀實望去，段秀實嘿嘿笑道：“你肯定是想知道，我們怎么能來北庭，對吧！”
“你就說吧！別打啞謎了。”
“說起來，你還要感謝高帥的大度，大伙兒聽說你做了北庭之主，很多弟兄都想跟來北庭，高帥也不阻攔，就說想去北庭者，皆可隨意，我便辭去安西軍職，來北庭投奔你了，還有不少弟兄，估計這幾天都會陸續(xù)到了。”
李慶安大喜過望，他正愁手下得力干將不足，便來了一批人，他對段秀實笑道：“也不要辭去安西軍職，太可惜了，我直接上奏兵部把你們調(diào)來。”
“李使君，我也來了。”
旁邊出現(xiàn)了一名年輕文職官員，李慶安險些沒認出來，竟然是裴寬的長孫裴瑜，才半年多不見，他便似完全變了一個人，身材壯實了不少，但面如黑炭，竟比安西的武將們還要黑上幾分，他原來可是風(fēng)采風(fēng)流的白面書生。
段秀實在一旁介紹道：“裴公子這大半年基本上在安西各地考察，還去了一趟碎葉和寧蘇國，而且是奇才，大半年時間便學(xué)會了突厥語和粟特語。”
李慶安心中歡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大丈夫就應(yīng)該在邊疆建功立業(yè)，假日時日，你必將成為裴家的柱梁。”
裴瑜點了點頭，“我祖父也來信，讓我跟隨李將軍，在北庭長遠發(fā)展，肯求李將軍能多給我外出機會，我愿為李將軍出使嶺西。”
“放心吧！每個人我都會盡用其才。
說到這，李慶安向眾人揮手道：“天色不早，大家抓緊時間入倉卸貨。”
車隊頓時忙碌起來，民用物資直接在金滿縣卸貨，而錢糧等軍需物資則要轉(zhuǎn)去北庭城倉庫，大部分馬車上都是軍需物資，馬車紛紛調(diào)頭，從另一條路駛向北庭城。
現(xiàn)場一片忙碌，李慶安招呼完眾人，翻身上馬剛要走，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了熟悉的叫喊聲，聲音清脆悅耳。
“大哥！”
李慶安驀然轉(zhuǎn)身，只見路邊跑來兩個長得一般相貌，且穿著打扮也一模一樣的年輕女子正跳著向他揮手，正是他的如詩如畫姐妹，兩人不顧旁人驚詫的眼光，沖了上來。
李慶安轟然大喜，他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兩姐妹，把她倆孤零零地丟在安西，沒想到她們也來北庭了。
“大哥，你總算回來了。”姐妹倆沖上前，拉住李慶安胳膊激動得滿臉淚水，她們?nèi)找顾寄睿嗫嗟攘私荒辏K于把李大哥等回來了。
“哥，你是不是不要我們了？”一人委屈得哭了起來。
“你是如畫。”李慶安一下認了出來。
他連忙給如畫抹去眼淚笑道：“大哥一直在青海作戰(zhàn)，一有空閑就想你們，我也想早點回來啊！”
他又牽著如詩的手笑問道：“是誰把你們送來北庭的？”
如詩淚光盈盈，雖然沒有哭出聲來，但眼中的幽怨哀婉，卻讓李慶安更加心痛，她緊緊牽住李慶安的手，哽咽著聲音道：“是段大哥帶我們來的，說大哥以后不會再回安西，霧娘也這么說，我們就跟他來了。”
李慶安感覺到如詩把自己手緊緊握住，仿佛怕自己再跑了一般，心中不由又是感動又是好笑，便拍了拍她的手又問道：“那小蓮呢？她還在安西嗎？”
“大哥，我在這里。”
他身后傳來一個怯生生地聲音，他一回頭，只見小蓮便站在他身后，低頭著，扭捏不安的樣子，一年不見，她長高了一大截，一個清秀俏麗的少女已經(jīng)容貌初現(xiàn)。
“大哥，是霧姑娘讓我來的。”
李慶安見她乖巧可愛，不由心中喜歡，便道：“你是我妹妹，你當然要來北庭，這和高霧可沒關(guān)系。”
小蓮的眼睛慢慢變得明亮了，看了一眼李慶安，想說點什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蛋兒羞得通紅。
李慶安愛憐地摸了摸她的秀發(fā)，又問她們?nèi)说溃骸澳銈儊砹硕嗑昧耍≡谀睦铮俊?br />
如畫搶著道：“我們來了半個月了，楊都護給我們安排了一棟宅子，說以后會是我們的家，我們就住在里面。”
李慶安回頭向楊奉車望去，只見楊奉車向自己拱拱手，他笑著向他點了點頭，以示謝意。
這是李慶安來北庭后第一次對他露出笑容，楊奉車提心吊膽半天，終于松了口氣，連忙對李慶安大聲道：“李將軍，我領(lǐng)馬車去倉庫，先走一步了。”
“我也去，楊都護稍等片刻。”
他立刻對三女笑道：“你們跟我來，我?guī)銈兛匆粋�人。”
李慶安領(lǐng)著她們?nèi)藖淼轿枰碌鸟R車旁，舞衣老遠便看見她們，她不由驚喜萬分，跳下馬車迎來了上來，“如詩如畫，小蓮，你們不是在安西嗎？”
“哈！是舞衣姐。”
如畫高興得跳了起來，飛快跑了上去，李慶安在揚州時，她們幾人幾乎天天在一起，關(guān)系十分要好，今天在異鄉(xiāng)重逢，更加親熱，如畫和小蓮拉住舞衣的手，興奮地問個不停。
如詩卻悄悄地笑著問李慶安道：“大哥，你把她哄到手了？”
“還差一點火候，得再努力一把，這個任務(wù)就交給你們了。”
此時就他和如詩在一起，見如詩比去年更加明艷動人、更加嬌嫩豐盈，又握著她柔軟滑膩的手，不由心神蕩漾，便低聲道：“今天晚上，你可要陪我。”
如詩嬌羞無限地點了點頭，卻悄悄在他手掌心掐了一下，含情脈脈地小聲道：“哥，我知道的。”
李慶安愛煞了這個溫柔體貼的佳人，他點點頭笑道：“你把舞衣先帶回住處，我要去處理公務(wù)。”
“嗯，大哥你去吧！”
李慶安翻身上馬，策馬上前對舞衣笑道：“舞衣，你先隨她們回去，我還要去處理公務(wù)，就不陪你了。”
舞衣見到了如詩如畫，初來北庭的擔憂也隨之一掃而空，她心情格外舒暢，便對李慶安笑道：“李將軍盡管去忙，我和如詩如畫在一起，不用擔心。”
“那好，我走了。”
他又看了一眼如詩，笑了笑，催馬向車隊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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