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1 實(shí)無此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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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臺所言極是。”呂布信服。
窺見呂布表情輕松，陳宮忽問：“若天子車駕西來，將軍當(dāng)如何自處？”
“公臺何意？”呂布渾然未解。
陳宮索性明言：“將軍，位列六雄，名震關(guān)東。‘今州城粗定，兵強(qiáng)士附，西迎大駕，即宮下邳，挾天子以令諸侯，蓄士馬以討不庭，誰能御之？’”
“挾天子以令諸侯，蓄士馬以討不庭。”呂布沉思許久，徐徐搖頭：“公臺當(dāng)知。某實(shí)無此，權(quán)臣之念。”此必是呂布，肺腑之言。
“卑下，盡知矣。”陳公臺一聲慨嘆。
終歸野心需與實(shí)力相匹配。呂布初得徐州，四國一郡。居于四戰(zhàn)之地，與曹孟德不死不休，與二袁虛與委蛇。更與荊州牧劉表，青州牧劉岱，貌合神離。人地生疏，舉目無親。若挾天子，必被關(guān)東，群起而攻之。頃刻間，飛灰湮滅，死無葬身之地。
呂布，當(dāng)有自知之明。饒是曹孟德，如今亦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滿盤皆輸。史上四世三公袁本初，虎踞河北，兼督四州。亦不曾納沮授之諫。便是曹孟德“將迎天子，諸將或疑”，得“荀彧、程昱勸之”，這才達(dá)成所愿。足見利害攸關(guān)，不可不察。
其中利害，陳宮焉能不知。不過是出言相試，罷了。
甄都宮，承光殿前。
“拜見平氏君。”今日課業(yè)罷，太傅楊彪出殿時，正與天子食母相遇。
“拜見太傅。”呂貴亦不敢托大，側(cè)身避讓。請?zhí)禇畋胂刃小?br />
稍后入殿，與董侯相見。
“叩見陛下。”平氏君盈盈下拜。
“阿母免禮。”董侯頗多親近。董侯年歲漸長，年前便已斷奶。終歸哺育之恩，此生不忘。更加王美人暴斃，董侯尚在襁褓之中。故待平氏君為母，亦是人之常情。
“聞陛下，上巳日，車駕出宮。攜文武百官，泛舟東流水上。不知然否。”
“然也。”此事朝野盡知，董侯自不必相瞞。
“呂布入寇，關(guān)東搖動。甄下距大河，足有十八里。若有賊寇伏于半道，陛下危矣。”平氏君所言，正是陽安長公主，私語相告。
“阿母所言極是。”董侯亦知事大：“然事既已定，如何擅變。”
“何不令一童子代之。”平氏君笑道。
“善。”董侯心領(lǐng)神會。
平氏君又叮囑道：“陛下切莫多言。上巳日時，交由黃門令并太仆，便可。”
“可也。”董侯思前想后，并無不妥。正如母子私語。董侯自會恪守秘密，輕易不外傳。
三月上巳將至。天子出游，百官隨行。曹太保，親自操辦。甄都上下，喜氣洋洋，歡樂彌漫。冰雪融水，匯聚溝渠。四瀆八流，一夜水滿。唯恐泥足深陷。趁“淺草才能沒馬蹄”。徐州鐵騎，紛紛敗退。軍情一日數(shù)報，甄都近郊，再無賊人蹤跡。
曹太保悉知，亦頗多欣慰。真乃天助我也。
傳書貰澤，蓋海水砦。問曹孟德，何時得歸。
曹孟德回書。言，民船淤積，不敢輕動。三月上巳，恐趕不及。
也罷。國事為重。陳留一郡，此番被陳宮、張邈鼓動。有十萬眾，南下徐州。
話說。陳留民眾，舉家南下，史上亦有雷同。
時，赤壁戰(zhàn)后。曹操欲借淮南百姓，以擋孫權(quán)。蔣濟(jì)諫之不聽。曹操一意孤行，乃至江淮間十余萬人，驚慌逃往江東，江淮于是空虛（注①）。
亂世之中，兵馬稱雄。先前，呂布客居孤城，無人問津。今得徐州，復(fù)為關(guān)東群雄。陳留民眾，自是一呼百應(yīng)。
如曹孟德自言。無懼呂布，獨(dú)忌陳宮。唯恐南下陳留民船中，混入徐州水軍。試想，若趁民船淤積水砦，迎風(fēng)縱火。急切間，民船難以逃脫。火助風(fēng)勢。累及十萬民眾，葬身火海。曹孟德，千夫所指，悔不及也。
不敢掉以輕心。更不敢妄動。待再無民船南下，再拔營返航，送回原籍，不遲。
“何人行刺！”夜深人靜，曹孟德捉刀而起。
“明公毋慮，無人行刺。”正是麾下討寇校尉樂進(jìn)。
“哦。”曹孟德披衣坐起。這才發(fā)覺，乃春潮夜生，搖蕩樓船。比起四平八穩(wěn)，蓋海首艦。樓船稍小，且不抗風(fēng)浪。
謂“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雖泊于水砦，然貰澤乃諸水匯聚。四野無人，隨風(fēng)起浪。這才驚醒曹孟德。
手捧銅燈，近落地窗前。俯瞰砦中萬家漁火，又見琉璃壁上細(xì)流潺潺。曹孟德，心悸忽生。
明日便是，三月上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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