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等母女二人將東西收拾好后，金陵的宵禁時間就到了。

        兩人只能留在薛家。

        等到次日，薛家嫂子再次上門。

        林泠昨晚已經(jīng)詳細(xì)問過薛夫人詳細(xì)細(xì)節(jié)，故而對眼前這位想將舅舅的庶女送去給人做妾的舅母沒什么好感。

        擔(dān)心她纏上薛夫人，林泠直接迎了上去：“母親仍在休息，舅媽有什么事兒只管告訴外甥女，我定當(dāng)一字不漏地為您轉(zhuǎn)達(dá)。”

        薛家嫂子尷尬一笑：“還是不了，我下午再來找姑太太吧。”

        說完便告辭離開了。

        倒不是她怕了一個晚輩，只是她這外甥女也不知被林家怎么養(yǎng)的，不但通身書香氣，還帶著幾分清高孤傲之感，讓她不敢在林泠面前造次。

        林泠目送舅母離開，回頭找到薛夫人：“母親，您真愿意今日啟程回姑蘇？”

        薛夫人白了她一眼：“不然呢？等你舅媽硬將女兒塞給我？”

        林泠見她有些生氣，趕緊賠禮道歉。

        薛夫人哼了一聲，倒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而是說道：“但我們暫時不能走，我已讓人去打聽你舅舅行蹤，等人回來再做安排。”

        林泠頓了下，小聲提醒：“您是打算和舅舅告辭？”

        不等薛夫人回答，她又道，“可您真的確定，等您與舅舅告辭之后，真能順利回到姑蘇？”

        她可不相信，舅媽的想法舅舅半點兒不知情。

        舅媽會這樣做，多半是舅舅默許。

        薛夫人比她更清楚：“你以為我們不找你舅舅告辭，你舅舅和外公就不知道我們準(zhǔn)備離開了？我是讓人去問清楚他何時出門。”

        林泠一愣：“您對娘家不是很……”

        自豪嗎？

        怎么如今聽著，好似對薛家防備到了極點？

        薛夫人眼睛看著大門，隨口說了一句：“你以為，我是當(dāng)初為何嫁給你父親？”

        聯(lián)姻在他們這樣的家庭雖然常見，將女兒嫁出去做人填房也不算多稀奇，但一則薛家并非小戶人家或窮苦人家，二則林父不只是個鰥夫，還有個已經(jīng)長成的兒子。

        薛夫人最懂權(quán)衡利弊，當(dāng)初定下婚事前可鬧過不止一次。

        不久嬤嬤歸來，母女二人立刻帶上行李離開。

        門房有些驚訝：“小的并未收到姑太太與表姑娘離開的消息？”

        薛夫人盛氣凌人地瞪了他一眼：“我回家還要通知你？”

        門房嚇了一跳，趕緊將門讓出來。

        薛夫人就這么大搖大擺地帶著女兒，直接乘上馬車離開了薛家，從金陵回了姑蘇。

        -

        季戈與林淮早起習(xí)武一個時辰，才開始洗漱吃飯。

        用飯途中，林淮提起今日安排：“我離開姑蘇許久，連婚宴也不曾邀請昔日同窗出席，故而今日準(zhǔn)備在酒樓邀諸位同窗敘舊，同時將夫人介紹給他們的夫人認(rèn)識。”

        林淮的同窗基本都在十三四歲定親，十五六成親，最遲也會在考中秀才后定親成婚。

        林淮成婚晚，其實是特例。

        季戈點頭：“沒問題。可定好了酒樓？若是沒有的話，我記得姑蘇也有一家醉香樓？不妨直接定在那兒吧。”

        林淮苦笑：“因為京城醉香樓過于出名，時常有王孫公子光顧，所以江南一帶的醉香樓便格外容易吸引客人豪擲千金。飯菜溢價嚴(yán)重都是其次，主要還是位置，一般人根本訂不著。”

        他頓了頓，道，“若無意外，醉香樓的桌位已經(jīng)訂到了一年后。”

        江南富裕，這一代的豪商富賈格外多。

        商人有錢，會本能地追求權(quán)勢。

        想要當(dāng)官兒當(dāng)然沒那么簡單，但附庸風(fēng)雅、追逐官員喜愛之物、追捧京城潮流等行為卻沒什么難度。

        撒錢就是了！大把的！

        于是這個在京城都很有名氣的醉香樓，便走入了江南富商的視野。

        季戈聞言挑了下眉，眼里閃過一絲愉悅。

        她略帶兩分得意地開口：“你只說想不想，桌位不是問題。”

        林淮下意識便想到了上次在京城舉辦慶功宴時，季戈也是這般輕描淡寫地將京城權(quán)貴都沒辦法請到的醉香樓大廚請到了府中辦宴。

        但他沒多想，只以為季戈認(rèn)識醉香樓的老板。

        猶豫之后，林淮點了點頭：“此次一別，尚不知何時才能想見，再見又是否已經(jīng)物是人非，請大家吃頓好的實屬應(yīng)當(dāng)。”

        季戈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地方安排好了，林淮立刻派人到關(guān)系好的同窗家送信。

        季戈則先一步去了醉香樓。

        等到黃昏時分，林淮也提前去了聚會地點等著客人上門。

        天剛暗沉下來，客人便陸陸續(xù)續(xù)來了。

        夫妻二人兵分兩路，分別接待了今日上門的男女賓客。

        -

        季戈林淮二人忙著與舊人相聚，家里自然沒人。

        林家之前請來的仆役今日倒是來家里看了一趟，發(fā)現(xiàn)林淮帶著新夫人回家后，忙不迭表示可以立刻回來服務(wù)。

        林淮拒絕了。

        并非遷怒，而是家里已經(jīng)有了頂替他們工作的人，不妨直接讓他們與家人多團(tuán)聚兩天。

        而就在這個時候，薛夫人帶著林泠風(fēng)塵仆仆地回來了。

        剛到門口，馬夫上前敲門。

        叩叩叩——

        半天沒人應(yīng)。

        往下一看，一把熟悉的銅鎖正大喇喇地掛在門把手上。

        馬夫趴在門上，奇怪地往門縫里面看。

        半晌回到馬車邊：“太太，屋內(nèi)沒有燈光，似乎沒人在家。”

        薛夫人嗖一下掀開車簾：“沒人在家？”

        她不敢置信地從馬車下來，快速走到門口，剛準(zhǔn)備敲門就發(fā)現(xiàn)門被鎖著。

        “林淮他長本事啦，竟敢給我下馬威？！”

        “母親您說什么呢？”林泠害臊地看了眼下人，“哥哥又不知道我們今日回來。”

        “不知道才可怕，他這是打算一直住在族長家等我回來呢！”

        “母親，哥哥不是那樣的人……”

        “怎么不是了？以前不是那是因為他婚事被我拿捏著，如今榜上高枝兒了，翅膀硬了，自然不再將我放在眼里！”

        林泠還想再勸，卻見薛夫人已經(jīng)氣沖沖地跑向族長家。

        她不敢耽誤，趕緊追了上去。

        剛到門口，薛夫人不等仆役詢問，便將人一把推開直接沖進(jìn)了族長家：“林淮你給我出來——”

        半晌沒人應(yīng)。

        薛夫人更氣了，張嘴就要再叫。

        正吃晚飯的族長放下碗筷，就要開口訓(xùn)斥。

        族長夫人摁住他的手，起身走到薛夫人面前：“弟妹不是說要回娘家小住幾日？怎么突然回來，還來了我家？”

        薛夫人擔(dān)心又在她手上吃虧，只是瞥了她一眼，張口就要喊人。

        族長夫人拉下臉：“林淮不在，出門會友去了。”

        滿腔怒火，就這么堵在了她喉嚨。

        薛夫人都破音了：“出門會友？”

        族長夫人冷笑：“淮兒只能在姑蘇停留十來天，安排自然緊密。他不但今日要會友，明日還要拜訪老師，后日還要拜見當(dāng)?shù)毓賳T，之后還有他父親的親友故舊、家中后續(xù)安排、田產(chǎn)商鋪的處理……”

        “這一件件的，哪樣不需要處理？”

        “不像弟妹有閑情逸致回娘家聯(lián)絡(luò)感情，出門前還不忘給所有仆人放幾天假。”

        淮兒正是需要薛夫人這長輩的時候，她卻故意跑了。

        就這，還想淮兒對她言聽計從？

        薛夫人被她懟的面紅耳赤，意識到自己誤會，當(dāng)即想要離開。

        族長卻在這時開口：“若非夫人告訴我，我還不知你誤會了淮兒媳婦。我今日便明確告訴你，不讓你跟著淮兒去京城，早在你想將娘家侄女與淮哥兒撮合到一起的時候，我便已經(jīng)有了想法。”

        薛夫人猛地抬頭：“族長你……”

        族長冷笑：“若非你的私心，淮哥兒何至于弱冠才成婚？”

        “我薛家姑娘百家求，配他還……”

        “配秀才當(dāng)然夠，但你捫心自問，”族長夫人戳破她的謊言，“配十六歲的舉人夠？配二十歲的進(jìn)士夠？還是配陛下欽點的狀元夠？你拖著他沒參加上一屆的秋闈，你當(dāng)我們不知道原因？”

        只是讀書人不能背上不孝的名聲，他們不好管而已。

        就連這次，若非季戈神來一筆直接榜下將林淮捉了去，這次春闈林淮是否能夠成行都是個未知數(shù)。

        薛夫人氣紅了臉，正要分辨。

        卻聽女兒驚愕出聲：“哥哥十六那年沒參加秋闈，是因為母親？”

        薛夫人回頭，對上了林泠不敢置信的眼睛。

        她張嘴想要解釋。

        林泠卻在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徑直跑出了族長家。

        薛夫人擔(dān)心女兒，趕緊追了出去。

        族長埋怨：“淮哥兒不是說了，此事不能告訴泠姐兒？”

        族長夫人冷哼一聲：“愚蠢！你們眼瞎我可不瞎，這世上能管住薛氏的，可就只有泠姐兒一人，她娘家都要靠邊站，不讓泠姐兒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誰知道薛氏會對淮哥兒做什么？”

        “淮哥兒如今還念著舊情，若再不安分，以后有她受的。”

        說完直接坐回位置，繼續(xù)吃起晚膳來。

        族長猶豫一瞬，也端起了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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