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7 背城借一
先前，薊王立四方枝郡。京沚令周異，拜為郅居守，治武牧。此時，早已到任。唯傳書詢問。來去亦非，一日之功。
即來則安。七貴妃，這便將薊王上計，洛陽舊事，娓娓道來。
“時，妾產(chǎn)子。夫君夜驚而起，口呼：‘黃巾之亂！’妾問夫君：‘所夢為何？’夫君答曰：‘天下板蕩，社稷飄搖。群賊蜂起，萬民饑流。’”黎貴妃，娓娓道來：“寒暑易節(jié)，悠悠十載。夫君人前歡樂，人后獨坐。常深夜驚醒，惡夢難平之事，終是發(fā)生（詳見：《關(guān)東·1.104 太平賊反》）�！浦堋闶浅鎏�。”
“我兒天生。”王太后，一語中的。
麒麟子，身兼大任，應(yīng)運而生。畢其一生。便為，定神器，續(xù)漢祚。黃巾蛾賊，播亂八州。劉三墩，自幼便與神龍見首不見尾，神上宗師，對弈天下棋局。心事深沉，可想而知。
右國令含笑九泉，后有天下歸薊。
綰貴妃，又憶一事：“時為唐七殮尸者，乃繡衣史渙。母親當(dāng)可問之。”
“善�！笔窚o領(lǐng)繡衣都尉，守備王宮四門。王太后傳詔，片刻可至。
先前。董太皇，被發(fā)跣足，自揭丑事。西宮上下，雖多有窺見。卻皆不知所以然。只道，乃董太皇，心牽董侯。唯恐有失，故求救于王太后當(dāng)面。皆不知，董太皇，身負(fù)永樂隱秘。董侯非其孫，乃其子也。
有頃，史渙入增成殿。
“拜見太后�！笔窚o久隨薊王，忠心不二。即便夜入王宮，亦不避嫌。
“都尉免禮，賜座。”王太后攜七貴妃，隔屏相見。
“謝太后�！笔窚o乃出家臣，故省“王”字，只尊“太后”。
“洛陽唐七舊事，還記否？”王太后直言相問。
“乃永巷良工，溺死酒甕。”史渙自然記得：“臣等追蹤博籌，尋得永安諸器。主公上疏，然書奏，不省。”言下之意，唐七之死，必牽扯永樂積銅。且膽大包天，趁修繕永樂宮署之機(jī)，將永樂宮中器物盜出。入博戲商肆，或與人質(zhì)押，或折算銅錢。因賊贓外露，而引殺身之禍。
話說，博戲興于春秋戰(zhàn)國，盛行兩漢。《戰(zhàn)國策?齊策》載，“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六博蹹（tà）踘者”。上自天子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好博戲。史記，漢文帝、景帝、武帝、昭帝并宣帝，皆沉迷博戲。博具，更被充作嫁妝。如宣帝時，江都王女嫁烏孫昆莫，宣帝便賜以博具，聊以自娛。
謂“事死如事身”，又道“天人合一”。殉葬明器，祭祀禮器，皆“設(shè)張博具”。
如《漢書?五行志》：“（哀帝建平四年）京師郡國民聚會里巷阡陌，設(shè)張博具，歌舞祠西王母�！睗h人好博戲，可見一斑。
上行而下效。博肆，多為子錢家所設(shè)。于內(nèi)室之中，設(shè)張博具：“男女雜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壺，相引為曹，握手無罰，目眙不禁”。
好賭成癮，家破人亡，洛陽三郭北邙，比比皆是。
如唐七，賭癮大發(fā)。竟盜竊永樂積銅，亦是賭徒劣行。試想，紅眼賭徒，典妻質(zhì)女，家徒四壁，亦在所不惜。又豈能放過，金銀山積。
“此人，可有淫行�！蓖跆�，斟酌問道。
“必未有也�！辈涣鲜窚o，言之鑿鑿。
“何以知之？”王太后，遂問。
“唐七乃天宦。”史渙答曰。
天宦，即天閹�！鹅`樞經(jīng)·五音五味》：“黃帝曰：‘其有天宦者，未嘗被傷，不脫於血，然其鬚不生，其故何也？’岐伯曰：‘此天之所以不足也�！薄鹅`樞集注》：“天宦者，謂之天閹不生，前陰即有，而小縮不挺不長，不能與陰交而生子，此先天所生之不足也�！�
“竟有此事�！蓖跆�，焉能不驚。
“然也�！碧破呤w，乃史渙親檢。斷不會有錯。
陪坐七貴妃，皆不知所以。然王太后心中，已起滔天巨浪。
“此中有詐�！蓖跆螅p聲言道。觀董太皇，聲淚俱下，似不作偽。不料奸夫，另有其人。換言之，唐七盜竊永樂積銅是真，然卻并未染指永樂太后。
被人殺之滅口。恐另有原因。
舊事宮闈禁忌。董太皇諱莫如深。莫非……
“來人�！蓖跆�，已有定計。
“奴婢在�！痹龀墒痖L融漓，聞聲入殿。
“速傳幕府中丞入宮�！�
“喏�！比诶欤I(lǐng)命自去。
彼時，薊王親赴洛陽上計。于馬市之中，與賈文和相識。后拜為主簿。京中舊事，賈文和多有參與。且足智多謀，焉能看不破，此中迷局。
“母親，夜已深。何不等來日�！本U貴妃進(jìn)言。
“等不及也�！蓖跆螅鹪�。
函園，遺芳里。大內(nèi)官，曹節(jié)別館。
“阿父何在？”安素自宮中返回。
便有心腹小黃門，諂媚答曰：“稟公子，阿父正于內(nèi)室小憩�！�
“嗯。”安素自去后院。
自曹節(jié)避入函園，多已不問世事。然大長秋兼領(lǐng)尚書令，卻并未辭去。宮中有事，曹節(jié)先知。
“阿父�！卑菜厝雰�(nèi)室拜見。
“我兒何事出宮�！辈芄�(jié)臨窗高臥，悠然自得。
“大將軍（何進(jìn)）與十常侍，恐難兩全�！卑菜匮缘馈�
“何以知之。”曹節(jié)似不意外。
“阿父何以先知？”安素不答反問。
“嘿！”曹節(jié)嘿聲一笑：“前日。張讓、趙忠等十常侍，暗遣家中老小，悉入九坂懸樓。此乃破釜沉舟，背城借一也。”
語出《左傳·成公二年》：“請收合余燼，背城借一�！毖灾�，竭盡全力，行最后一搏。
“阿父所言極是。”安素遂問：“為今之計，該當(dāng)何為？”
聞此問，曹節(jié)徐徐坐起。目光慈炯，凝視養(yǎng)女：“我兒，欲全天子，（亦或）欲全漢祚乎？”
“兩全可乎？”安素，神情堅毅。
“如此，天子、太皇，不可卻也。”曹節(jié)語透深意。
“當(dāng)如何施為。”安素，求問。
“我兒且附耳�！辈芄�(jié)遂授之以機(jī)密。
“云臺之下，竟藏甬道�！卑菜乜v自幼長于宮中，亦始料不及。
“先助天子，再救太皇。”曹節(jié)，一語中的。
“喏�！卑菜�，再拜領(lǐ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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