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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躲地窖


  外頭又是喊打又是喊殺,一刻兒也歇不下來。春秀困在房里頭,抓著帕子的手因為用力過度,指關節微微泛著白。

  一群人從正房的廊下跑過,落下一串“咚咚”響的腳步聲,里頭夾雜著壯漢的呼呵:“抓到了,不管是人是鬼,一律點天燈。”

  春秀聞聲幾乎要暈厥過去。她直覺外頭鬧出的這些動靜肯定跟福生脫不了干系。小娘子急著想要看個究竟,小菊卻死命攔著她不讓踏出房門半步。

  黑胖丫頭人不敢靠近靈床,只把個厚實的身子堵在正房門口。她學著戲臺上的樣兒掐著蘭花指,拿出當家嫂子的派頭,一邊嗑瓜子一邊數落起自認的小姑子來:“我原以為你是個知書達理的小姐,原來比村里最守不住的寡婦還不如。竟然瞞著老爺,自個兒在外頭找起了小相公來。哎喲喲,我要是你啊,我早就一根麻繩吊死了。”

  呂大賴子正好進來搜尋,聞聲大怒,重重的一巴掌就將滿臉得意的小菊扇得身子一歪,跌進了正房里頭。他湯缽一般的拳頭在黑胖丫頭的面前晃了晃,嘴里噴出一口酒氣:“看好了秀姐兒。她要真有個長短,老子剁碎了你丟進水里頭喂王八。”

  小菊被這一巴掌打得半邊臉都腫了,牙齒也松動了好幾顆。她連口血唾沫都不敢吐,捂著臉抖抖索索地連連稱是。

  春秀朝丫鬟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色,轉過頭去看老父親的臉,聲音輕輕的:“爹爹可不是在顯靈嚒。有誰背了主,有誰害了他,爹爹心里頭自然清楚。”

  小菊又怒又怕,只敢杵在門邊恨恨地發狠:“秀姐兒你也甭得意,有你哭的時候!”

  春秀面上無波無瀾,嗓音一如平日里輕柔細軟:“我是什么時候哭不知道,你哭的日子我可看到了。”

  小菊有心想叫她清楚什么是落毛鳳凰不如雞,偏生沒膽子走進房里頭去,只能坐在門檻邊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低聲咒罵。可惜臉叫打腫了半邊,牙齒也松動了,她連瓜子都磕不痛快。

  春秀一雙清水眼落在黑胖丫頭身上,瞬也不瞬;直看到小菊心里頭發毛,嚷嚷了起來,做小姐的人才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意來:“誰幫我,我爹就放過誰。不然的話,一個個的,爹爹全都不會放過。”

  小菊干咽唾沫,虛張聲勢道:“你……你嚇唬誰啊。老爺要真有這能耐,也不會躺在這兒了。”

  春秀盯著小菊,聲音細的像絲線纏上了黑胖丫鬟的脖子:“我爹正看著你呢。”

  小菊嚇得“嗷”了一聲,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春秀趕緊跪在榻上朝爹爹磕了三個響頭,狠狠心離了爹爹的身邊。

  她摸出柜子中的麻布衣衫裹在了自己孝服的外面,又在繡鞋外頭套了雙高底的木屐,如此嚴實地打扮好自己后,她依然害怕叫浪蕩子窺見自己;于是還取了幕籬速速戴在頭上。這幕籬帽檐一周都綴了煙沙羅,直直墜著,一直遮過了腳面,恰好嚴嚴實實遮住了小姐的容貌身形,是閨閣女兒家出行時必備的行頭。

  秀姐兒摸了把綁在腰間襦裙下褡褳,里頭的東西又冷又硬,戳著她細嫩的手心。不用細細摩挲,她也能辨認出裝著的是一貫銅錢以及她從耳洞上抹下來的一對銀丁香跟原本插在發髻中的一根銀釵。

  鼓鼓囊囊的一褡褳,是她全部能拿到手的家當。

  塞滿的褡褳沉甸甸地墜在腰間,像是在提醒金釵之年的女孩兒,她邁出的每一步都是同樣的沉重。

  福生對宅子不熟悉,她得趕緊找到他。將他藏進地窖中也好,想法子掩護他逃命也罷,總之,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小叫花為了救她丟掉了性命。

  春秀腿抖得厲害,往外沒走兩步就腿腳軟的幾乎邁不出步子。她雖不是二道門都不出的大家閨秀,可也是正經書香門第出身的秀才家小娘子,平日里根本不跟外男打交道。眼下宅子里出現的每一個人,除了梁三嬸子跟她嫂子外,誰都能叫這小娘子嚇得魂兒丟一半。

  她捏緊了手里的剪子,暗想如果有人非禮她的話,她就跟對方拼命。盡管她有限的人生經歷中,壓根就沒人教過她什么叫做拼命,又該如何去拼。她心中惶惶然,不知道究竟何去何從才是對的。

  戴著幕籬的小娘子戰戰兢兢地朝后院方向去,眼睛小心翼翼地四下搜尋。幕籬半遮半掩的,擋住了外人的視線也妨礙了她找人。小娘子不敢喚福生的名字,只能顫顫巍巍地學著貓叫。因為害怕,聲音哆哆嗦嗦的;喵喵叫從她嘴里頭出來,活像只嚇破了膽兒的小奶貓。等她蚊子哼哼一般走到天井的石凳子邊時,忽而聽到大貓叫了起來。

  秀姐兒本就神經繃到了極點,一顆心懸在嗓子眼里頭。再被這聲響一驚,可憐小娘子差點兒沒唬得暈過去。

  福生開始沒認出來這身披蚊帳的人是秀姐兒,秀姐兒身量要比此人矮上三寸許。他還覺得其人模樣形容鬼祟模樣可笑。待聽到小奶貓叫,他才猜測到對方是秀姐兒。把個大家小姐逼到了這份上,小叫花心里頭又是酸脹難受,又隱隱約約地有種說不清的情緒在胸中翻滾。被這點兒心思干擾著,他發出的大貓叫都軟和了不少。

  哪知道就這樣,秀姐兒也嚇得一腳踩上了那拖地的蚊帳。好在福生眼明手快,趕緊扶了她一把,就勢將人拽到角落里頭小聲叮囑:“我先找機會跑出去,你且對付了這幾日,千萬別跟他們硬杠上吃虧。等到你爹出殯的時候,我再找機會帶你走。”

  秀姐兒見了福生的狼狽樣兒,忍不住眼眶又要泛紅,隔著紗幔都能叫福生看見她快哭的樣兒。

  這一回福生沒好意思再罵她,反而安慰了一句:“你莫怕,我總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秀姐兒連連搖頭。她顧不上羞,自幕籬下解了身上的葛衣麻衫遞過去讓福生穿。春寒凍死牛,這光天還赤著身子可不得凍出好歹來。

  母親未過世的時候,爹爹讀書累了也會親自去田頭看看。當時,身上穿的就是這葛布麻衫。

  皇天后土,爹娘在上。他們總要保佑女兒一遭的。小娘子心中惶惶然,只盼爹娘蔭蔽,叫她別所托非人。

  秀姐兒背過身子,將襦裙下裝錢的褡褳解下,轉頭往福生手里塞,聲音哆哆嗦嗦的,語氣哽咽:“你先莫管我,快些兒逃命要緊。里頭還有點兒糖松子跟糖蓮子跟個熟雞蛋,你先墊墊肚子。別停下,趕緊跑,清河縣的主簿是梁家姑爺,千萬不能被他們抓到。要是有機會的話,你就去新安州尋找宋同知。”

  說著,她又轉身自懷里摸出塊玉牌遞給福生:“只要宋伯伯見了這玉牌,自然就會信你。”

  福生心下暗自叫苦,同知大老爺偌大一個官,哪里是他一個小叫花能夠想見就見的。可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只能一再叮囑春秀一定要扛住,就是叫人言語上占了些便宜也不打緊,千萬莫尋了短見。他是怕了這些大家小姐,一個個動不動就要抹脖子上吊的。

  春秀臉上還遮著紗幔,看不清是哭是笑,從幕籬后頭傳出的聲音啞得厲害:“你放心,我總要給爹娘侍奉香火的。”

  秀姐兒領著福生往地窖去。

  這還是母親在的時候,家里用來貯藏自釀酒的地方。等母親過身以后,此處便荒廢了。可憐秀姐兒一介生于閨閣長于閨閣的纖纖女流,從小連宅子都沒出過幾回。她絞盡腦汁想了許久,也只從家里找到這處能藏身的地兒。

  福生穿著厚實的葛布衣衫跟在她身后,兩人間難得有一回是秀姐兒做主:“他們這兩日找不到人,自然就懈怠了。等到來吊唁的人多了時,你再趁機裹在里頭溜出去。”

  兩人抓緊了天光大亮前最后一點時間,連奔帶跑地尋到了地窖的入口處。不想地窖的扶梯經年無人用,已經腐朽不堪,差點兒沒讓福生一腳踏空了摔下去。秀姐兒一咬牙站起了身:“你躲好了。我拿麻繩過來,你綁在腰上小心下去。”

  福生正要喊春秀回來,小娘子已經腳步利落地跑開了。小叫花怕的厲害,一顆心卻忍不住春寒陡峭里生出點兒暖意來。他下意識地捏了捏貼肉藏著的那枚銅錢,小聲念叨了一句:“老黃,這個小姐跟你的那個不一樣。”

  她還要給他做襪子呢。

  福生赤腳踩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都不覺得有多冷了。秀姐兒要拿自己的帕子給他裹腳,他舍不得。那樣的好帕子,上頭還帶著梅花香呢,哪里能夠踩在臭烘烘的腳底下。

  小叫花暈暈乎乎的,摸了摸綁在自己腰間的褡褳。那一顆松子糖的甜味一直鉆到了心尖。他聽到了腳步聲響,忙不迭興沖沖要往外頭奔;腳都抬起來了,又覺著聲響不對,趕緊縮回了頭。

  隔著幾株枝葉繁盛的花樹,小菊說話的聲音遠遠傳來,像是漏風,也不知道是不是叫呂大賴子打掉了牙齒。她哭哭啼啼地表著忠心:“我是擔心少爺的安危,忍不住去看了眼少爺。誰知道那賤蹄子就這么跑了。”

  話音沒落,那頭又傳來“啪”的一聲響。大約是呂大賴子動了手,那丫鬟哭哭啼啼的:“少爺,你打我作甚,明明是那賤蹄子耐不住,不知道跑哪兒去勾搭人。”

  呂大賴子聲音跟炸雷一樣:“看個人都看不好。老子賣了你個沒用的小娼婦。”

  胡老三說起話來一如以往的陰測測:“你家小娘子倒是個能耐人。”

  能耐人春秀跑得幕籬都要飛了,她中途差點兒跟胡老三他們一行撞上,只能繞了道兒躲。她那一身幕籬跟裹了蚊帳一樣,村里人沒見過這稀罕。結果小娘子找了回麻繩,又鬧出了女鬼作祟的故事。整個宅子里頭各處都是人心惶惶。

  春秀上氣不接下氣地將麻繩遞給福生:“快,趕緊下地窖。”

  福生看了眼黑黢黢的地窖,皺起了眉,轉頭喚春秀:“把你腳上的木屐脫給我穿。”

  胡老三一行人來的極快,小菊挨了頓打,鼻青眼腫的反倒是眼睛愈發好使了。她一眼瞧見身著幕籬的人就嚷嚷開來:“好啊,果然是你個賤蹄子,什么夫人顯靈了,鬧了女鬼,全是你在裝神弄鬼!”

  被逮了個正著的人抖得跟篩糠一樣。原本小娘子正費勁吧唧地努力將平常擋著地窖入口的一塊青石板挪回去,此刻也松了手,慌慌張張企圖拿身子擋住地窖的入口。

  胡老三脖子上裹著帕子,白棉布沾了星星點點的血跡,愈發陰森鬼魅。他朝身著孝服,外頭罩著幕籬的小娘子露出個陰測測的笑來,不懷好意道:“小娘子這般辛苦,可要小生搭把手?”

  小娘子顯是被嚇怕了,慌里慌張地跳起身,嗓子啞得厲害,哆哆嗦嗦的聲音活像蚊子哼:“爹爹顯靈了。”

  這虛張聲勢的樣兒哪里嚇得了胡老三。他冷笑一聲,直接將人推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黑黢黢的地窖猛瞧。

  小娘子又怒又怕,想要阻止胡老三繼續看下去,又不敢碰到外男的身子,光急得團團轉,嘴里“啊啊啊”的說不出個囫圇話。

  小菊倒是難得靈光乍現,拍著手嚷嚷起來:“地窖,對了,這是夫人在的時候用來存東西的地窖。那鬼東西肯定是藏在里面!”

  小娘子死命想要攔住胡老三,不讓他下去;后者不懷好意地伸出手來想要摸她的臉,嚇得小娘子慌不迭地連連后退。

  胡老三拽了拽還綁在入口旁石柱上的麻繩,揶揄道:“小娘子都是這樣會情郎的。”

  小菊得意起來,一個勁兒地嚷嚷:“我就說她不是個正經東西。少爺,你趕緊打發了她,得了彩禮咱們好早日成親。”

  結果她又叫心情郁悶的呂大賴子給了好一個耳光。

  小娘子在幕籬底下抿了抿嘴唇,唇角上翹的弧度似乎是在笑。

  眼見著胡老三在身上綁好了麻繩,正要踩扶梯下去;小娘子急得又想上去拽住這人,啞著嗓子擠出話來:“我爹娘都在呢。”

  胡老三聽她急得聲音都變調了,露出個淫邪的笑來:“既然岳父岳母都在,小婿正好要下去好好拜會了。”

  說著,他自懷中掏出把匕首,叼在嘴里,抓著麻繩就往下頭去。匕首的寒光顯然嚇壞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她一個踉蹌往后退,差點兒沒被石柱子絆倒。

  小菊見她狼狽不堪的樣子,發出一陣暢快的笑。她剛要上前好好戳戳這小姑子的脊梁骨,地窖里頭發出一聲悶響。

  綁在石柱上的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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