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我不認(rèn)命!
李魚被運(yùn)送到半道上時,再度悠悠醒來。只是他頭部本就受了傷,又被那輛連墊子都沒有的老牛破車顛得厲害,是以頭痛欲嘔。
武士彟雖然負(fù)氣地說過讓任怨全權(quán)負(fù)責(zé)緝匪事宜,但又豈會真的置身事外?尤其是荊王殿下不日將至,如果利州治安不靖的話,他做為大都督是要負(fù)首要責(zé)任的,是以也是一路趕回,一路調(diào)動官兵,封鎖全城,緝捕刺客。
武士彟聽說李魚已經(jīng)醒來,甚是高興,此時柳下老爺依舊在呼呼大睡中,著實(shí)令人擔(dān)心。兩相比較,還是小神仙更叫人省心。但是武士彟正在調(diào)兵遣將之間,一時也無暇與他多言。
武士彟只到李魚面前慰問一番,見他精神依舊萎靡,便讓陳飛揚(yáng)和狗頭兒送他回家歇息,并請郎中好生延治,等手頭事了他再登門看望。
李魚回到家,潘嬌嬌一瞧兒子頭上撞出好大一個包,登時心疼地掉下淚來,她趕緊讓陳飛揚(yáng)和狗頭兒抱著李魚,小心地放在榻上,讓他側(cè)身臥了,便張羅著讓陳飛揚(yáng)趕緊去請郎中。
李魚此時神志已經(jīng)清醒了許多,他喚過狗頭兒,問了問他暈迷之后的情形。狗頭兒當(dāng)時沒敢上樓,等樓上太平后才上的樓,對于樓上情形如何了解?但他自然是不會對李魚這樣講的,是以便就他上樓后所見,胡亂猜測著編了一通。
李魚聽罷暗自思量,吉祥當(dāng)眾冒犯任太守,任太守必然懷恨在心。但,任太守與武都督剛剛鬧出了意氣之爭,又適逢強(qiáng)梁行刺,任太守本人又受了傷,無論如何,短時間內(nèi)他總不會還有心思去為難一個小舞女吧?
畢竟他已做到這么大的官兒,起碼的境界應(yīng)該有的。其實(shí)這就是李魚一廂情愿地想當(dāng)然了,達(dá)官貴人們與普通百姓有何區(qū)別?只不過他們平素高高在上,叫人看到的都是他們不食人間煙火的一面,自然而然地就認(rèn)為能做到那等高位的大官,必然坐臥起居、言談舉止、品格境界與我等小民不同了。
但是,其中有些官吏犯事被抓后,從各種渠道透露的他的一些所作所為,七情六欲、愛恨貪嗔影響下的行為,與我等小民卻是并無二致,甚至尤有過之。
不過,李魚雖然認(rèn)為任太守短時間內(nèi)不會去尋吉祥的晦氣,卻不相信龐媽媽會放過吉祥,李魚想到這里,急忙坐了起來。他這用力一坐,后腦傷處被抻動,登時頭痛欲裂,扶著頭哎喲一聲呻吟。
潘嬌嬌正為兒子熬棗粥,趕緊搶過來扶住他,道:“兒啊,你不好生躺著,起來做甚?”
李魚扶著頭道:“兒不放心吉祥姑娘,得去‘張飛居’看看。”
潘嬌嬌急了:“吉祥姑娘乖巧可人,娘也憐惜的緊。可是你自己都傷成這般模樣,如何還能上街?再說,發(fā)生了那么多事,人人焦頭爛額,多少大事來不及梳理,誰有余暇去為難一個苦命的丫頭,你待傷養(yǎng)好些再去不遲。”
狗頭兒也勸道:“是啊,小神仙。小神仙你名揚(yáng)天下,靠的就是神仙術(shù),你看你后腦勺兒上這么大一個瘤子,紅得發(fā)紫,紫的發(fā)黑,輕輕一碰,砰地一聲就要炸開了似的,這要是傷了腦子,準(zhǔn)得變成傻子。”
李魚氣的發(fā)昏,指著狗頭道:“你……你真真一副狗腦子!”
潘嬌嬌聽狗頭兒說的可怕,可是心驚肉跳,急急按住李魚道:“兒啊,你別亂動,快小心側(cè)臥著。狗頭,你把大娘的被子拿來,頂在魚兒背后。省得他睡著了不小心仰臥,壓著傷處,哎呀,造孽啊……”
李魚被老娘硬按在榻上,實(shí)在無可奈何,只得吩咐狗頭兒道:“狗頭,你替我跑一趟張飛居,打聽打聽吉祥姑娘的情況,如果有什么情況,速速回報于我,快去!”
狗頭兒點(diǎn)頭哈腰地道:“小神仙您放心,小的本就是個鉆門覓洞的包打聽,要不咋叫狗頭兒呢,小的這就去,這就去……”狗頭兒說罷,撒著歡兒地向張飛居跑去。
張飛居里,龐媽媽指揮人收拾了混亂的現(xiàn)場,滿頭大汗的提起一壺涼茶咕咚咚飽飲一番,又到店門陪笑應(yīng)付了一番封鎖了店門的捕快雜役,給班頭塞了點(diǎn)錢,其結(jié)果也不過是換得他們不進(jìn)店來騷擾,至于解除封鎖么……
這是任太守下的命令,縣太爺未得撤離的命令,也是不敢撤銷的。龐媽媽打聽明白,已然明白要想讓張飛居繼續(xù)開張營業(yè),唯有讓任太守心平氣和才行。返回張飛居后,龐媽媽思量半晌,一腔恨意便都轉(zhuǎn)到了吉祥身上。
這時候,因為店里遭了賊,平素里只在后宅晃悠,不大在前店出現(xiàn)的一眾保鏢護(hù)院也都散布于全樓,巡弋各處,戒備安全。何小敬和荊沿提著刀,正好走到龐媽媽門外。
龐媽媽惡狠狠地向外問道:“吉祥那小賤人呢?”
荊沿答道:“奉媽媽命令,將她押在房中了。”
龐媽媽冷笑一聲,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向何小敬招招手,何小敬忙進(jìn)了屋,湊到龐媽媽嘴邊,聽她耳語了幾句,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吉祥被關(guān)在自己房中,門口兩個小二守在那里。
吉祥也不理會,她蜷著雙腿坐在榻上,下巴擱在膝上,神思恍惚的,只是在想,李魚哥哥后腦磕了那么大一個包,不會把他撞傻了吧?人家可是陸上神仙呢,這要是腦子撞壞了,我該是造了多大的孽呀。
想到后怕處,吉祥不禁泫淚欲滴。這時候,何小敬走在前頭,荊沿提著一個食盒跟在后頭,一起進(jìn)了房間。
荊沿把食盒往妝臺上一放,看一眼吉祥,一臉同情地嘆了口氣,道:“吉祥姑娘,龐媽媽正在氣頭兒上,將你禁足房中,不得出去。晚餐,你就在房中用吧。”
吉祥慢慢抬起頭,幽幽地道:“多謝荊大哥。”
吉祥輕輕挪到榻邊,趿了鞋子下地,荊沿便打開了食盒。兩盤素菜配色極好,看著就誘人垂涎,一碗白米飯,還有一罐骨頭湯。吉祥平素就只是湯菜拌飯,一見這樣好的飯菜,登時一怔,心頭疑竇頓起。
何小敬一旁看著,手指下意識地握緊,心情極其緊張。
這飯菜中自然是下了迷藥的,何小敬雖然只是一個坊間匹夫,卻極重然喏,他答應(yīng)過李魚代為照拂吉祥,就不想食言。可是,他也有妻兒老小需要養(yǎng)活,張飛居的這口飯碗他沒辦法砸了,所以就動了些小心機(jī)。
龐媽媽吩咐他們給吉祥飯菜里下藥,何小敬就特意囑咐廚房弄了點(diǎn)像樣的飯菜,以此反常來提醒吉祥,一旦吉祥警覺不吃,龐媽媽責(zé)問起來,他也可以說是自己是自作聰明,便能搪塞過去,這也是寄人籬下的升斗小民的一種斗爭智慧。
此刻,何拳師是真怕吉祥察覺不出其中可疑,放心地吃下這些飯菜。幸好吉祥足夠機(jī)靈,她剛剛得罪了任太守,惹得龐媽媽大為光火,哪可能還有好菜好飯供她享用的道理?
吉祥抬起頭,警覺地看了看何小敬和荊沿,搖搖頭道:“多謝兩位大哥,我不餓。”
吉祥說著,便把食盒重新蓋上,輕輕往前一推。
荊沿急道:“忙碌一天了,怎么可能不餓,姑娘快些用餐吧,我等也好回去向龐媽媽復(fù)命……”這句話說出來,荊沿便知失言,不禁尷尬地一笑。
吉祥聽他話音兒,這飯菜竟是龐媽媽叮囑送來的,她在張飛居做了一段時間舞娘了,對于一些陰暗手段豈會一無所知,心頭登時升起一股寒氣,警懼地?fù)u一搖頭,堅決地道:“我不餓!不吃!”
荊沿急了,求助似地看了看何小敬,眾保鏢護(hù)院中,何小敬武功最高,理所當(dāng)然地也就成了他們這些保鏢的頭頭。何小敬笑了笑道:“算了,吉祥姑娘既然不餓,你我照實(shí)回稟便是。走吧!”
何小敬說罷,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荊沿?zé)o奈,忙也提起食盒跟在后頭。
“一對廢物,這點(diǎn)事兒都辦不好!”門口突然傳出龐媽媽的一句大怒,龐媽媽一手拈著手帕,反掐著腰兒,瞪著一雙兇狠的眼睛,冷笑連連地走進(jìn)來。
“小賤人,你倒是生了一顆七巧玲瓏心啊!”龐媽媽冷笑著,順手從荊沿手中奪過食盒,往妝臺上一頓,沉聲道:“吃了它!”
吉祥緊張地退了一步,看看食盒:“里邊放了藥,我不吃!”
龐媽媽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娘倒是不想放藥,你若能竭力奉迎,小心侍候,太守老爺才會更得趣兒。奈何你這小賤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娘可擔(dān)心,你這只小野貓,再撓花了大老爺?shù)哪槪嫖覐堬w居招災(zāi)惹禍。快把湯喝了,到時候兩眼一閉,忍一忍也就過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吉祥一聽,她意是要下迷藥,把自己送給任太守糟蹋,不禁駭然欲絕,急忙退后兩步,道:“我不喝!我寧可死也不喝……”
龐媽媽本就對吉祥一肚子火,瞧她這般模樣,登時怒從心頭起,她像一頭熊似的撲上來,一把揪住吉祥的頭發(fā),惡狠狠地一記耳光,扇得吉祥嘴角都沁出血來。
龐媽媽抓著吉祥的頭發(fā),把她的臉兒往自己眼前一遞,一臉猙獰地道:“小賤人,你想活下去,就只能讓男人爬上來!知不知道?這,就是你的命,你得認(rèn)命!”
龐媽媽狠狠一推,吉祥倒退兩步,膝彎撞到榻沿上,就勢便跌坐到在榻上。吉祥陡然想起床側(cè)針線筐中有把剪刀,急急向旁一滾,翻身再站起時,一把鋒利的剪刀已經(jīng)攥在手中。
龐媽媽嚇得退了兩步,躲到何小敬和荊沿身后,吃吃地道:“你……你想做什么?”
吉祥嘴角流著血,瞪視著龐媽媽,一臉莊重:“如果,這就是我的命!從今天起,我不再認(rèn)命!”
吉祥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剪刀:“因為,我不想叫他看不起!”
吉祥有剪刀鋒利的尖對準(zhǔn)自己的臉,凄婉絕然地一笑,手一揚(yáng)再一屈,一道銀光就向她吹彈得破的臉蛋兒狠狠地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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