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好茶
賈赦其人剛愎自用，素來都是苛待下人，就是自己的兒子，唯一的獨(dú)子賈璉在面前，亦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絲毫不留任何情面，且也十分的小氣，他能如此大度，現(xiàn)在不是常態(tài)，邢夫人是知道的，所以她抬起頭瞧了賈赦一眼，果不其然，見到他眼角的皺紋里頭透著一股子的不悅，就知道賈赦的心里頭可是沒有那么表現(xiàn)出來的高興的。“將軍可是我當(dāng)?shù)模苤皇窃诠げ慨?dāng)差，這關(guān)節(jié)外人看不懂也就算了，可咱們自己家里的人忘了這一節(jié)，只怕就是該死的。”
可如今這榮國府的家到底是二房在當(dāng)著！邢夫人預(yù)備著反駁，但又見到了賈赦的表情，不敢多說話，邢夫人連忙低頭，假裝沒有看到賈赦的表情，賈赦長(zhǎng)長(zhǎng)舒了一口氣，把這心里頭的郁悶都吐了出來，這會(huì)子心緒才稍微平復(fù)一些，“咱們?cè)谶@家里頭難呆啊，之前鬧了這么一回子的事兒，老太太雖然沒說，可外頭就言明，不用我去當(dāng)差了，這么滿心躊躇，抱負(fù)，也一概拋下，只能是在家里頭喝酒，喚作是誰也不樂意不是？如今正經(jīng)兒這老親王愿意照顧，知道我這么一個(gè)人，想著也是好事情，總不好在家里一直呆著不是？”
邢夫人也贊同這事兒，雖然她對(duì)著賈赦姬妾甚多這一件事兒沒什么意見，但一直見到賈赦在家里頭和姬妾們廝混也是不樂意的，再怎么賢良大度的人，那也不會(huì)說是就真的心里頭毫無芥蒂么，故此邢夫人笑道：“老爺說的極是，我在家里頭什么事兒都不懂，卻是幫不到老爺了。”
“你在家里頭凡事兒多看一看就是了，”賈赦吩咐道：“二房那里，你凡事都盯緊，有什么事兒不要在老太太面前渾說，只管回來告訴我，另外，梨香院那里，”賈赦喝了一口茶，“你不防也多去去。”
邢夫人有些不滿，“梨香院那位也是王家出來的，老爺。”
“糊涂，王家出來的又怎么樣？”賈赦怪眼一翻，“我知道你心里頭有芥蒂，可這四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王子騰在外頭高官當(dāng)著，十分顯赫，你就算讓她一頭又如何？如今侄女兒又封了賢德妃，這外頭聲勢(shì)是極好的，所以我叫你在家里頭別混說話，你若是不明白這個(gè)理兒，那就真的是糊涂人了！”
邢夫人最怕賈赦不高興，見到賈赦如此，她也就頓時(shí)放棄了自己的主見，忙道：“我都聽老爺?shù)摹！?br />
“梨香院那位哥兒，是入了老親王法眼的，這還是要用得到他呢，璉兒不中用，狗肉上不了什么臺(tái)面，只能是在家里頭幫襯當(dāng)差，外面真正那些貴人，是靠不近身的。”
“這倒是，聽說那位哥兒賺錢做生意的本事極大，所以薛家的日子比咱們都好過些，”邢夫人雖然性子不好，可地下也有幾個(gè)鐵桿的，她悄悄的說道，“今個(gè)璉兒媳婦去梨香院借銀子去了，聽說，薛家姨太太一下子就拿了好些錢出來，具體多少大家伙都不知道，但可絕不是在少數(shù)呢。”
“他們家世代為商，日子原本就比咱們寬裕些，昔日見著他們投奔入京，還以為日子過得頗為艱難，可后來瞧瞧，卻也是不像，這么說來，難道那邊就艱難如此了？園子建不下去了？”
“只怕是真的，璉兒媳婦這些日子都在籌謀這事兒，忙活的不可開交，”邢夫人說道，“我就奇怪了，這金山銀山般的家業(yè)，怎么才沒幾年，就連一個(gè)園子都建不起來了？這家里頭的出息，莊子上的收成，這都去了什么地方？”
賈赦避而不言，這些話根本就沒有辦法扯的明白，而且和一婦人談?wù)撨@個(gè)，未免也不太光彩，“璉兒自己個(gè)有主見，這事兒他們?nèi)マk就是了，咱們別管了。”
“是。”
鴛鴦和晴雯說了一會(huì)子的話，楊花過來告訴鴛鴦，“鴛鴦姐姐還在這里頭呢？二奶奶早就走了。”
“走了就走了罷，”鴛鴦和晴雯交換了一個(gè)別有所思的眼神，對(duì)著楊花笑道，“我們本不是一處來的，何須管他，今日我難得出來得空閑，倒是要在這里頭多玩一會(huì)。”
晴雯說道，“您這大忙人也得空？罷了，那就坐下來好生喝杯茶吧，我這里頭有今年最新的大紅袍，還是大爺給我的，我想著，素日里頭別人都不配喝，也只有你來了才能給你倒上。”
“你這話未免不通，”鴛鴦笑道，“說起來，大家伙都是丫頭，何須擺什么配不配的。”、
晴雯聽得此言不免微微冷笑，“這話是不錯(cuò)，大家伙都是丫頭，但我這心里頭還是有喜歡和不喜歡的，不喜歡的人，自然是不配喝我的茶，就算他是主子爺也是一樣！”
楊花笑道，“聽聽聽聽，這話說的，越發(fā)的得罪人了。”
鴛鴦也說道：“好了，知道你性子傲，你這個(gè)性子，倒是有些像林姑娘，只是她卻沒有你這樣嘴巴厲害，趕緊著，既然有好茶要孝敬，那就趕緊滾滾的水倒了斟上來，還等什么呢？”
幾個(gè)丫鬟都笑了起來，晴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就知道你也不是個(gè)好說話的主兒。”
于是晴雯親自給鴛鴦倒水泡茶，鴛鴦是家生子，家生子的意思就是家里頭簽了死契的奴仆的子女，也是世世代代為奴仆的，而晴雯卻是不是，晴雯是賴嬤嬤在外頭買來自己用的，只是市場(chǎng)帶進(jìn)來給賈母請(qǐng)安，被賈母看中了于是留在身邊，人在年少時(shí)候達(dá)成的友誼總是終身難忘，鴛鴦和晴雯小孩子的時(shí)候在一起，這交情也算深厚了，兩人閑談，“我瞧著你這邊倒是空的很，”鴛鴦喝了口茶說道，“的確是好茶，倒是羨慕你的很，在這邊事兒不多。”
“也只是在家里頭說說罷了，”晴雯笑道，“事兒是不少的，走的時(shí)候給大爺量了衣裳，這些日子做了好些了，也就先放著，我別的事兒一概都不會(huì)，也只有做做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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