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靠得太近,吻得太深
同一個夜
情調極佳的咖啡館里,茶色的玻璃墻后,淡淡流蘇掩映,燈光恰到好處地在女子卷俏的睫毛下投下一重魅惑的影,紅唇淡掃,空氣里的咖啡香味,濃郁,醇厚,宛如女子輕垂肩頭的一縷黑色流瀑。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試順利!
“我也很喜歡那位大師的作品,看似保守,可總是在最不經意之處,讓人驚艷,奔放到極致的熱情。”
“是嗎?你對這個也有研究。”
“你可別小看我們女人,現(xiàn)在不流行一種稱法,女漢子!”
“彭小姐,你確定女漢子這個定位,適合你?!”
女子咯咯笑出聲,成熟嫵媚,又不失幾分少女的俏皮,確是賞心悅目,不一而足。
男人低首彈掉指間的煙灰,那里,也有一兩個女士煙的頭子,并蒂而墜。
精森的黑眸驀地一黯,隨手抄起咖啡杯,喝下一大口。
彭卿云別開眼,輕輕抿了抿唇,未經雕飾的粉紅食指,輕輕摩挲著杯沿,也一下滑了手。
片刻,兩廂無語,心思兩樣。
向來男人和女人的對壘,少不得第三者的喙頭。但只要是看得見的,總有辦法清理干凈。
鋪著蕾一絲花布的桌下,手里攥著的電話,漆黑的屏幕,不知道融了什么在里面,黑得糝人,偏偏你又總也舍不得把眼光從那上面移開。
指頭曲硬了幾分,便又縮了回來。
若是有消息來,上方就會有綠燈閃爍提示。
顯然,并沒有。
小店的壁鐘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響聲之后,客人紛紛離去。
男人緊了緊手里的手機,將之一把塞進褲兜里,也做了結束語。
彭卿云說,“閻少,你有心事吧?如果你當我做朋友的話,不妨說出來,我最差也可以做個好聽眾。”
女人目光清亮,語聲溫婉,放之以往,誰不會心動順了美人愿,也成就一掖風一流好事了。
閻立煌淡淡一笑,“那正好。既然你都說開了,我也不妨直說,我家大哥讓我在此多多盡盡地主之誼,后天你就要離開了,明天又是周末,我?guī)闳讉名小吃攤償償鮮,順便也買些特產回去孝敬二老。”
剎時,女子明眸滌亮,皓齒銀白,歡喜不矣。
……
已經躺倒船上的丁瑩,還看著手機里下載的考試題,準備為即將到來的終考做準備,來個睡前的潛意識記憶法。
忽然左眼就跳個不停,她郁悶地抹了又抹,還是一直跳。
發(fā)短信給同樣的夜貓子金燕麗求助,只來了這么一句:左眼跳財,破財免災!
這什么跟什么啊?!
總之,比右眼跳災來得強。
阿q似地安慰自己,關機睡覺。
但關機之前,又忍不住在某個號碼前猶豫不決,最終擋不住思念的力量,還是編了一個笑臉出去。
那時,另一個世界。
閻立煌剛好把彭卿云送回酒店,彭卿云讓把車停在了酒店外,說要是再開進去倒車太麻煩,夜已經深就不想再讓朋友費時了。
下車時,閻立煌親自給她開了門,直目送她走進酒店大門。那時,彭卿云忽然又回頭,朝他揮了揮手,笑容燦爛在金色如星的燈光里,那一頭波浪長發(fā),在風中嫵媚開展,風情獨具。
閻立煌唇角一勾,回了車上。
手機便傳來“嘀嘀嘀”的短信聲,他立即拿起,打開屏保。
還是彭卿云發(fā)來的短信:今天真的很高興,我很期待明天的約會。謝謝你,立煌!
看似中規(guī)中矩的道謝辭,卻是暗藏幾分親昵挑一情。
雖然,這近兩次都是意外,可是,若意外得多了,再用“巧合”兩字來搪塞,未免太驕情造作。若是真無一絲好感,又何必深夜慢搖咖啡相伴。
一把將手機扔進了儲務盒子。
夜色深濃的秋,風太大。
空曠的馬路不比自己的家鄉(xiāng),此時恐怕依然車水馬龍人影如織,而在這個內陸的城市里,卻已是萬家燈火,街頭兩兩,過于慢的節(jié)奏很容易讓人喪失斗志。
油門一腳踩到底的感覺,不用管那該死的紅綠燈,卻是在家鄉(xiāng)不易感受的爽利暢快。真要享受與風馳騁的快感,就必須花下大價錢,到郊區(qū)的國際賽車道上,一逞男人威風了。
一路行到自己的酒店樓下,門童立即上來開車。
看一眼,不禁脫口而出,“丁小姐有來過嗎?”
門童一愣,即答,“沒有,閻先生。呃,不過我今天是六點到明天早六點的班,就不知道六點前的情況,我可以幫你問問……”
“不用了。”
男人順手將車鑰匙扔給了已經迎來的泊車員,大步走進了酒店。
那時,被遺忘在車里的手機,發(fā)出了嘀嘀嘀的鳴叫聲。
——大黃,我想你了。你睡了嗎?睡了也要想我啊!明天周末,我下午給你電話,你要等我哦!我給你做新學會的酒店招牌菜,你一定會喜歡。你一定要等我哦!
入睡前,丁瑩不知道自己潛意識里記下了多少路考的要則,和機考的要點。卻是不自覺地描摹了男子音容數遍,想的最多的,都是男人終于知道她這段時間的努力成果,會有怎樣的驚喜表現(xiàn)。
預想的種種,可是她怎么也料不到會是那樣一種!
……
隔日
難得陽光明媚,碧空萬里,白云朵朵飄。
在空曠的考教場上,一輛汽車正以循序漸進的穩(wěn)重態(tài)勢徐徐越過一個又一個障礙,按照考試的規(guī)定內容,順利地完成了所有項目。
當汽車穩(wěn)扎穩(wěn)打地開回終點時,車里的駕駛員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兒都差點兒虛脫了,可是精神上卻是極為亢奮,想要尖叫。
小熊從人堆里沖出去,先打開了車門。
“小瑩子,恭喜你!”
“小熊,我說了,叫姐姐。”
“行了行了,快出來,有驚喜等著你。”
“什么驚喜啊?哎,你輕點,我手疼。”
“怎么了?”
小熊強勢地翻過女子手掌,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跳。
“你,怎么打這么大個泡兒,你也不早說,我那里可有特效藥。這,都破皮了,你也不嫌疼啊,剛才開那么久的車,這教練車的盤子沒包絨的,可磨人得很!唉,教我怎么說你,你真是……得得得,先處理傷口!”
“小熊,不準亂叫!”
“小瑩子,你要不聽話我就提前打電話給那什么閻總,讓你的驚喜徹底泡湯。”
“你敢!”
“你要不乖乖給我先上藥,你看我敢不敢。”
“好哇,臭小子,你……”
之后,丁瑩拗不過年輕小伙兒的倔脾氣,只得先抹了藥。但隨之而來的驚喜,的確讓她大出意外,又感動不矣。
“小瑩子,你是不是應該給兄弟一個大抱抱,以示誠意啊!”
小熊故意打趣兒,沒料到丁瑩給了他一個驚喜的回饋。
“謝謝你,小熊,你真是太棒了,居然……”
駕駛證!
經過層層審核,各種關卡,至少也要一兩周才能拿得下來的蓋著大紅鮮章的、貨真價實的、帖著她丁瑩的大頭照的駕駛證啊啊啊啊啊!
雖然早知道小熊跟駕校的師傅是老鄉(xiāng),可是要真拿到證兒,也不是他一人說了算,其中花去的心思絕非一般。
到底是多久之前?
丁瑩只記得有被小熊卡照的印象,可是具體是什么時候早就忘了。
不免,有些小愧疚。
出門在外,果然要靠朋友哪!
周旁一片口哨哄笑聲兒,被女神抱住的小熊悄悄朝師傅大人的方向,打了一個“v”手式,又萌又可愛。
可惜,丁瑩沒看到。
下一秒,丁瑩就松開了小熊,高興地嚷著掏出手機,重新開了機。
……
卻不知,在這個風光明媚的早晨。
閻立煌醒來之后,習慣性地一么枕頭底,沒么到手機。
——大黃,手機有幅射的,專家說了最好不要放在枕頭下面。
他順手撫去旁邊的船頭柜,也沒么到,虛開了眼拉開抽屜,也沒有。
用力扒了扒腦袋,趿拉著拖鞋往浴室去,一腳踢到了什么,低頭一看,那是一雙粉紅青藍的撞色兔子毛拖,一個片斷立即跳進腦子里:女人盯著電腦眼也不眨,被進辦公室的他嚇了一跳。然后,尷尬著小臉,指著電腦屏幕里的一雙毛拖,閃著期待的神彩的大眼,可愛得就像毛拖上的那雙星星眼。對于他的哧之以鼻,她故意嚷著說,要把毛拖放他屋里,天天膈應他!
用力潑了幾把冷水在臉上,腦子終于清醒了一些。
手機,還在車上。
不過一刻鐘,男人草草漱洗,穿著頭天脫下的衣服就跑去地下停車場。
剛打開車門,就聽到儲物盒里傳來手機震動的嗚鳴聲。
眸底迅速閃過一抹亮色。
拿過一看,三個字的名字,不用看,心已沉到了底。
手指要滑通時,左上角的小小任務欄里又有短信提示符號,滑動的方向從右變成了往左。
屏幕立即變回原來的桌面,滑下頭鼎的任務欄,點開短信,正是丁瑩頭晚睡前發(fā)的那條“想念”的短信。
看完后,男人緊繃的臉部線條也慢慢柔合。
半晌,短信被翻搏了幾個來回,回復按開之后,又被退了回去。
最后,男人直接點到了號碼上,打了出去。
可等等的結果卻是: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請稍后再撥!您所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請稍后再撥!您所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請稍后再撥!”
柔和的線條還沒有收攏,再次沉了下去。
眸色積暗,修長的指,如玉,似要駁裂開地微微一顫,滑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卿云,剛才在洗手間。嗯,好,再半小時,我來接你。呵,我也很期待!”
……
考教場
為了能專心一意地考試,考官們都要地注考生們上車時,必須關掉手機,爭取一氣呵成,順利過關。
開機后,丁瑩打去秘書臺查詢有否打來的未接電話,可惜都沒有。
“小瑩子,走哇,請客吃飯哦!我知道你之前可做了不少大項目,賺了個盆滿缽滿,今兒也讓哥哥和師傅一起享享徒兒的福,沾沾美人光嘛!”
小熊笑得痞痞的,故意欺上前。
丁瑩拿著手機,丟去一個鬼臉,側身躲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走到一邊認真講電話。
小熊面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立即又蹭了上去。
“大黃,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電話一接通,丁瑩已經掩不住心里的愉悅,想要與男人分享。
那里,男人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高高躍起的情緒,就像已經撥高的音弧,于最高點突然受挫,跌宕了一下。
她又忙問,“你現(xiàn)在哪里?還在酒店里睡懶覺嗎?”
這是周六,他們一直耍的雙休。過幾周的周末,兩人都要花去大半天膩在船上廝磨,這個男人的精力讓人驚訝,每每磨得人身不由己,又馭罷不能。
“沒有。”
似乎……聲音有點冷。
“你在外面?”
突然一個女音隱約傳來,像是女售貨員的詢問聲。
“嗯。”
還是簡短得不能再簡短的回應,徒然讓心失了衡。
“那……你在哪里啊?我想來找你。”
男人報了一個地名,正是市內有名的奢侈品商場,兩人好上這段時間,她最常陪他去的就是那個商場,陪他去拿已經訂制好的衣服。偶時,兩人也逛逛,他要給她買那些比衣服更昂貴數倍數十倍的名牌包包,都被她拒絕了。她卻極喜歡看他試衣服,因為好身材,好相貌,親手包裝自己情一人的感覺,的確很棒。
“來吧,看看你能不能找到我。”
她抿了下唇,為這句終于加長的句子里,隱隱的冷嘲,感到忐忑。
這一刻,那座無名的高墻似乎已經種進了心里,難于攀越。
卻又不甘心地妄圖想要撞破。
南墻不倒,心不死么?
“我當然能找到你,只要你別溜。”
“呵呵!”
“大黃,你……”
“什么?”
那時,眼眸回轉,便是陽光美景,依人娉婷。
這時,丁瑩低頭看著腳下,有小螞蟻正在搬家,一步一步,都是艱澀,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前方忐忑,不知還有什么風云危險等著自己。
“你是不是有其他朋友在?”
“是。”
“那,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
早已握出一掌的汗,喉口突然縮緊。
“我要來捉殲。”
“你身邊不也有男人陪著么?”
“……”
心,驀然失了去了消息。
他知道?!
不不,他根本不知道,他根本就是誤會了。
“是年輕小伙兒,還是成熟老男士?”
“立煌……”
同時放下了手機。
但她立即又舉起電話,叫他的名字。
那只手降到半空,依人回眸一笑,搖手示意,他彎起唇角,笑意卻未達眼底。
一樣的天空,兩樣的時空。
“小瑩子,你到底打完電話了沒呀!”
丁瑩正想解釋,小熊卻突然惡作劇似地手機手方繞過聲兒來,嘻笑不迭地打趣兒聲,全傳進了電話那端男人的耳朵里。
咔嚓一聲,電話被掛斷。
仿佛,心也被什么切斷了,涼了下去。
“小熊,你干什么。他誤會了。我必須現(xiàn)在過去解釋,請客吃飯就改天。再說師傅還有好幾場要監(jiān)考,今天哪里來得急。你,你真是的!”
丁瑩又急又氣地攘開小熊。
小熊抱著頭,懶懶地嘲諷,“一個大老爺們兒,哪來的那么小氣巴啦的!要是他真在意你,就該現(xiàn)在飛奔過來,一起說明白。而不是在那頭,跟別的女人搞愛昧,好不?!”
丁瑩一邊收拾包包,一邊回頭瞪去,“小鬼頭,你懂什么。”
小熊一聽,懶散的表情倏地撤回,在丁瑩錯身走過時,一下將人狠狠攥住,目光鷙亮。
“丁瑩,你怎么就認定我不懂了。至少同為男人,我很清楚,那個男人并不比游自強更靠得住。他們那些銜著金湯勺出身的公子哥我在酒吧當差時,見得太多了,他們玩起女人來根本就是沒心沒……”
話,嘎然而止。
卻是女子微紅的眼眶,和那抹蕩得讓人心慌的水光。
“他誤會我們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看到的。你陪我去,跟他說明白,我不想……”
不想再像當年一樣,無疾而終。
小熊卻一把甩開丁瑩的手,拉開一大步,“丁瑩,我說過,要是他真喜歡你,在意你,心里有你,就應該相信你。如果就因為這一通電話,對你耍什么大老爺們兒脾氣,要你拿臉去帖他屁股,那還不如趁早了扳掉!省得最后又落得跟那渣男游自強一樣。丁瑩,你年紀也不小了,在感情上怎么還這么不長勁兒!”
“……”
丁瑩一時無法相信,這些話都是出自一直被她視為小弟弟般單純的青年。怔愣之后,被話里的嘲諷和一針見血,刺得啞口無言,心徹底涼了下去。
“那好吧,丁瑩,老實告訴你,早前我在那商場就看到那個姓閻地跟一個千金小姐走在一起,說說笑笑,那女的挽他的胳膊,他都沒拒絕。要去解釋你自己去,本少爺可沒空奉陪做那種蠢事兒。”
說完,小熊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丁瑩喘了幾口氣,方才提起勁兒,跟師傅道了別,跑出教練場,也不想省什么錢轉公交了,打了個的就直奔那家城中心的奢侈品商場。
那時,一輛出租在她上車后,也悄悄尾隨在后。
車上
丁瑩緊緊咬著唇,靠在窗邊,看著倒退的街景,目光卻漸漸模糊了。
手緊緊攥著包包,包包其實還是男人送的,不過是她在網上看中了拍下,由他付錢。
每次,他總愛說,“你就不能給自己男人一個寵愛自己女人的機會?!也太摳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何事?
這何事不過是因為一個共鳴而在一起,之后就會因為種種不同,而分離。
不不不,只要讓他看到這真材實料的駕照,他就會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了,那什么其他女人一定是小熊看錯了。這些都是誤會,只要說明白了,他們也不用再為同不同一居而爭吵了。
其實,那么喜歡,怎么會不想時時刻刻粘在一起。
誤會,只要解釋清楚了,很快就會煙消云散。
他不是游自強那個自私鬼。
她知道游自強其實不滿意自己的條件,覺得她沒房沒錢沒票子,不想太累地打拼當房奴,想找個當地土豪妹子,也可以少奮斗十年。
她都知道。
她都理解。
但是,她有她的絕不接受。
一手抓著駕照,一手抓著手機,都滲出一掌心的汗。
可今天明明正式入冬了,天氣預報說,會降溫。在商場前的大廣場上下車時,大風吹得眼睛都發(fā)涼了,她掩著眉眼,仰望高高的大廈。大廈上鋪排著一片玻璃墻幕,反射出銀金色的光,那么耀眼,那么高不可攀。
這個世界那么那么大,可是女人的心卻是很小很小的。
這個世界就像萬花筒一樣,千奇百怪,萬紫千紅,都是男人們追逐好奇、渴望征服的。
可是,女人想要征服的,永遠就只有那一個人,一顆心,一雙眼眸。
若是他看著你時,便是春花秋水,靜世安好。
若是他眼里又出現(xiàn)了別的女人,會怎樣?
丁瑩并沒花費太多時間,只要向幾個曾經常常陪男人光顧的專位店員打聽一下,甚至有經理主動跟她打招呼,順口問上幾句,就尋到了男人所在的確切位置。
“哦,閻先生的確在陪一位小姐購物。”
被詢問的經理尷尬一閃而過,便大大方方地告之了方向。估計,對于這種抓第三者的事兒,也是屢見不鮮了吧!
丁瑩自嘲地想著,轉過一個三角走廊,便看到了那家女裝店。全視角的透明玻璃墻幕里,男人側向站立,右手習慣性地叉在褲兜里,這個站姿最能完美體現(xiàn)他身材的優(yōu)點,無可挑剔的黃金比例,不怪乎每次逛商場,那些女店員們都頻頻放電,其中不乏中上之姿的氣質。丁瑩也早聽說過,有店員傍上大老板,平步青云,現(xiàn)實無憂。
可是,下一秒,從男人高大的身影之后,就移出一道不亞于男人風彩的女子,身材豐滿,妝容精致,連氣質都如出一轍,站在一起,宛如一張完美的畫卷,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反觀那玻璃面里反映的自己,倒恰恰落在了兩人之間。
為了方便今天駕考,她一早起來還在背要點,找駕駛感覺,滿腦子都是考試的內容,哪里有心思扮靚。也為了不妨礙臨場發(fā)揮,她穿的都是運動裝,完全無美感所言。
當前一較,已立見高下。
櫥窗里的景色,太美,于她,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腳步躊躇,掌心濕汗,過塑的證照硌刻著掌心,感覺不到刺痛,卻只覺得渾身刺痛得厲害,渾身的力氣都被眼前這一幕抽空。
呵,今天到底是誰要給誰驚喜來著?
……
丁瑩一步一步,走進了專賣店。
店里均是女子衣飾,風格跳脫,顏色大膽,式樣更讓男人女人都難于移開眼球。更甚者,穿著規(guī)整的女店員們竟然個個都戴著一個雪白的毛絨兔耳朵。
“立煌,你瞧瞧,這個怎么樣?呵呵!”
那個女人,眉目如畫,氣質風雅,一看就知道是深受高端教育、養(yǎng)在富貴之家的女子,面對男人時,笑得那般純潔天真,必是被家人保護呵護得極好,不識人間疾苦。卻熟諳著另一門學問……
“是不是,太夸張了?行了,你這樣說已經很含蓄了。要是換了我老媽,非擰著我的耳朵把我攥回家,直接關個禁閉不可。”
瞧吧,真沒猜錯,深閨小姐。
“你別只是笑啦!快幫人家出出主義,難得這次能一個人跑出來。我可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做為同謀者的你,不能不給力啊!”
美人巧笑倩兮,美眸盼兮,喜笑嗔言,盡是風情,便是身為女人的自己看了,也會忍不生出憐惜之情。
莫怪乎,那張照片上的男子側廓線條,也如此刻這般,溫柔繾綣,細膩綿長的光芒自那雙深眸中緩緩牽出。
多一眼,已是無法呼吸。
丁瑩一下垂落目光,看著手上的駕照。
——你對閻立煌來說,不過是一道新鮮可口的清粥小菜。在他錦衣玉食的世界里,永遠不可能成為主菜。
——他接受了家族安排的相親宴,已經鎖定了兩家千金。很快,你看著吧,他會聽從家族命令,跟其中一家千金交往,
——你對閻立煌來說算什么嗎?他現(xiàn)在把你捧在掌心。遲早,你會比我更慘,輸得尸骨無存,一干二凈。
咔嚓,一聲快門響。
女人挽著男人的胳膊,來了一張自拍。剛換上的長裙,參差的裙擺間,搖曳綻露出一雙雪白均稱的小退,高挑的身形,豐滿的體形,讓這條棗紅色的宴會裙仿佛是為之專門訂做,服帖得恰到好處。和那一身暗色毛料西裝的男子并立,誰也不會懷疑,他們是一對。
可是,自己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每每想偷拍張合影,都被他擋掉。
他說不喜歡拍照,現(xiàn)在卻讓另一個女人占去了她專屬的胳膊,還打破了那個“不可以”。
她算什么?
在她眼里定格的,不知是眼前的撕心裂肺,還是嘲諷譏誚,亦或——什么都不是了。
“小姐,你也喜歡這條裙子嗎?”
彭卿云對著突然從閻立煌身后走出的丁瑩說,笑嘻嘻地分享購物的樂趣,還說自己穿著肯定沒有丁瑩的好看,因為丁瑩的身高,可以讓裙子迤地,那樣更有公主般的感覺。
呵,不僅談吐優(yōu)雅,連修養(yǎng)都這么好。說起慌話、貶起人來,都不帶臟字兒的。
丁瑩沒有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模樣,這表情,絕非尋常來買衣飾的顧客。
“閻立煌。”
周遭的一切,在男子徐徐轉身時,全數退去。
并無堪驚訝,仿佛都在他的料算之中,連表情都沒有多少變化,深眸,濃眉,淡淡懸于唇角的一絲笑痕,下頜以絕佳的角度輕揚,他的左手慣常地握著手機不離,時刻似乎都有消息匯聚在那小小的電子框里,隨時接收。
曾經為之心疼過,身居高位者自有他們必須承擔的厚責重任,尋常人見得風光無比,誰又知道連陪情一人逛街,一心n用地還要關注股市,新聞,戰(zhàn)場,國際。
可是,這又于她何干?也許,很快就于她無關了。
“我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她伸出手,手里支出那張過塑的駕照,大紅的鮮章上,是她盈盈一笑的傻氣。
那時許是想著他,才會笑得這樣甜蜜。
可是現(xiàn)在,只有滿口滿心的苦澀,滿身滿谷的酸痛。
“沒想到你倒給了我一個驚喜。”
彭卿云似乎想要說什么,解釋什么,都被閻立煌一擋,沒了聲兒。
他抽過她手上的駕照,看到頒證的日期,突然之間仿佛明白了那前前后后的一堆猜測,再抬眼時,難掩驚訝之色,目光堪堪越過女子肩頭,看到從店外跑來的小熊。
“丁瑩……”
“今天上午,我剛剛通過駕照考試。”她厲聲打斷了他的喚,語速又疾又快,“本來至少也要等上一周才能拿到的證件,多虧小熊求著他在上面有關系的師傅幫忙,才幫我提前拿到了駕照。今天,我上車考試,很順利。我想,拿到駕照就不用浪費你買給我的那輛車,一直放在地下停車場里陳灰了。明年開春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拉薩。我開白天,你開晚上,不過……”
“丁瑩!”
他低喝一聲,一步上前想要抓住那只懸在空中的小手,卻被她輕輕一讓,撲了空。
駕駛證掉在他腳邊,他急忙俯身去揀。
她目光收縮著,看著那只剛剛被女人抱過的手,揀起自己的像。
“閻立煌,我忘了告訴你,其實我也有潔癖!”
男人頓時怔住。
女子臉上一閃而過的極度受傷,大眼一眨,眼眶就紅了。
他的心,也莫名地狠狠一揪。曾以為不過如此,卻不知這么刺,如梗在喉,無法言語。
話畢,她轉身就跑掉。
仿佛,有什么重重打碎在地。
地上那片晶瑩閃爍,尤如最深刻的烙印,在心臟灼出一個火辣辣的大洞。
他大叫一聲沖出去,卻被小熊生生攔住,便轉眼不見了女子身影。
“放手!”
“閻大公子,你就是這樣對丁瑩的?!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丁瑩為了考駕照付出了多少?她一個女孩子要趕駕校的課,走夜路,獨自回家,是什么滋味兒,你知道嗎?這么冷的天,她坐在完全沒有冷氣還漏風的教練車里是什么滋味兒,你知道嗎?教練車的車盤有多重,她為了一個項目反復練習數十次,把手腳都磨起泡了,還不管不顧也不包扎就上場,你有想過嗎?”
小熊的怒吼,幾乎傳遍了整幢樓,嚇得里外周人都紛紛駐足,朝他們這方探看。彭卿云猶豫了一下,才上前勸說阻止,卻根本沒人理睬。
閻立煌沒能追上人,也怒極了回吼,“你以為我不想知道,你以為我就希望讓她吃苦受累被傷害?!你懂什么?你不過一毛頭小子,你給我讓開!那是我的女人,不需要你關心。你給我聽好了!”
小熊的領子一下被男人重重攥起,那力道之大,驚得他睜大眼,心下方覺自不量力。
“你最好收回你的那些小心思,就算天塌了,丁瑩也不是你這種小癟三可以覬覦的對象!還有,你陪她練車考試幫忙拿駕照,我不會感激。要是我早知道一日,不過舉手之勞。”
小熊被男人重重推開,差點跌倒在地。等他爬起來時,已經不見了男人身影。
一抹唇角,冷笑,“呵,讓你追,我量你能追得上,死京片子!”
說著,小熊轉身就朝另一個方向追了上去。
彭卿云沒能留住閻立煌,又轉而叫小熊,也完全被忽略,最后氣得只能狠跺腳跟兒,憤憤難平。
……
小熊注意了丁瑩跑掉的方向,一路追下去,跑到商場后方,一片街邊小花園里,看到了女子小小瑟縮的背影,匿在一片花木之后。
此時正值正午,陽光耀眼,風卻不小,也多虧了這風片風起云涌,才能撥開迷障,尋到真身。
小熊滿懷感激地跑過去,同時隨身的潮包里取出一盒名牌抽紙巾,還有濕巾,還有小紙包。
失敗乃成功之母!
好在這回出師糧草準備得夠充分,終于派上用場了。
小熊左右探看,注意到沒有閻立煌的身影,一溜地沖進小花園,先霸住女子身邊的位置。
卻不想,那時在商場正門沒追到人的男人,抓了幾個泊車員和門童追問,指著自己手上駕駛證的照片,終于肯定女子并沒有從正門出走,又急急繞了回去。
恰巧,就在群樓和玻璃墻幕后,看到行逕鬼祟的小熊跑進了那個街邊小花園。
心下冷哼一聲,轉下樓去。
……
沒有聲嘶力歇,沒有痛苦埋怨,更沒有詛咒斥罵。
女子靜靜地坐著,眼淚靜靜地滑下臉龐,再靜靜地被迅速拭去,過于沉默的無聲,卻讓人更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旁邊的年輕男子顯然有些手足無措,想要勸說什么,可話一出口就斷了檔,尋不著妥當的詞,反顯得笨挫,尷尬。
許久,不知過了多久。
她方悠悠開了一小扇心門。
說,“其實他也沒說錯,我還是害怕。”
靠得太近,怕刺痛了心;吻得太深,怕索走了魂。
“他說的沒錯,我還陷在游自強和以前那些男人布下的陷阱里,走不出來。我把那些錯,過往的那些……不堪,都投影到他一個人身上,他有什么錯呢?”
女子抬起眼,兩顆豆大的淚水從紅紅的眼眶中,奪眶而出,跌得人心都疼了。
一雙腳步,也將將停在了花木之后,五步之距。
小熊想要出口的勸說,將將滾到舌尖兒又給生生咽了回來。遞出的紙巾,被自己揉成了一團,狠狠扔了出去。
“其實他比他們都要好,好上一千倍,一萬倍。小熊,你知道嗎?”
如果這個世界有月老,男人和女人們是不是就不必用自己的生命和最美好的時光去跋涉,能更快地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個愛人了。不用經歷錯誤的人,不用面對那些渣渣,一切都變得簡單。該多好!
“其實他是個沒多少耐性的人,連續(xù)犯兩次錯就可能被他卡掉。可是我拒絕了他好多次呀,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了。小熊,你知道嗎?我說我不喜歡他,我還說討厭他的自大,我推開他好多次,我還偷喝光了他的茶葉,公務上使了小性子,他都縱著我,容著我,寵著我。”
“他的少爺脾氣其實也鋌重的,潔癖,受不得環(huán)境差的地方。卻愿意陪我去吃蒼蠅館子,吃我做的飯菜,吃我夾的他不喜歡的菜,吃我吃不完的點心。其實他和你們多數男人一樣,不愛吃甜食。但他說我牙不好,不能多吃,就幫我吃掉。”
“還有還有,小吳騙我去游自強的告別單身晚會上,故意欺負我,侮辱我。那晚他真的坐了飛機,飛了二千公里,來救我。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后悔,那晚和他發(fā)生關系。因為……從來沒有哪個男人愿意為我做到如此,他就是我的英雄。雖然……”
“雖然我知道,這個英雄做的很多事,也許于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也許,以前,他為了追別的女孩子,也做過。也許,以后,他會為他的妻子做更多,更多,更浪漫驚喜的事兒。可于我來說,也這一生,僅此一次,這么……幸運,好像演偶像劇,呵呵,真的……很棒。”
那張遞出去的面紙,生生僵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尤顯得可笑了。
那朵在淚花里綻放的笑容,一下擰疼了人心,如果可以掬在掌心呵疼,她必是自己最寵愛的公主,怎能忍心讓她露出這樣怯怯可憐的表情?!
可是,那眼淚也不是為他而流,那樣酸澀可憐的笑容也不是為他,他這是在自我作賤什么呢?!
誰的愛情,更卑微。
不管誰更卑微,在這雙眼眸里看到的那個人,都是自己想要殷殷靠近的神。
明知道不可能,還是舍不得,放不下,丟不開……傻傻地,占著這個位置,自欺欺人罷。
另一只握著手機的手,緊了又緊,深眸中的一層薄色突然開裂,破閘,一發(fā)不可收拾。
“咦……”
小熊手中的紙巾,懷里的紙盒,被搶走。可來不及反應,就被那男人大力攥起,無聲無息地從女子身邊推開。
這一刻,男人與男人交鋒。
不過幾秒。
風聲忽緊,硝煙于狂風中迅速彌散,火花在眼神中拼死絞殺。
“我告訴你,要是你再讓她哭,你會后悔的!”
“我會不會后悔,不需要你操心!”
差點兒動手,卻被木椅上站起的女子給生生打住。
那眼神投來,一下變得驚慌狼狽,揪人心神。
小熊要趨前,卻被閻立煌一把狠狠推離。
“小熊……”
她剛開口,就落進男人大張的懷抱,被用力攬進懷里,重重地撞在那副尖硬的匈膛上,整張臉都被埋進熟悉的氣息里,疼得無法言語,痛到淚水模糊,卻無力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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