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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抬出門


  春秀渾身顫抖,連忙伸手想要推開棺材蓋子。

  里頭有動靜!

  地窖里的女鬼不過是露了張臉出來,保不齊那就是福生找的面具。福生說他要躲在棺材里頭的。秀姐兒又慌又亂,從昨天到現在又水米未進,哪里使得出來半點兒力氣。她剛撬開點兒縫隙,靈棚外頭就呼啦啦來了一群人。

  春秀嚇得手一抖,棺材蓋子又合上了。

  她轉過臉,藏在幕籬后頭的一雙眼瞪得老大,驚恐地看著朝她逼近的眾人,嗓子扯一下就疼得鉆心,發出的聲音啞得讓人幾乎聽不清:“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就一頭碰死在這里。”

  等捏到了手里的剪子,她心里又增加了點兒底氣,直接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梁三嬸子見狀唬得不輕,連忙喊秀姐兒的名字:“你放下剪子,什么事情都沒人命重要。你爹要知道你為著口棺材丟了命,他在地底下都不得安寧!”

  福生猛的吸了口清冽的新鮮空氣,腦子已經清明了不少。再叫棺材板合上的聲音一震,更加清醒過來。此刻聽了秀姐兒要死要活的話,他急得差點兒沒直接叫出聲。什么事情沒有半點兒回旋余地了,非得拿命填不成?

  聽到棺材里頭又傳來了一聲貓叫,秀姐兒愈發慌張。福生肯定是藏在棺材里了,她不能讓他們抬走了棺材。

  陸大郎沉下了臉,聲音不客氣起來:“小娘子莫要強人所難。這棺材我們今天是抬定了。呂家也是書香門第耕讀世家,想必呂老爺在天之靈也會蒙羞的。”

  春秀束手無策,急得又要掉眼淚。可惜隔著幕籬輕紗,她的淚珠兒毫無用武之地。陸大郎朝呂大賴子吼了一嗓子,始終伸著粗短的脖子瞧熱鬧的小菊立刻精神了,興頭頭地沖上前,一把拉住了試圖扒著棺材不放的春秀。

  梁三嬸子跟她嫂子也趕緊上前勸小娘子,好漢不吃眼前虧。事已至此,哪里是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姐能夠阻攔的。現在是呂大賴子當家做主。

  秀姐兒死活不愿意叫人抬走棺材,一直拼命掙扎著想要沖過去。奈何她一個小人兒能有多少力氣,被人摁著只能眼睜睜看陸大郎等人過去給棺材套繩子。

  院子里頭靜悄悄的,除了風吹樹葉的聲音,就只有小娘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梁三嬸子聽著心酸,一直拍著她的背:“秀姐兒,你孝順,你爹娘在天之靈都睜眼看著呢。咱一個好好的活人,不能為了死物件傷了自己啊。樹挪死人挪活,人跟物件兒不一樣。”

  春秀哽咽著,正思量要不要直接打開棺材蓋讓福生出來。現在胡老三那條瘋狗已經掉進地窖里了,縱使梁二老爺對福生不懷好意,只要福生快快地走,總還能留的一條性命在。這棺材一抬走了,還不知道福生會被帶到什么地方去。

  她正欲開口,院子里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又跑過來兩個梁家子侄。其中一人上氣不接下氣地朝梁二老爺喊:“二叔祖,不……不好了,那個小叫花不見了。臭水溝里頭沒他的尸體。我們在附近都找過了,也沒見骨頭渣子。”

  靈棚前眾人齊齊變了臉色,梁三嬸子更是忍不住出了聲:“什么尸體骨頭渣,你們這是要害死那小后生?”

  梁二老爺臉一沉,轉頭看了眼梁三嬸子:“老三家的,你對這小叫花倒是感情不淺啊。”

  梁三嬸子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了,連忙往回找補:“我命不好,沒孩子,哪個孩子不是爹生娘養的寶貝疙瘩啊。”

  梁二少爺磕掉了好幾顆牙齒,到現在臉都腫的不成樣子,說話也漏風:“一……一定是那個狗東西搞的鬼!別叫二爺我逮著了他!”

  春秀心里頭一個咯噔,頓時慌了起來。現在梁家人已經認定了是福生裝神弄鬼,要是現在他跳出來,肯定要小命不保了。聽梁二老狗父子的話風,他們就沒想讓福生活!

  陸家一眾后生免費看了大梁村的鬧劇,個個都擠眉弄眼,不掩鄙夷的神色。陸大郎輕咳了兩聲:“貴村的事情,我們外人就不摻和了。梁二老爺,呂少爺,我們告辭了。”

  梁三嬸子一把抓住春秀,生怕這小娘子又撲上去要肉身護住棺材。她哪里能想的到,此刻春秀巴不得棺材被快快抬走。不管是運到什么地方,陸家莊的人跨了條河過來抬棺材,總不會是為了拖出去直接放火燒了的。

  可老天爺偏生要跟春秀開玩笑一般,她想讓棺材走了,抬棺材的人又不樂意了。陸家莊的后生中有人懷疑棺材料子不扎實,害怕呂大賴子已經掉過一回包。

  “這種事情你又不是沒干過。上次說是一個銀手鐲,結果我拿到鋪子里頭給人一看,呸!銀包銅。”

  呂大賴子被人當面給了個沒臉,惱羞成怒:“要就要,不要就趕緊走。趕著投胎去呢,趕得這么急。”

  陸家后生卻不肯馬虎大意,敲著棺材板仔仔細細地判別起棺材的木料來。

  春秀身子忍不住發抖,生怕叫陸家莊的人發現棺材里頭還藏著一個福生。這回被抓個現行的話,他也跑都沒地方跑了。

  小娘子又急又悔,如果不是她阻攔了一回,說不定陸家莊的人已經將棺材給抬走了。一時間,她的心跟泡進了黃連水里頭一般,苦得難以言喻。

  陸大郎仔仔細細敲了棺材的四面墻跟蓋子,確定料子是楠木,沒有置換。

  棺材外的春秀和棺材里的福生齊齊吁了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緩緩落到了胸腔里,握緊了剪子和裁紙刀的手也放松了。

  福生連喘幾口氣,驚惶不定的注意著外頭的動靜。

  不曾想兩人剛安下點兒心,棺材蓋子又挪動了。陸大郎滿臉嚴肅:“我得看清楚了才能運回去,別里頭給我搞了鬼。”

  眼看著蓋子緩緩移開,整個棺材里頭都要大見天日了,福生捏緊了手中的裁紙刀,準備逮到哪個是哪個,拉個人質再突圍。

  春秀絕望地一閉眼睛,猛的朝陸大郎撞了過去。陸大郎本是個壯實的漢子,哪里是秀姐兒一個金釵之年的小娘子能撞倒的。可猝不及防下,他還真叫這拼了全力的小娘子給撞歪了身子,原本推著棺材蓋的手也松開了。

  秀姐兒抱著棺材板大哭:“沒錯,這就是廢木料做來濫竽充數的。你們別稀罕,趕緊滾!”

  她這一招反退為進果然起了效果。陸大郎呵斥著呂大賴子將小娘子拽開,他自己指揮著陸家莊的兒郎抬著棺材起身了。

  春秀在梁三嬸子的懷里頭死命地掙扎,哭得快要暈厥過去了。她心里頭既慶幸福生總算逃離了大梁村,又害怕不曉得他這一上路究竟何去何從。再想到自己跟爹爹的命運,愈發哭得肝腸寸斷。

  梁三嬸子輕輕拍著她的背,嘆了口氣。

  被這么一鬧,秀才老爺的喪事愈發凄風苦雨。

  梁二少爺現在認定了那女鬼是小叫花扮的,愈發積極地張羅要封了那地窖入口。和尚道士生怕到手的鴨子飛了,危言聳聽了半天,都沒能叫二少爺松口。呂大賴子樂得不用花銀錢請僧道做法事,七天法事要足足一貫錢,他們出家人不應該慈悲為懷嚒。

  院子里頭亂糟糟的,一堆人忙著磨糯米汁活著石灰跟黏土一起蒸,然后澆在地窖入口處,拼命地捶打結實了。

  那一下下的捶打,簡直捶到了梁三嬸子的心口上。她是信鬼神的,見這些人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愈發心驚膽戰。婦人不肯沾這個手,只捧了面湯給秀姐兒墊肚子,嘴里忍不住念叨了一句:“造孽啊。”

  春秀見小菊出去看熱鬧了,正房里左右無人,連忙跪在了梁三嬸子跟前,眼淚簌簌地往底下掉:“嬸子疼我,求嬸子救救我。”

  梁三嬸子唬得不輕。她一個佃戶,哪有主家小姐跪下來求她的理兒。她忙扶起春秀,小聲道:“秀姐兒,你別這樣,這就是我們女人的命,由不得自己。”

  春秀捂住嘴巴拼命地搖頭:“不,我不能認這個命。這不是我的命。”

  爹爹是冤死的,呂大賴子根本沒資格承嗣,他憑什么禍害了呂家還想做她的主。

  春秀著急忙慌地將個母親生前用的銀耳勺塞到梁三嬸子手里,小聲道:“嬸子,我不瞞你,我已經是招過女婿的人了。我不敢為難你,只求你一件事,倘若福生找到你門上的話,煩請你幫我們傳兩句話。嬸子,不是我肯乖乖聽話,實在是,實在是呂大賴子的話一旦聽了,我就生不如死啊。”

  梁三嬸子看她滿臉期待的模樣,心中無比酸楚。這可憐的小娘子,怕還不知道地窖里的女鬼是她那個小女婿扮的吧。也是,她這么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能知道什么啊。婦人無兒無女,見了孩子總要生出一腔憐惜之情。她將秀姐兒的手往回推,讓這孩子將銀耳勺收好。女人家無論何時何地,身上總要有銀錢傍身才能活得自在些。

  “嬸子不收你的東西。你放寬了心,傳句話,我還是能做到的。秀姐兒啊,嬸子多句嘴,你還是早點兒歇了心思,好好過日子才是真的。”

  人都叫封到地窖底下了,還等什么等盼什么盼啊。

  屋外響起了腳步聲。這一老一小連忙停了嘴里的話,趕緊給呂老爺收拾齊整了,早早裝進棺材。

  照規矩,現在還遠不到入棺的時候。可是呂大賴子能輸一回棺材就能輸第二回。簇新的柳木棺材,從棺材鋪里頭拖出來也要半貫錢呢。真等到了三五七日,保不齊連卷蘆葦席子都不給秀才老爺留下裹尸。

  秀才老爺只一個女兒,本來當由兒媳婦鋪棺材的活計也是秀姐兒做了。梁三嬸子教著她,先在棺材里頭撒草木灰,然后一張張瑩白的紙鋪上去,再接著就是棉花。秀姐兒的眼淚簌簌要往底下掉,叫梁三嬸子拍了一下。

  婦人板起了臉:“不作興哭的,拿銅錢來,一排擺六個,擺好了隔一個拿出來一個。這六個銅板留著,買豆腐吃。”

  秀姐兒跟算盤珠子一般,叫人撥一下才曉得動一下。她看著幾塊薄薄的柳木板材草草釘出來的棺材,心中的酸楚難以言喻。這哪里是壽材啊,簡直就是個匣子。她爹爹這一輩子,末了,居然是躺在個匣子里頭。

  秀姐兒再也忍不住,趴在梁三嬸子的肩頭嚎啕大哭。

  原本那本當是秀才老爺埋骨處的楠木棺材,正擔在陸家莊后生的肩膀上晃晃悠悠。里頭躺著的福生頭一遭有這種高規格的待遇,惶恐不安的很。一路上,他都想尋找時機趕緊溜走。哪知道這一伙人從棺材擔子上肩膀起到乘船,居然一氣兒不歇,中途連撒泡尿的空隙都沒讓福生尋到。

  小叫花蜷縮在棺材里頭被抬著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他突發奇想,老爺太太夫人小姐們坐的轎子差不多也是這么個光景吧。這一回,他也算是享受到了。

  靠著這點兒苦中作樂的精神,福生愣是撐過了漫長的一路,被抬上了岸。棺材落地的時候,他的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他生怕有人馬上開了棺材驗貨,看到他再揍他一頓。

  福生蜷縮在棺材的一角,小心翼翼聽著外頭的動靜。

  棺材周圍熱鬧了一陣,不少人來摸楠木棺材沾沾喜氣,升官發財。福生恨不得自己能變成說書先生嘴里頭講的《神異經》中的小人,只有一寸長。好在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主家終于過來了,看熱鬧的人漸漸退去,陸大郎開了腔:“棺材抬回來了,是上好的楠木。嘖嘖,到底是秀才老爺才能這樣闊氣。”

  外頭有個老頭子歡喜的聲音:“這就好,這就好,討了一門好媳婦,三郎也就能安心了。總不會再鬧得四郎沒日沒夜的哭鬧不休。唉,三郎是心里頭有怨氣啊。可你母親年紀已經這么大了,當年我們又哪里能夠想到她會老蚌生珠,偏生又給他添了個弟弟呢。咱們家已經有一個他了,總不能叫四郎再填進去吧。”

  福生心里頭驚奇,討媳婦是喜事兒啊,怎么還要拉人家的棺材板。這生了小兄弟是喜事兒啊,為啥那三郎要不高興?那不成還怕多了個兄弟跟他分家產?

  陸大郎的聲音聽上去也頗為欣慰:“楠木好棺材,再一個嬌滴滴的小姐,三郎總算不是孤魂野鬼了。他在地底下,也會保佑我們安順的。三郎哪里不疼小弟呢,不過是沒人陪他,孤單而已。”

  福生眼睛越瞪越大,差點兒沒叫出聲。媽呀,棺材嬌小姐,他這是趕上了結陰親!

  可憐小叫花嚇得渾身發抖,縮成一團牙齒上下打顫。這人都死了,要找媳婦不會自個兒在陰曹地府里頭尋摸嚒,干嘛好端端的,還要將死人給挖出來做一回鬼新郎鬼新娘。真是人死了,都落不了一個清靜。

  棺材外頭又多了個女人說話的聲音:“哎喲喲,老爺大喜。老身尋摸了半個月,才給您老尋到了正月里屬雞的好人家小姐,你看看,這模樣兒多標致。三少爺跟她一定琴瑟和諧。快快快,新娘子要暖房,待到良辰吉時一到,新郎官才好入洞房。”

  福生嚇得魂兒都要飛了,再標致也是個死人,還入什么洞房。

  棺材蓋子慢慢挪開了,福生眼前的光越來越亮。

  小叫花眼睛瞪得死大,恨不得身子能千金棺材板里頭。好在大約是棺材太大了,陸大郎開了一半棺材蓋子就覺得足夠了,終于停了手。

  福生憋著的那口氣緩緩往外頭呼,吐了一半的時候,他的眼睛正對上了一張涂脂抹粉的死人臉。

  棺材板“砰”的一聲,又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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