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略　　6笙有個老姐妹團,　　當年也是西街廣場舞一霸。

　　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姐妹團里唯一還健在的就只剩九妹了。

　　看到這張熟悉的臉，“九妹”的稱呼不自覺的就叫出了口。話一出口6笙隨即又后悔了，要是九妹懷疑那該怎么解釋？

　　可是出乎6笙意料的是,　　九妹毫無反應。

　　她只是費力拉著她的購物車,　　好奇打量著這個站在樓道里的陌生人。

　　不等6笙再開口,　　九妹就指著自己的耳朵擺擺手：“去年腦梗了一次,　　耳朵不好用。姑娘你跟老太太說話了嗎？”

　　腦梗？

　　6笙看著九妹搖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老街很少來新人,　　像是6笙這么年輕漂亮的就更少了。

　　九妹上下打量了6笙一眼，又問了句：“姑娘你是賣保險的還是做保健品的？”

　　大概是自己聽不見，下意識就會以為別人也聽不見。現在的九妹嗓門很高,　　震的6笙耳膜顫動。

　　6笙苦笑不得：“都不是。”

　　“九妹,　　九妹,　　漂亮的妹妹......”

　　“九妹,　　九妹,　　透紅的花蕾......”

　　九妹還要說話,　　口袋里的老年機就響了起來。

　　九妹顫巍巍接起了電話，手拉著購物車就往外走：“啥,　　又不回來了？哦哦，工作忙也沒辦法......別給我打錢了，我挺好的不用你們操心......”

　　九妹說著話,　　拉著小車往外走。

　　她的步履蹣跚,　　背影佝僂。

　　對面相逢不相識......

　　6笙心里沒來由的有些酸楚,　　她怎么就忘了呢，自己已經不是6笙了。

　　目送九妹走遠，6笙又回了樓道。

　　過道最里面有盆假的牡丹花，紅花綠葉已蒙塵，擺在那里無人問津。

　　她抱起那盆花，從花盆底下摸索出來一把鑰匙，拉著行李箱上了樓。

　　房間陳舊，布置簡單。

　　里面落滿灰塵，也不知道多久沒人進來過。

　　6笙無兒無女，也沒留下什么遺囑，死后房產自然上交集體。

　　6笙活著的時候就沒什么人在意，死后更是不會有人懷念。

　　自打6笙搬進敬老院，房子就一直空著。

　　6笙這次回來，想的不過是帶走一點東西。

　　6笙笙賬戶里面沒有錢，好在6笙還存了一點。

　　6笙沒有把錢存銀行的習慣，老了沒什么太大支出，都是把現金攢攢捐出去做慈善。

　　人老了，錢存銀行看不見，放在手里才踏實。

　　6笙拉開衣柜，從角落里翻出來一個小鐵盒。

　　里面整齊歸置了幾沓鈔票，不多不少，整好兩萬。

　　6笙把錢放進包里，關上衣柜又拉開了抽屜。

　　里面放著一個陳舊的日記本，記錄的無非是一些生活瑣事。

　　6笙從里面抽出來一張老照片，那是她下鄉之前拍的照片。

　　那時的她臉龐青澀稚嫩，懷揣著對未來的無限向往。

　　時光易逝，光陰不再。

　　6笙收好這張照片，又把日記本放了進去。

　　抽屜里面有塊紅綢布，里面包著一塊玉鐲子。

　　這是6笙的姥姥傳給媽媽，媽媽又傳給她的。

　　只可惜6笙沒有兒女緣，鐲子也就這么留在了自己手里。

　　6笙把鐲子包好帶走，最后看了房間一眼，才下定決心離開。

　　6笙剛把鑰匙放回花盆底，出來就遇到了買菜回來的九妹。

　　九妹手腳不太靈便，拉著購物車走的搖搖晃晃。

　　6笙立刻上前，幫她把小車搬上了樓梯。

　　九妹喘著粗氣，一個勁兒的對6笙說謝謝。

　　末了想起之前的對話，又問道她：“姑娘，你來這里干啥啊？”

　　6笙答：“來找人。”

　　九妹又問：“找到了嗎？”

　　6笙搖頭：“沒。”

　　再也找不到了。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哦哦，快去吧。小姑娘家家的，天黑了一個人在外不安全。”

　　“再見。”6笙下了樓，回頭見九妹還在笑著對她擺手。

　　她眼眶一熱別過頭，再見。

　　6笙出來的時候，正是市場人最多的時候。

　　小販們吆五喝六，顧客門貨比三家。

　　6笙曾在西街生活了很久，可是現在她跟西街格格不入。

　　6笙拉著行李箱走出了西街里，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出租車司機問到6笙去哪里時，6笙才現自己無處可去。

　　記憶里有個人民招待所，那里的單間還算便宜。

　　6笙報了地址，司機就拉著她往那里去。

　　恰逢下班高峰期，下了高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距離招待所還有一段距離，6笙靠在椅背上打盹，似睡非睡。

　　“哎，醒醒姑娘！你手機響了！”

　　6笙迷迷糊糊掏出手機，看到上面來電名字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沈亦然......

　　這才一天不到，不會這么急著來追債吧、

　　6笙心情復雜的捧著手機，半天也沒接電話。

　　五十秒后，手機安靜了下來。

　　不等6笙松口氣，那人又打了過來。

　　6笙看著司機一眼，捏捏眉心接了起來：“喂，你好。”

　　電話接通后，那頭陷入短暫的沉默：“我還以為你要賴賬跑路了呢。”

　　“怎么會？”6笙想也不想就為自己正了名，因為怕司機聽到，6笙刻意壓低了聲音，“不是說了給我點時間嗎？”

　　“我是說要給時間，可是過了這么久你都沒音，誰知道是不是想賴賬。”

　　很久了嗎？

　　才不到一天而已吧。

　　“而且我給你了微信，你回都不回。”

　　那頭的債主很憋屈，6笙連忙解釋道：“我今天有點忙，而且我沒有用手機的習慣，不是故意不回復的。”

　　打從會所里出來，沈亦然就等著6笙信息。

　　雖然演的很像，可是沈亦然還是覺得這個年齡段的人不可能不認識自己吧。

　　一個小時過去，那頭的人沒來信息。

　　幾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反應。

　　欲擒故縱還是睡完就跑？

　　胡思亂想不是沈亦然的風格，他干脆給6笙了個信息問她在干嘛。

　　可是等來等去，一直到了通告結束，那頭還是毫無動靜。

　　過分。

　　沈亦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打這通電話，可是聽到對方的解釋還是感覺心里舒坦了不少。

　　沒說幾句，那頭就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姑娘，到地兒了。”

　　跟著就是計程車打小票的聲音。

　　那邊6笙溫聲跟司機說著什么，這頭的沈亦然聽不清卻還想聽。

　　他站在高樓往下看，外面燈火通明。

　　不知怎么的腦子一熱就問道客戶：“你現在在哪兒？”

　　6笙拖著行李箱站在街口，含糊回了句：“我在找今晚要住的地方.......”

　　直到年輕男人開車停在自己面前時，6笙還覺得像是在做夢。

　　她以為這人就是隨口問問，沒想到直接就開車過來了。

　　6笙認識的車算不上多太多，可是保時捷的標志她還是認識的。

　　了不得，現在的做這行的都這么賺錢了嗎？

　　沈亦然下了窗戶，對著6笙勾勾手：“上車。”

　　6笙站在路邊，上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沈亦然戴了墨鏡口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下了車。

　　他先是從6笙手里接過箱子，而后拉著人的手腕把人塞進了車里。

　　坐在副駕上的6笙還沒反應過來，沈亦然就已經湊了上來。

　　“喂喂喂，小伙子你干嘛？”

　　6笙靠在座位上，整個脊背都僵直了，呼吸也跟著暫停。

　　男人靠的太近了，6笙不自覺就想起了昨天晚上，那時的他比這個靠的還要近......

　　沈亦然沒說話，幫著6笙扣好安全帶這才驅車離開。

　　莫名的氣壓消失后，6笙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松下來。

　　她看著沈亦然開車的側臉，不由說了句：“才不到一天，我又不會欠錢不還，沒必要逼的這么緊吧......”

　　沈亦然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很快就調試了過來：“我又不清楚你是什么人，肯定是過來看看才放心啊。”

　　“那你已經看到了，能放心了嗎？快點送我回去，晚了就沒房間了......”6笙話音未落，肚子忽然咕嚕了一聲，然后又來了幾聲。

　　6笙不免有些赧然，旁邊的人卻是又開了口：“我餓了，陪我去吃飯。”

　　吃飯？

　　提到“飯”字6笙也覺得餓極了，這人看起來不壞，6笙很大方的說了句：“那我請你吃飯吧。”

　　沈亦然頓了頓，最后還是不自然的點了頭：“可以。”

　　6笙指揮著沈亦然把車停在商場里，帶著他穿過巷子來到一家小飯館。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小面館臨近打樣，里面只有三兩個食客。

　　“這家面館開了幾十年，老板祖輩都做面，特別好吃。”

　　面很快就被端了上來，細白的面條飄著清湯，湯里飄著細碎蔥花，旁邊臥著半個鹵蛋，上面蓋著兩片牛肉。

　　6笙拿了筷子遞給沈亦然，就見對方猶豫著沒有動筷。

　　“是不合胃口？”6笙不免問道。

　　沈亦然搖頭：“沒，我只是有點不習慣。為了保持身材，晚上過了七點我從來都不吃東西的。”

　　6笙訝然：“干你們這行也要保持身材？”

　　沈亦然咳了一聲：“嗯。”

　　6笙聽了直嘆氣，瞧瞧，還真是干哪行都不容易。

　　6笙原本還想著要是被認出來怎么辦，但是大家對于一個十八線的小藝人，大家顯然都沒什么印象。

　　從6笙住院到出院，一天一夜，別說社會新聞了，就連微博時事都沒有她的消息。

　　作為一個藝人，跳樓都沒有版面。存在感弱到這個位置，還真是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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