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人不渡己
所謂“醫(yī)不自醫(yī)，人不渡己”。史道人所言，自有其道理。
誠如時人敬天地，畏鬼神。既是師門禁忌，自當遵循。便是少帝，亦不例外。
“日前，董太皇召黨魁入宮，所為何事。”少帝又問。
史夫人言道：“永樂宮只出不進，尚不得而知�！苯灾響训佬g，豈能再無防備。
“董太皇已有察覺。”少帝言道：“當小心行事。切莫使人構陷朕，‘挾左道祝詛’。”
祝詛之術，乃大漢宮廷禁忌。凡與之沾邊，皆難得善終。少帝初坐穩(wěn)大位，自當謹慎。切莫因小失大，陰溝翻船。
“妾，敢不從命。”史夫人心領神會。
南宮云臺。
竇太皇將將回宮，便有永樂黃門，冒險來見。
“董太皇何事相邀？”竇太皇尚不知曉，《起居遺詔》已入董太皇囊中。
“太皇言，尚書令（曹節(jié)）喪期已過（以日易月），養(yǎng)女安素，宜當擇日許配薊王�！毙↑S門言道：“故邀竇太皇相商，尚書令身后之事�！�
“原來如此。”合情合理，竇太皇自無從拒絕：“且回董太皇，朕稍后便至�！�
“喏�！毙↑S門領命自去。
少頃，竇太皇移駕永樂宮，與董太皇相見。
“只為尚書令身后事乎？”
“非也。”待屏退左右，董太皇遂以心腹之言相告：“妹妹可知洛陽童諺乎？”
“可是‘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上北芒；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惟有此中可避世’。”此諺一日風傳大街小巷，竇太后焉能不知。
“然也。”董太皇這便垂淚言道：“因有歧義，故前日請少府一問。少府言，童諺上下兩句，乃說先帝二子也。今，史侯之事已應驗。董侯尚未應也。”
略作思量，竇太后已醒悟：“少府之意，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惟有此中可避世。乃是言貴子之危�！�
“正是�！倍矢蕉缘溃骸吧俑裕ㄓ斜鄙纤E國，董侯方有一線生機�！�
竇太皇輕輕頷首：“陛下奪權，重用武人。又聞養(yǎng)母史夫人，道術高深，能攝人魂。禁中人人自危。往來皆繞行，遠避玉堂殿�！�
“誰人無私心，何人無隱秘。凡被攝魂，便身不由己。盡將不可告人之事，悉數告知，事后焉能不追悔莫及�！倍试噯柕溃骸懊妹�，可懼哉？”
“誠如姐姐所言，無人免俗。”竇太皇答曰。竇太皇心中亦有隱秘。
董太皇遂道明心意：“你我指天為誓，扶立貴子為帝。若被史侯窺知，焉能輕饒。今禁中內外，洛陽八關，皆被史侯所握�！藶榈顿�，我為魚肉’。再留宮中，亦是徒勞。不若隨我遠去薊國。你我姐妹，同舟共濟，福禍與共。如何？”
本以為，必難舍京師富貴，垂簾大位。不料竇太皇竟欣然點頭：“可也�！�
倒讓董太皇一愣：“妹妹，當真舍得？”
“不瞞姐姐。孤母宿疾纏身，欲回薊國。我已答應，不日當奉母北上�！备]太皇言道。
“天助我也！”董太皇險大喜忘形，急忙收斂：“妹妹勿怪。料想，只需返回薊國，由華大夫診治，令尊定當無恙�！�
“華大夫號稱‘扁鵲在世’，定可藥到病除�！备]太皇亦如此想。
“如此，你我姐妹，擇日北上薊國。扶立貴子登基為帝。”董太皇言道。
竇太皇又問：“可有接應？”
董太皇答曰：“薊王門下主記，九江蔣干。當可助你我達成所愿。”
“何時動身？”竇太皇再問。
“待救出董氏一門�！倍嗜杂袪繏�。便是被關押在黃門北寺獄中董重，董承二人。
正如牽掛孤母，竇太皇自能感同身受。畢竟，二董乃董太皇親侄。若就此遠遁，少帝惱羞成怒，恐延禍二人滿門。
“如此，我便等姐姐消息。”二人言盡于此。
待竇太皇移駕出殿。董太皇卻愁眉不展。說時容易，做時難。北宮由衛(wèi)將軍張濟，親自領護。黃門北寺獄，更有重兵拱衛(wèi)。非少帝身旁親信，不得入內。急切間，如何能將二董救出。
少頃，永樂太仆封谞，送竇太后回，簾下進言道：“黃門少令左豐，乃薊王心腹。若能得其相助，大事可成矣�！�
“左豐得史侯重用。執(zhí)掌二宮權柄�！倍恃缘溃骸白援斨倚牟欢�，焉能為朕所用。”
“老奴竊以為，左豐非忠陛下，而忠薊王�！狈庾牬鹪�。
“何以知之�！倍史磫�。
“禁中忠犬，不認二主。”封谞一語中的：“除非舊主亡故，另擇新主�！�
“若出手相救，左豐必死也�！倍嗜源嬉伞�
“有道是‘打狗需看主人面’。薊王虎踞在北，陛下斷不敢放肆�！狈庾牥寥灰恍�。
“妙極。”董太皇如釋重負：“且喚左豐入宮相見�！�
“喏�！狈庾犨@便領命。
待殿中只剩董太皇孤家寡人。一陣涼風拂面。忽起后怕連連。二宮太皇，遠遁避禍。兩漢四百年，絕無僅有。能否達成所愿，唯天地神鬼可知。無非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思前想后，并無不妥。
董太皇喃喃低語：“事已至此，當如何與薊王相見�！�
長信宮北角門。便有一人投帖相見。
“何人投帖�！背惕L女，隨口一問。竇太皇入宮，養(yǎng)父程璜入土。長信宮大小事務，皆有二位程中大夫掌管。
小黃門答曰：“只說名帖一看便知�！�
“哦？”程璜長女這便打開視之。半片附蟬，赫然入目。
“原是故交。速速請來相見�！�
“喏�！毙↑S門不疑有他。
須臾，安素女扮男裝，入宮相見。
“你是何人？”長女名“環(huán)”�！芭逵裆舷涤诤�，下垂三道，穿以蠙珠，前、后、下端垂以璜，中央下端垂以衡牙（或玉環(huán)）（注①）。”“環(huán)”位于“璜”之下。寓意乃程璜之女（后輩）也。
“宮人安絜�！卑菜匦凶叨䦟m，慣用此名。
“可是尚書令養(yǎng)女，安素�！倍拌��！懊朗斡瘛痹弧拌�。乃次（二）女之意。
“正是�！卑菜卮鹪弧�
“所為何來？”程環(huán)問道。二片附蟬，嚴絲合縫。安素身份呼之欲出。
“乃為救二宮帝后并王美人貴子而來。”安素實言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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