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想知道你的樣子
后面一些人陸陸續(xù)續(xù)走出來站在唐泠德身后附和他。唐泠意恍然，原來都是熟人，除了三小姐唐泠至，唐家八姐弟全齊了。
六弟唐泠日在后面起哄:“二哥，反正這里也沒人，你就應(yīng)該教訓(xùn)她一下，不然她就不知道誰是家里未來的主子！七妹你說是不是�！�
他捅了捅旁邊乖巧站著的七妹唐泠芳，唐泠芳長的小只，平時瘦弱的站在一旁，不出聲還真沒注意到她。
她縮著肩，快速地瞥了一眼站的筆直的唐泠意，她聽到了那些話并沒有表現(xiàn)出怒意，只嚴(yán)肅的看著他們，像在看不成器的小崽子們。
這樣的感覺讓她一瞬間回想起了官至丞相的爹爹的眼神，帶著嚴(yán)肅無奈卻期望著。雖然唐泠意的眼里只有嚴(yán)肅且冷漠。
但她還是害怕，又討厭這種眼神。
她低著頭道:“大姐畢竟我們的姐姐，我們這樣不好吧。而且我們剛剛這么對她，回頭向爹爹告狀就有我們好果子吃了……還是算了吧�！�
這一番以退為進(jìn)，倒是煽動了唐泠德。
他拿起手邊的木棍，在手掌里顛來顛去，嚇唬面前的她。
“想告狀？就她這身板，和屋里的那女的不是一樣，能打得過我們嗎？哎，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告狀，我就拿這根棍子打你，知道了嗎？？”
他們果然是挑了地方在欺負(fù)人，既然已經(jīng)管了，就管到底吧。而且，這幫人她想打很久了，以前人多維持著面子不好下手，現(xiàn)在正好有個機會，還能檢驗一下她的勞動成果。
唐泠意嗤笑。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不學(xué)好，丟我們唐府的臉，我要去告訴爹。至于我憑什么當(dāng)你們姐姐，你們等下就知道了�！�
將箭筒放到一旁，她活動活動筋骨，也不等對面的人反應(yīng)過來，便直勾勾的沖上前去。疾風(fēng)一樣的速度穿過，橫掃一腿擊中了唐泠德的膝蓋骨，他痛呼出聲。再一轉(zhuǎn)身，拉住他的左手向后扯，整個人用力按住他。
他們這些嬌貴的小姐公子，平日里以學(xué)習(xí)為主，身體雖比成人輕盈，但還是打不過自律訓(xùn)練的唐泠意的。
她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唐泠德，剩下的人寒蟬若禁，不敢動了。
被緝住的唐泠德氣急敗壞，想扭頭罵她，但是肥圓的下巴和粗壯的脖頸不允許他這么大的動作，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你！”
“叫姐姐�！彼至诵┯昧�。
“啊？！”
“唐泠……姐姐，你干嘛這樣對二哥，快放了他吧！”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就是不敢靠太近。
剛剛煽風(fēng)點火的唐泠日和唐泠芳被狠潑了一盆冷水，縮在后面不敢說話。
一片混亂之時，唐泠德他們幾個出來的房間大門邊，一雙臟兮兮的，劃了很多傷口的小手抓住門，露出了兩只大眼睛。
頭發(fā)亂糟糟的纏在一起，堪比被貓撓亂的毛線團，一雙大眼睛像驚嚇到了的小貓，猩紅著眼眶偷偷摸摸地往這邊看。
雖然只漏出了半張臉，但也能看出是個小美人胚子。
剛才被欺負(fù)的就是她了吧。
唐泠意伸手指她:“你們剛剛干嘛欺負(fù)她？”
“我讓她給我端茶，結(jié)果她把茶水給我弄灑了，還把我的書弄濕了，爹回來看到會罵死我的，我當(dāng)然要報仇了！”他掙扎了一下，掙不脫:“你能不能先把我放開！”
“看她年齡和我們差不多，說不定是下人的孩子做事肯定沒有那么周到，干嘛這么對她，還把她打成這樣子！”
唐泠意不經(jīng)意的把抓住的那條手臂往上拽了拽，身下人傳來咿咿呀呀的叫喊，她才放心的放開他。
唐泠德這回倒是不掙扎了，等她放開他，退到了幾米遠(yuǎn)正視著她，表情疑惑:“下人的孩子？唐……姐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她哪是什么下人的孩子，她是爹和外面的□□生的賤種！”
“是啊�！碧沏龇家查_口道:“要不是外面的女人身份過于低賤，爹爹就要把她們母女二人都接回來和我們八姐弟平起平坐了�！�
“是啊是啊，我們娘和我們說的，絕對不會有錯的。”
“她就是一個賤種，比下人的孩子還不如，我們不過是欺負(fù)一下她而已，又沒怎么樣，又沒死�！�
“就是啊，她……”
“夠了！”眾人一唱一和嘰嘰喳喳個不停，想把她拉入自己的陣營。她只能無奈大聲打斷他們的話，走過去把小女孩拉過來擋在身后，義正言辭的對他們說:“先生平日里上課是怎么教的，你們都忘了嗎？自古英雄不問出身，更何況她也算是我們的家人，要是有一天這件事捅到爹爹那，有你們好受的！”
“她一介女流成得了什么英雄？”唐泠德嘀咕。
唐泠意反駁他:“怎么就沒有女英雄，歷史上為國征戰(zhàn)的玉雅公主，女扮男裝入朝為民成為宰相的陳躍，距離我們最近的前朝以和親為名實際為國傳遞消息，最后以身殉國使我國有理由進(jìn)攻并兩國統(tǒng)一的流明公主……等等還有很多，我看是你平時不好好讀書才什么都不知道。”
“那有什么，這些我也可以做到……”
小女孩捏了捏她的衣擺，唐泠意臉色已經(jīng)完全冷下來了，不想和他們廢話:“你能做到？靠什么做到，靠丞相爹做到嗎？你們的出身也并不是皇家貴胄，現(xiàn)在學(xué)習(xí)也不上心，就想著欺負(fù)他人。你想做到歷史名人所做到的事，就怕你想做別人也不會讓你做，你有什么資格，底氣讓別人同意你做這些事？腦子、體力，你有哪項？”
眾人之口突然就閉上了，一個個眼睛亂晃，答不上來。
她搖搖頭:“就從最近的說吧，先生交代的作業(yè)你們都做完了嗎？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唐泠德已經(jīng)完全震驚了，他只知道最近唐泠意因為畫技為宰相爹爹賞識，時常讓她在宴會中出席，娘說爹爹有培養(yǎng)她的意思。他以為就是畫技好點，碰上鬼運氣罷了。卻不想，她學(xué)習(xí)也如此努力，就連體能，也遠(yuǎn)比他要好，這得多厲害��！
就連其他人，也聽的云里霧里，卻不妨礙他們心底的震驚。
“我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唐泠德一聽到作業(yè)，一個頭兩個大，趕緊跑路了。
其他人也敷衍一通，行了禮跑回去了。
“他們……會不會去找唐老爺……告狀啊�！鄙砗蟮男∨⒌热俗吖饬耍湃跞醯卣f道�？粗难凵駧е绨莺土w慕。
“不會的，他們做錯事在先，他們心虛，不會說的。說了就是找罵�！�
唐泠意年紀(jì)雖小，但是她很清楚宰相爹爹的習(xí)性，對他們姐弟很是嚴(yán)肅，不讓他發(fā)現(xiàn)還好，要是讓他發(fā)現(xiàn)他們不和，可是要挨罰的。
她看著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小女孩，沒想到是她第九個妹妹。
小女孩穿的有些破舊，剛剛被欺負(fù)，本就單薄的衣裳撕開了不少口子，漏出了又多又碎的傷口。涼風(fēng)竄進(jìn)破洞里，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將人帶回來了又不管不顧的扔在一旁，當(dāng)初又為什么這么管不住自己，招惹這么女子。
想到了此刻還躺在床上囈語的娘親，唐泠意怨氣更甚。
唐泠意問:“他不管你嗎？”
小女孩答:“是管家把我?guī)Я嘶貋�，如今是王娘子帶我，但是她不怎么理我，給了我一個小房間住，到現(xiàn)在我也沒有見過老爺。”
連爹爹都不敢叫，估計也是那幫人的挑唆。
正想著，衣擺輕輕晃了晃，像是怕把這身衣裳扯壞了，她眼含淚花，請求她:“姐姐，你可以……帶我見見老爺嗎？”
她把身上的外袍脫了一件遞給她，說:“可以。你先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泠九�！�
故事講完，鄭君心很配合的鼓掌，“啪啪啪”響的很快，可見她的激動。
“阿泠，你可真厲害，小時候就會見義勇為了。那年你幾歲呀？”
又是一個成語，不錯。
娘親最喜歡的三色堇就開在那年，開的最多花朵的一年，繽紛的顏色鋪滿了整個院子。
“那年，我十歲�！�
“真好�！�
“十歲的時候，你……”唐泠意想順著話說下去，卻想起了紅梅說的鄭君心的身世。
她突然不忍說下去了。
鄭君心還在孜孜不倦的說著，語氣平穩(wěn):“我十歲的時候我好像已經(jīng)在侍春閣了，記得那天我在挨春媽媽的罵，還是玉娘姐姐救了我呢，好久沒有見她了，不知道她去哪了，我好想她……”
她有些出神，一雙素白的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捧住了她的臉停在了那。
她對于方向的把控越來越精準(zhǔn)了。
“團團�！�
風(fēng)突然間大了起來，刮起了他們穿的一層一層的衣擺，溫順的青絲和流蘇飛揚，叮叮咚咚地響。他們身后的水畔掀起漣漪，樹葉簌簌落下。
唐泠意鄭重地注視著對面的方向，緩緩說道:“你想不想變好，變回一個正常人�！�
“這樣，也許你的身世，你的家人，你的玉娘姐姐，所有你想知道的答案就都會明了了�！�
一片落葉從她們中間落下，觸碰到了鄭君心的睫毛，她眨了眨眼。
“我要是變好了，阿泠還會要我么？”
唐泠意點點頭:“會的，擁玉山莊永遠(yuǎn)是你的家，你想回來就回來。我還怕你變好了就不會回來了呢�！�
“不會的，團團永遠(yuǎn)不會離開阿泠的，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面前的人動了一下，頓了一會兒。接著她捧著團團臉的手碰上了灼熱的溫度，對方的手蓋住她的手。
她問:“阿泠想怎么做？”
唐泠意覺得手掌有些熱，熱得她發(fā)汗，遂把手放了下來。她定了定神:“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一位隱世的神醫(yī)，她久不出世，之前我因為眼睛的事情和她有些交情。她喜歡隱姓埋名去各地游樂，這次尋了很久才尋到她，過幾天白蘭就帶她來見你�！�
“為什么是過幾天呀？”鄭君心問。
“她初來這，還需要幾天適應(yīng)。且她性格散漫，不喜與太多人打交道，所以我讓白蘭帶她住在城里，熟悉一下環(huán)境，順便讓白蘭給她講一下你的情況�！�
“好�！彼龢泛呛堑幕貞�(yīng)。
“等你變好了會恢復(fù)記憶，也許比較難受，你能忍受嗎？”她再次詢問，擔(dān)心她只是因為自己說的所以不管不顧就答應(yīng)了。
“我不怕，又阿泠在呢。而且變好了，我能為你做更多事了，我愿意治病吃藥�！�
鄭君心雙手抱住她的腰。
唐泠意這才放下心:“好，我也會保護(hù)好團團的�！�
“阿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也要保護(hù)好阿泠！”
“我不用你保護(hù)，小傻瓜�！碧沏鲆鉄o奈又縱容地看著她的方向。
“不行，阿泠說過知恩圖報，你對我這么好，我也想為阿泠做些什么！”鄭君心信誓旦旦的發(fā)誓。唐泠意的拇指不經(jīng)意地擦過鄭君心柔軟的嘴唇，那上面還帶著灼人的溫度。
“所以你和大師說求的是我們。也是想為我做點什么嗎？”
“嗯。我想知道，我們未來是不是還會在一起？如果可以在一起。我希望我可以為阿泠做到更多。尤其是阿泠的眼睛。我好希望你可以親眼看到山莊的樣子，可以看到紅梅，白蘭，王叔叔的樣子，看到村里人熱情的樣子�？吹竭@熱鬧的寺廟、來往的行人，甜甜的糖葫蘆的樣子�！�
鄭君心著環(huán)抱的姿勢抬頭看她，望進(jìn)那雙波瀾不驚，空無一物的眼睛里，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哽咽，紅了眼眶。
“還有我的樣子。我最想讓你看到我的樣子，穿著好看的衣裳給你看�！�
想象著她紅著眼眶為自己疼惜的樣子，唐泠意心似著了魔，低下頭，再次撫上鄭君心的臉。
“團團，雖然現(xiàn)在看不到你的臉，我可以觸摸你的五官嗎？這樣，我也能通過摸骨想象出你的樣子�！�
鄭君心一聽，自然而快速地點頭:“阿泠摸吧�！�
她的手有些涼意，一寸寸攀著臉向四周探去。她示意鄭君心閉上眼睛，免得傷到她。
鄭君心的臉很嫩，冰肌玉膚，幾乎沒有什么瑕疵。嘴唇小巧，唇峰有些高，嘟起嘴一定很可愛。鼻子高挺，眼睛很大，睫毛很長，觸碰到時還輕微顫了顫。眉毛很細(xì)，彎彎的，很自然。
和她想象中的樣子倒也不差幾分。
她把手放在頭發(fā)上薅了一把，笑的溫和，夸她:“你長得很好看，五官小巧，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和我想象中差不多�！�
“嘿嘿。”鄭君心難得笑的傻傻的，高興壞了。
這時候，一個人從陰影中走了過來，待人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是今天下午游街的聆祈神女。
聆祈神女換下了祭神的服飾，一套層層疊疊的鵝黃色衫裙遮不住她妙曼的身姿，胸口墜了瓔珞，瓔珞底下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面前的兩個。
腳步輕盈，方向明確。唐泠意想，應(yīng)該是來找他們的。
唐泠意下意識的護(hù)住了鄭君心。
連知語腳步頓了一下，還是走到了他們面前。開口道：“君心�！�
她的聲音很動聽，嫵媚動人，卻不會顯得太矯揉造作，更像是渾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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