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 漢無共主
如董太皇所言。叔侄三人，共分皇權(quán)。乃至九州幅裂，人心思亂。才有六雄，乘勢而起。庸碌如二董，竊據(jù)高位，猶不知足。利欲熏心，奪利爭權(quán)，虎口奪食。被六雄所惡，身首異處，在所難免。
人貴，在知足。更貴，自知之明。
是故，“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漢無共主。關(guān)東群雄，‘陰有不臣之心’者眾�！备]太皇，一語中的。
“太皇，明見�！彼E王亦不禁慨嘆。
薊王日理萬機(jī)，不得久留。這便告退。待殿中只剩二人。竇太皇柔聲勸道：“王上言，定護(hù)家門周全�！�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董太皇止淚反問：“王上，真有此言。”
“然也�！备]太皇輕輕頷首。二人雖說同病相憐，然董太皇，似有難言之隱多年。奈何前朝舊事，過眼云煙。物是人非，消弭于無形矣。
譬如，昔困龍臺上，孝仁皇干尸口出，“慢藏誨盜，冶容誨淫。竊鉤竊國，盜嫂受金�；笫辣I名，欺天罔上。竊鉤者誅，竊國者侯”，究竟何意。彼時(shí)，流傳甚廣。稍后得知，孝仁皇干尸，乃太平道用傀儡術(shù)假扮。所謂“孝仁箴言”，此亦出天平道，污穢之語。遂被人遺忘。然，空穴來風(fēng)，事必有因。
目視董太皇，凄凄切切。竇太皇，一時(shí)出神。
上庸縣，堵水高坂，白馬塞。
上庸扼漢水航道。西接漢中，東連襄樊。彼時(shí)，張濟(jì)等人，引兵至此。囤于堵水岸上高坂，筑白馬塞。后史侯稱帝南鄭，犒賞有功。西涼諸將，多封候拜將。后又立東三郡，白馬塞扼守要沖，歷經(jīng)修繕，為東三關(guān)，駐軍要塞。
為均當(dāng)?shù)睾缽?qiáng)，歷代積勢。國師張魯，命五斗米教眾，東遷上庸、房陵、西城等縣，屯田養(yǎng)士。加之漢水航運(yùn)之便，又疏褒斜、儻駱、子午、峪谷，四道，連通關(guān)中。并重筑鄖關(guān)。史侯又命征東將軍郭汜，出屯鄖關(guān)。扼進(jìn)出漢中要道。
日前，自甄下返回。史侯未入南鄭，伏于白馬塞，以觀時(shí)局。
與曹孟德，討價(jià)還價(jià)。史夫人，遂登塞來見。
聞，曹孟德欲求漢中大軍助陣。史侯，亦覺為難。
“阿母以為，曹孟德，可信否？”
“曹孟德，號‘亂世梟雄’。陛下，不可全信。”史夫人，如實(shí)作答。
史侯輕輕頷首：“阿母言，‘司空廢董之日，便是朕都甄之時(shí)’。曹司空言，‘漢中大軍，可助我乎’？”
“正是。”見史侯已知關(guān)竅，史夫人這便心安。
曹司空，是否信人，并非關(guān)鍵。如今甄下，君臣不兩立，才是關(guān)竅。曹孟德若殺董氏，必廢董侯；若廢董侯，必立新主。叔侄三人，史、董既是兄弟，又結(jié)兄弟之盟。廢董立史，水到渠成。何況，彼此雙方，利益至上。
“南陽西通鄖關(guān)。”史侯這便定計(jì)：“命驃騎大將軍，出屯南都，可乎？”
“陛下，明見�！笔贩蛉耍笙蚕掳�。
南陽一郡，雖為荊州所轄。然先前毀于大水，百萬民眾，悉遷薊國。稍后，盜賊橫行，遍地發(fā)丘。雖有鎮(zhèn)南將軍劉表，修繕南都。然苦無民眾屯田，千里無雞鳴。換言之，此時(shí)南陽，仍是一片白地。于荊州牧劉表而言，并非持重。即便驃騎大將軍張濟(jì)，率軍出屯。更加又分屬同盟，只需合情合理，當(dāng)不至激怒劉表。
“劉鎮(zhèn)南，需遣使說之�！笔泛睿@便定計(jì)。
“劉鎮(zhèn)南素重名士�？蓳衲相嵏呤砍鍪埂！笔贩蛉诉M(jìn)言：“南鄭李季子，‘清白有節(jié)，博學(xué)善交’�？烧f劉鎮(zhèn)南。”
“乃‘北斗喉舌（注①）’，名臣李固從弟�！笔泛�，焉能不知。
“正是。”史夫人答曰。
李歷，字季子。清白有節(jié)，博學(xué)，好方術(shù)，廣交游，與鄭玄、陳紀(jì)等相善。為新城長，無為以治。官至奉車都尉。后免官歸鄉(xiāng)。承從父李郃，《河》、《洛》風(fēng)星（風(fēng)角星象）之術(shù)。
“聞其為新城長時(shí)，天下大旱，唯新城大雨。不知然否？”史侯笑問。
“然也�！笔贩蛉诵Υ�。換言之，李歷其人，既出名門，又善風(fēng)星之術(shù)。常與仙門往來。正可為史侯所用。
“既出名門，當(dāng)領(lǐng)雄職�！笔泛钛缘溃骸盀楣獾搫卓珊�？”
“可也。”史夫人答曰。
“善。”事不宜遲，史侯遂制詔，公車徵辟李歷為光祿勛，出使荊州，以說劉表。
如前所言，史、董二侯，相約兄弟之盟，各立朝廷。史侯為兄，故凡有三公九卿之職，皆尊“右”。李歷，便是光祿右勛。
公車抵達(dá)。
李歷正與好友李脫，堂前對飲。李脫，便是李八百。其妹李真多，嫁入薊王家門。
“史侯，欲徵季子為光祿勛。”李脫掐指一算，這便了然：“當(dāng)與甄都相干�！�
李歷笑問：“大師可知，史侯，意欲何為？”
李脫笑答：“欲乘端午之亂也�！�
“‘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可乎？”李歷慨嘆。
“必不可為�！崩蠲撗缘溃骸八E王三興，不可逆也。”
“如此，某應(yīng)否？”李歷問道。
“當(dāng)，應(yīng)之。以觀后效�！崩蠲摯鹪�。言下之意，且看史侯意欲何為，再做計(jì)較。
“善�！崩顨v這便出舍應(yīng)徵。
李脫，起身相送。
甄都，司空府。
自車騎大將軍董重，將兵入宮，挾天子發(fā)矯詔。曹孟德，雖談笑風(fēng)生，舉止如常。然心中忐忑，日夜不安。
薊王傳令四鎮(zhèn)，不得裹挾甄都之亂。然亦傳語，“董氏有罪，天子無辜”。
試想，若誅滅董氏。而不害董侯。不啻養(yǎng)虎為患。假以時(shí)日，曹氏滿門，必為董侯所害。荀彧、程昱，進(jìn)言。端午刺曹，非出董重，乃出時(shí)候。
雖死無對證，然曹孟德，將信將疑。
疑點(diǎn)其一，董承雖暗結(jié)誅曹之盟，然卻不認(rèn)刺曹之罪。且曹孟德深知二董為人。平庸之輩，不值一提，何來謀刺之膽。更加，司直程昱，監(jiān)察京畿。從未發(fā)覺，董承豢養(yǎng)死士。
疑點(diǎn)其二，甄都君臣離間，漢中史侯得利。更何況，史道人門下，多虔誠之徒。為求位列仙班，無所不用其極。尸解升仙，視死如歸。可比死士。
莫非，真乃史侯設(shè)計(jì)。
曹孟德，披衣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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