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議銷：“葉姑娘不必太過謙虛，其實葉姑娘的才識也不比令兄低多少，上次征討靈城的檄文，便是由令兄起草，葉姑娘為之潤色的吧？果然由葉姑娘加工之后，那篇檄文便精彩許多。而以往的幾次大戰，若我沒有猜錯，便都是有著葉姑娘的功勞，是么？”

　　聽著他的話，我自然無從否認，因為他說的本就是真話。我雖在武功謀略方面不如哥哥，但我自幼也是一直在看爹遺留下的兵法長大，所以對于兵法也是頗有一番見解。而哥哥想計策時不得其所時，往往都是我旁觀者清，為他提出各種建議，所以才會有那么多精彩的戰略誕生。

　　我只有微微笑道：“上官公子真是慧眼明察，真讓我好生佩服。”

　　“既然葉姑娘是故人之妹，那能否一盡地主之誼，帶我去游覽一下云城呢？”他的笑明朗俊逸，讓人無法拒絕，“何況，我也真的很想知曉，葉姑娘誆我至此的原因呢。”

　　看著他的笑，我只感覺自己的心漏跳半拍，情不自禁便點頭：“好，我答應你便是。”

　　日后的幾天，我都陪著他在云城里游覽。哥哥出乎意料地幾日沒有回家，我不由感到奇怪非常。哥哥是為他效命的，而他卻正和我一起游玩云城，那哥哥此時，又是在做著什么？

　　但我卻沒時間去細想，現今的我，早已便沉浸于幸福之中，只希望時間能過得更緩些，讓他能夠久留我的身邊。而我，也不信他對我無情，只因我雖從未經歷過感情，但自他偶爾與我觸碰的眼中，便能看出他對我的情意。但他的眼卻分明在躲閃，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一般阻攔著他，令他不能對我傾訴深情。

　　關于原因我自然知曉，為了得到拓拔和慕容兩家的支持，他不得已便娶了兩家的千金為妻。待得他稱帝之后，便一個為皇后，一個立為貴妃，而在她們之后，還有一個對他溫柔倍至的青梅竹馬，被他立為珍妃。他的妃子雖少，但對我來說，卻已不算少數，只因我一向的理想，便是如同爹娘一般，相守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而我，我又怎愿與他人共事一夫，看著別的女子與我一同分享他的柔情？所以我也只有裝做不知他的深情，與他刻意保持著距離。<>

　　日復一日，終于到了他要離開云城的那日。而那日之后，我也會隨哥哥一同遷居錦都，與他同居一城之中，彼此距離，卻會越發見遠。

　　所以，也許此時之后，一切便是永訣。

　　似心有靈犀一般，我與他一同來到我們初次見面的桃林。此時的桃花依舊盛放，對著春風展露自己明媚的笑臉。我和他立于桃林之中，紛紛的桃花**墜落我們肩頭，清香撲鼻，薰得我們醺然若醉。

　　自飛揚的花雨之中，我定定望他：“上官公子，你真的要走了么？”

　　他點了點頭，也是望著茫茫花海：“是，我必須要回錦都了。”

　　“那……”我的手在輕顫，我的聲音也在輕顫，“那你從來沒有念想過，聽聽我那日騙你去那片草原的原因，或者，繼續那個掀我面紗的懲罰么？”

　　他聽得我這句話，神色間掠過一道恍惚，卻重歸堅決：“葉姑娘這些天來對我的照顧，我真的很感激。只不過我與葉姑娘也并無深交，自是不能與葉姑娘做任何深談。所以關于這兩件事情，我都不想再提了。”

　　他如此決然地要拉遠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是否是因為已知分別在即，為了不讓彼此傷心，而故意做出的舉措？可他為何又不明白，雖說有揮慧劍斬情絲之說，但情絲本就是無形，又豈有斬斷之理？便如我，自詡再冷靜再淡定，面對感情之事時，也會做出如此失措之事來。

　　我轉頭望他，輕笑道：“既然上官公子去意已決，那可介意與我來一曲合鳴？自那日聽得上官公子的簫聲后，我便無緣再聞，不知在此分別之際上官公子可否再讓我聽聞一遍你的吹奏？”

　　他定定望著我，眼中神光閃爍，忽的唇邊一抹輕笑：“好，那我便聽葉姑娘之言，與葉姑娘合奏一曲。<>”

　　說完這句，又似嘆息一般說：“只是這樣一來，葉姑娘的面紗，便再也戴不住了。”

　　“沒錯。”我輕笑，“因為我本就打算讓你見到我的真容，而不是任何的無奈之舉。”

　　他若有所思地嘆道：“葉姑娘的舉措真是常常出人意表，叫我經常猜不透。”

　　我也笑：“那你可以選擇拒絕。從一開始你便可以選擇拒絕，那事至如今，你便不用受這許多煎熬。”

　　他點了點頭，仍是嘆息：“是，我是早該拒絕，從一開始便該拒絕。但盡管做了這許多次掙扎，我卻絲毫不后悔。”

　　“你真的不曾后悔？”我凝視著他。

　　他輕笑，執出自己的玉簫，說：“為何再作求證，不如合奏一曲吧！”

　　我伸出手觸向面紗，緩緩將面紗除下，我的臉，一寸一寸地展現在他的面前。終于，面紗全數揭開，我看到他眼中剎那閃過的驚艷，驚嘆于我美麗容顏的震撼之色。但他又與他人不同，僅僅是一瞬，那抹神色便消失不見。他重歸平靜，將簫湊向唇邊，說：“葉姑娘要吹何曲？”

　　“那便吹你我相見那日，你吹的那首曲子吧。”我說著，便將簫移向了唇邊。手指微動，天籟般的簫聲便響徹桃林之中。

　　我沉醉在簫聲里，腦海中一幕一幕，閃現著這些天我與他相處的一切。自那日在桃林中與他的初遇，直至此時與他合奏的默契。我的心突然不可抑制地輕顫了起來，眼前也漸漸模糊，我的手指，也毫無預兆地顫抖，甚至連握住手中的簫，也是沒有力氣。

　　簫聲戛然而止，他望著我，看到我的失態，微微有點擔憂：“葉姑娘……”

　　“關于我騙你前去那片草原的原因，雖然你不想聽，但我還是要跟你說。<>”我望著他，淚眼中的他，看起來有幾分恍惚。我的聲音也是有些顫抖，卻仍然堅決，“你可知道，在我見著你的第一眼，我便已喜歡上了你。你聽著這話千萬不要吃驚，這些年我與哥哥過著離群索居的日子，在我的心里，也不會將世間禮儀束縛看得有多重，所以我也不會如別的女子一般，喜歡一個人便藏在心里不好意思說出來。而正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我才想試探你對我是否也有感情，是否會在我面前卸下你冷靜的面具。可是沒想到，到后來輸的反而是我，你早已洞察了我的用心，但我，卻不可抑制的為你而慌亂。便如同此刻一般，你可以毫無留念地離去，可我，卻仍是將你放不開，期望著能用什么辦法，能夠將你留下來，一直留在我的身邊。”

　　“如果你也喜歡我，哪怕一點，便請你讓我跟你走吧。而若你不喜歡我，那我自然也不會對你有任何糾纏，一切的選擇，都任由你來做吧。”

　　我將這話說出，聲音平靜，仿佛說的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這樣的選擇，既簡單又復雜，真不知他會作如何回應。

　　他一直靜靜地看著我，仿似我的話，木給他的心帶來一絲的波瀾。我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眼底深處深沉而痛苦的掙扎，看著他緊緊攥著以至發白的指節，看著他緊抿的唇和僵硬的身子。

　　這樣的選擇，于他來說真是等同于一場煎熬，一場掙扎。不管他作哪種選擇，我都沒有怪他的理由，只因原因，必都是為了我好。

　　忽的，他眼里的神平靜瞬間瓦解，如海水般澎湃的痛楚充溢他的眼中，他輕嘆一聲，說：“顏兒，你真的不會后悔么？”

　　我不可思議地朝他望去，他那樣的稱呼，他那樣的話語，都像頃刻之間吹起了一陣狂風，將我心中所有的擔憂與焦慮都吹得無影無蹤。我激動得身子輕顫，朝他笑著：“我自然不會后悔！無論何時，只要你一句話，我都會拋下一切，義無返顧地跟你走！”

　　他沉沉嘆了口氣，將我緊緊抱在他的懷中，似諾言一般地說：“我此生也不會辜負顏兒，不會令顏兒遇著任何苦難任何危險！我要讓顏兒擁有世間最尊崇的地位，我要讓我們的孩兒擁有至高無上的權位！這是我向顏兒發出的誓言，如違此誓，便讓我大楚永無勝過大昭之日，世世代代為昭國奴役！”

　　我伏在他的懷中，幸福得仿若置于云端。他的誓言，竟以大楚的一切為抵押，又怎能不使我感動十分？而我也知道，我的選擇沒有錯，縱使他的妻子再多，占據他心的，卻終是只有我一人。而我，也是不會計較他的往昔，徹底沉醉此時幸福縈繞的時光之中。

　　第二日哥哥終于回來了，問及他這些天的去處，他也只是說因公務繁忙，所以才一直沒有回家。我早已決定好了要隨上官銘語去錦都的楚宮，可又布置該如何對哥哥說，他才能夠答應。倒是哥哥瞧見我欲語還休的樣子，便問我：“小顏有什么話要對哥哥說的么？”

　　我見被他發覺，于是也不再遮掩，便如實對他說：“是啊，我確實有話要對哥哥說，不知道哥哥今天下午是否有空，小顏想要讓哥哥見一個人。”

　　“見一個人？”哥哥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小顏也有朋友了么？”

　　“是啊，他的確是我的朋友，但是哥哥，也是認識著他的。”我心里忽然有點忐忑，不敢讓哥哥知道他的存在，看見哥哥困擾的神情，于是趕緊移開話題，“哥哥你就不要這樣要一直問到底了，吃完午飯后他就會來到我家，到時你就會知道他是誰了。”

　　哥哥果然不再問，只是一揚眉：“好，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是小顏和我都認識的！”

　　我雖笑著，心里卻在擔憂，不知哥哥是否會答應我和他的事情。我既希望哥哥能見到他，又不希望哥哥見到他，在這種矛盾的心理下，終于捱到了午后。

　　哥哥很早便換上了簇新衣裳，似乎早便知曉了這個人絕對不會是平常之人。可是盡管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前來。

　　哥哥不由有些心急，轉頭問我：“小顏的朋友是說下午來么？”

　　“是啊，哥哥不用擔心，他馬上便會來了。”我雖這樣答著，心里卻在猜測著他不來的原因，一時間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正在這時，只見丫鬟進來通報：“少爺小姐，門口一位上官公子求見。”

　　“上官公子？”哥哥一挑眉，仿佛想到了什么，轉頭朝我望來。我不敢看他，慌忙也別過頭去，只聽耳邊哥哥忽然間變得冰涼起來的聲音：“叫他進來。”

　　丫鬟領命走了出去，哥哥轉頭看我，目光如炬，幾乎要將我都要灼傷：“小顏能否告訴我，這位上官公子究竟是誰？”

　　我無法挪開視線，只好勉強笑笑：“他就要進來了，你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他聽了我的話，唇邊揚起一抹冷笑，自言自語：“不錯，等我知道他是誰，我必定會讓他沒有白來見我！”

　　我呆呆地望著哥哥，他臉上的表情讓我看起來有種莫名的恐懼，不知道他這種意味不明的冷笑又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對于我和上官銘語，究竟持著什么態度。可是我卻無法向他求證，不敢去驚擾現在這種神情的他。

　　我惴惴不安地向門口望去，只見上官銘語已經走了進來，哥哥剛見到他，唇邊便是一抹冷笑：“果然是你。”

　　上官銘語望著他，眼里有著微微的歉意：“對不起。”

　　“對，你的確是對不起我。”哥哥冷笑著說，“若你對得起我，你便不會將我引開，從而有機會接觸到小顏。你對任何人都是這般的處心積慮，對我如此，對小顏也是如此。我不知道你一直糾纏著小顏，令得小顏為你心動是什么意思，原來我一直便看錯了人，認為你是一個志在天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可是不想你竟然會用這樣的手段來蒙騙不經世事的小顏！我倒是想問明白，你這般做，究竟是為著什么？究竟是貪戀小顏的美色，還是有著其他難以啟齒的卑鄙緣由？”

　　“哥哥你說錯了，銘語并不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我見著哥哥這樣的笑容，心里一急，不知他會怎樣對待上官銘語，所以便趕緊想出言解釋，以便讓他不要這樣子對待他，不要讓他們之間，因我而產生任何罅隙。

　　可是哥哥卻連看都不看，只是語氣僵硬地說：“你不要說話，我要的只是他的解釋！”

　　看到哥哥這個樣子，我也知道假若我再說什么的話，一定會引起他們兩個之間更加深的矛盾，于是只好閉上了嘴，望著上官銘語，希望他能好好的說話，千萬不要惹怒哥哥。他注意到我的注視，朝我微微一笑，笑容里有著讓我瞬間便安定下來的力量。

　　這時，哥哥不含任何情感的聲音又響起：“究竟是為何，你能否給個確切的答復？”

　　見著他這樣，上官銘語卻一點也不憤怒，而是淡淡一笑，說：“你可知道，在我見著顏兒時，她只是籠著面紗。而我一直在對她鐘情之后，她才對我展現過真容。況且由于你對自己妹妹的愛護，為避免她遭受任何人的覬覦，全天下人都知她相貌平平，又何來我貪戀顏兒美色之說？”

　　哥哥被他這話說得一愣，旋即又是冷笑：“是么？以你的智謀，你會不知我散布的都是謠言？不然你又怎能知道她就是小顏？”

　　上官銘語又是輕笑：“實際上我知曉顏兒的身份，還在她知曉我的身份之后。我也是因為往日你偶爾提起那篇征討靈城的檄文是顏兒所潤色，便由此推斷出其他的戰略也是有著顏兒的功勞。自那時開始，我便想見著這樣一個奇女子，不管她相貌如何，我也是想與她見上一面。而此時能在云城之中見著她也實是偶然，我是因她猜透我身份的那些話語而知她身份如何，而更加與她相處，便越發被她所吸引。縱使我不知她容顏如何，但我卻早已決定，就算她形容丑陋不堪，我也愿為她傾心一世。這樣的情感，我一人知便可。縱然世上所有人都不明白都不理解，我也不會作任何強求！”

　　聽著他的話，我只感覺我的心瞬間被無盡的甜蜜與幸福所填滿，它們紛紛欺壓上我的心，令得它似乎也不堪重負，幾乎令得我要暈厥了過去。我沒料到他對我的深情，是起始于如此遙遠的時刻，也是現在才知曉，原來在那些日子里，并不是我一個人孤獨地沉浸這片感情之中，在遙遠的地方，還有著那樣一個人，他心跳的頻率，也是與我相同。

　　而哥哥聽著他的話也是無言，他沉默半晌，轉頭看看他，又轉頭看看我，臉上是莫測難辨的神情：“你當真喜歡小顏？”

　　上官銘語點頭：“你早便知我性格的，又為何要再次驗證我的決定？”

　　哥哥聽得他這般說，眼神忽的變得凌厲起來：“既然你喜歡她，你便應盡一切能力讓她幸福！便如你此刻的決定一般，你明知曉小顏希望的是和爹娘一般的愛情，但這樣的愛情，你能給予她么？為了你自己的霸業，娶了幾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這樣的人，又有何資格來與小顏談論愛情？你能擔保小顏跟你走了之后，便會不受你其他妻房的排擠與欺負么？你能保證小顏跟你走入那個宮殿之后，便會感到幸福么？自古一入侯門深似海，后宮之中爭斗的殘酷，你我也并不是從不知曉，難道你便忍心令小顏也踏入其中么？”

　　“你放心，總是拼盡所有，我也是不會讓顏兒受些許的委屈！”聽得哥哥一連串的質問，他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卻重復堅決，似承諾一般說道：“況且顏兒本就聰明十分，再加朝中又有著你的依仗，我相信顏兒必定不會吃任何的苦。對于這件事情，我相信你是比我更為清楚的！”

　　“沒錯，我是比你更清楚，所以我才更擔心小顏！”哥哥聽他說完，也是靜默了片刻，才說，“若你這般想，便是太天真了一些。你以為拓拔和慕容兩家都是這般易與的么？若小顏有著我這個哥哥當靠山，只怕更會遭到那兩家的毒手！他們會怕我們葉家也變成大楚的望族，他們怕大楚的江山，在你百年之后會落到小顏的孩子手上！況且你對小顏的深情，更是容易為小顏招致任何禍患，到時只怕小顏會成為眾矢之的，不管你怎么保護，也終是無濟于事。”

　　他頓了頓，又望向上官銘語，眼神沉痛：“如此一來，你認為我還會愿意讓小顏隨你走么？”

　　上官銘語聽得他的話，不由愣住，似乎并未如他一般想到這個問題。而我聽得哥哥的話，也是不由自問起來。若我著的隨他走了，若我真的遭遇了那許多的驚濤駭浪，若我真的因此而遭遇不測，我還會義無返顧地隨他走么？但無論怎樣的問題，再艱難的抉擇，也是只能產生一個回答，讓我立即堅定，毫不猶豫地一直順著我的選擇，向前走，永不回頭。

　　我毅然地走到哥哥眼前，一下子跪在他的腳下，聲音堅決：“哥哥，你就讓小顏隨銘語走吧！就算前路艱辛，就算我們的愛情不能結成任何善果，我也是會跟他走，隨他一直走下去，永遠不會有一絲的后悔！”

　　“顏兒！”“小顏，你這是何苦呢？”

　　兩個不同聲線的聲音響起，哥哥和上官銘語齊齊向我走來，想要把我攙起。但終究是哥哥冷冷望了上官銘語一眼，讓他只好收回手去。哥哥扶著我的手臂，要將我攙起，我卻只是倔強地望著他：“那哥哥是否會答應小顏的要求？若是不同意，小顏便不會起來！”

　　哥哥一直望著我，眼里有著深沉的痛楚，而我卻是毫不閃避地望著他。他心中的痛楚與無奈，我非是不能體會，只是我自己的執念卻也是如此之深，我不會因他而產生任何的退縮。也許在每個人的年輕時代，都會有那樣堅決的時刻，只要選擇了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便會不顧任何人的反對一直走到底。相反，在出發前別人的反對，反而還會成為促使他向前的動力。

　　而我此時，又何嘗不是如此？

　　哥哥許是看透了我心里所想，輕嘆一聲，說：“難道你這一去也許是身死，你也毫不畏懼？”

　　我點頭，堅決道：“哥哥為何還要再問？難道我的性格，這么多年來，哥哥仍不清楚么？”

　　“是的，我很清楚。”哥哥點頭，卻望向上官銘語，“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甘愿眼睜睜地看著小顏陪你去送死？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從而斷送小顏一生幸福，這等自私的事情，你是否真的決定一直做下去？”

　　聽著哥哥的話，我正要替上官銘語解釋，他卻已在我開口之前說著：“沒錯，我的確很自私。我也知道我不能這般做，但你可知，我做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我自己能夠控制的……不然我也不會在知曉顏兒的身份之后，便百般制造機會接近她，連你都可以欺騙。我知曉此時對顏兒放手是最好的選擇，但我真的無法下定決心，無法讓自己再似平時一般冷靜。但是你真的可以放心，縱使是用盡一生的所有力量，我也一定會好好地保護著顏兒，絕對不會讓她為我受一點點的傷！”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的話像是在我心里掀起了千層巨浪，令得我的雙眼，都被自心里涌起的波動籠住，淚水迷茫，幾乎都要洶涌而出。而這時，他卻忽然間跪了下來，跪在了哥哥的腳下，聲音依然堅決：“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既然如此，那便請你成全我和顏兒吧！”

　　“銘語！”我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舉措來，急急朝他行去，想出聲讓他站起來。他卻只是轉頭靜靜看著我，忽然伸出手來，將我的手緊緊握住。十指相扣的溫暖，讓我立刻想起了一句話，心便驀然安定下來，依偎在他的懷里。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哥哥見得我們如此，雙眸緊縮，聲音里沒有任何感情：“要帝王給我這個臣子下跪，難道我真有這么大面子？”

　　上官銘語淡淡說：“我不是帝王，你也不是臣子。在此時，你只是顏兒的哥哥，當然，也是我的哥哥。”

　　“我何時成了你的哥哥？”聽了他的話，哥哥不由勃然大怒，“我就知道你只會害我的妹妹！她跟著你又哪里會幸福？不錯，小顏是聰明，但聰明并不代表她有城府！難道你就真的忍心讓她經歷各種后宮傾軋的陰謀，難道你就忍心讓我的妹妹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這種事情我堅決不會同意，所以你也不用再癡心妄想了！”

　　他生氣成這個樣子，我真的還是第一次見到，所以嚇得趕緊拉住他的衣角，哽咽著說：“哥哥，我已經對你說了，不管如何，我都會跟他走，所以，你還是成全我和銘語吧！”

　　聽著我的請求，哥哥的臉色有了一絲柔和的輪廓，嘆了口氣，說：“小顏你真的決定好了么？”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轉頭看他，也是一臉的堅決。看到我們這個樣子，哥哥忽的臉色一冷，說：“其實你們早便已做好所有的準備，又為何還要來乞求我的成全？你們兩個都放心好了，小顏是我的妹妹，我必不會令她受任何委屈，所以不管如何，我都是會幫你們。而你們兩個，也沒有在我面前演戲的必要。”

　　聽著他這句話，我和上官銘語的臉色都不由怔住。我不自然地笑笑：“哥哥，你都知道了？”

　　“若我連這都不知道，那上官銘語這輩子就別想當皇帝！”哥哥又是一聲冷笑，“其實你們本可以不要那般做，只因無論何時，我都會好好地保護好小顏，不會讓她受一丁點的傷。但你們卻偏要做出那種令我無比心寒的事情出來，你說，這個主意，究竟是不是你出的？”

　　他又將視線轉向上官銘語，眼神犀利，似乎已將他看作是次件事情的罪魁禍首。我看見哥哥這個樣子，趕緊說道：“你不要問銘語了，一切都是我干的。我怕哥哥你不會同意我和銘語在一起，而若我偷偷跟銘語走，又太對不起你，所以我和銘語便演了這出苦情戲，想讓哥哥感動我們的深情，從而能夠放我們走。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哥哥的啊所以就請哥哥原諒我好么？”

　　哥哥一直望著我，我不敢抬頭看他，所以也不知道他眼中是什么神情。他就那樣望著我半天，唇邊忽然掠起一抹奇怪意味的笑意，說：“不愧是我的妹妹，連我這個哥哥也會騙，真是叫我大開眼界啊！既然你們都這么希望我的成全，那我便盡管成全你們好了。但你們也不要太高興，就算我成全了你們，也會有人對你們加以阻撓的，這些準備，你們可都做好了沒有？”

　　他這話雖然是問我們兩個，但他的視線卻是直直地望著上官銘語。聽著他的話，上官銘語輕嘆一聲：“我知道，所有的艱辛，我全都知道！”

　　“既然你已全知道，那你也應知，你不可能給我妹妹全部的幸福！”哥哥臉色凝重，“你不可能如你承諾的一般，立小顏為皇后，你不可能立你和小顏的孩子為未來的儲君，同樣，你也不可以對小顏表現出太多的寵愛，否則便會給小顏帶來無妄之災。這一切，你敢說你都想好了么？”

　　上官銘語也是臉色凝重：“是，我全都知道。”

　　哥哥聽到這樣的回答，唇邊又是一抹意味奇特的笑：“那么，你是不是希望，還要我另外的幫助？”

　　“是，我當然希望你的幫助。”上官銘語嘆了口氣，說，“我也相信，為了顏兒，你必定也是不會吝于幫助的。”

　　“那你可知，我要做些什么，才能保證顏兒不受傷害？”哥哥望著他，眼里閃著奇特的光芒。

　　上官銘語仿佛想到了什么，臉色微微變了一變，卻是淡淡地說：“你說！”

　　哥哥唇邊一抹輕笑：“縱然你的霸業因此受損，縱然你令拓拔和慕容兩家對你起二心，你也愿意么？”

　　還未等他回答，哥哥便又轉頭向我望來，輕笑著說：“小顏，縱使爹娘的仇也許永不能報，縱然你以后也許再見不著哥哥，你也不會后悔么？”

　　我和上官銘語對望一眼，仿佛都在瞬間猜到了哥哥的意圖，神情不由一變。我情不自禁叫了出來：“哥哥，你要做什么？”

　　哥哥仿佛沒有看到我們擔心的樣子，仍是輕笑著說：“若我仍留在朝中，小顏成為你的后妃，必定會遭到他人的猜忌。那樣一來，對小顏便會大大的不利。所以唯一的辦法，只有我離開大楚朝廷，小顏才能有獲得幸福的可能！”

　　話音剛落，我便立即沖了上去，急急地說：“哥哥，你不能這么做！要是你哦組了，爹娘的仇要誰來報，銘語又該靠誰來輔佐？哥哥，我不會讓你走的，我真的絕對不會讓你走的！”

　　哥哥低頭望我：“我們之間，總是有一個人需要離開，是我，或者是你，你愿意選擇哪一個？”

　　“我——”我不由語塞，這樣的選擇，真的讓我好生為難。我不由轉頭去看上官銘語，只見他的臉色也是一片凝重，顯然也是在深思這個問題。

　　我只有轉過頭來，卻正好對上哥哥的輕笑：“你放心，爹娘的仇，遲早能夠報得，而上官銘語的霸業，也不會因我的離去而受到任何的阻撓。只不過，這些事情的發生，都會往后延上幾年或十幾年而已。并且我暗里也會協助上官銘語，所以你就不要擔心了！”

　　“可是，哥哥——”我還想說些什么，畢竟哥哥本來也是那樣心氣極高的人，他一生的志向便是名揚天下，可是現在卻為了我而甘愿放棄自己的理想，怎能不讓我覺得愧疚難當？我真的很想對他說我寧愿放棄與上官銘語在一起，也不愿意讓他遠走，但這時哥哥的聲音卻再度響了起來：“你若為了我而不愿跟他走，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那縱使在上官銘語的身邊輔佐他，我也是會感覺三心二意。這樣讓我們二人都不安的事情，小顏你又怎可選擇？好了，現在重要的是上官銘語的一句話，我倒是要看看，他會選江山，還是會選美人！”

　　聽著哥哥的話，我也只好不再說什么，而是和哥哥一起轉頭望向上官銘語，只見他也正望著我們，瞧見我們望他，于是微微一笑，說：“我的選擇，你們不是都已經知道了么？不然我也不會來見你，也不會和顏兒演這一出戲。”

　　我的淚水幾乎又要流了出來，因著他的這句話。哥哥似是對他這樣的回答極為滿意，笑了下，說：“幸虧你選的是我妹妹，否則，你會兩邊都得不到。你那么聰明，應該能知道我的意圖，所以才會選擇小顏吧？只不過就算如此，你也要對小顏采取一些別的措施，否則我的一切努力，便都會無濟于事。”

　　上官銘語似是猜到他會這般說，一點也不感意外地問道：“那么，我要對顏兒如何？”

　　哥哥望著他，似交代后事一般的說：“小顏到了楚宮之后，你不能對她太好，甚至對她冷淡些也行。你不能立她為皇后，而只能封她為妃。還有，小顏的真實身份你無須隱瞞，而只需對別人說我因故去世，在臨終前將小顏托付于你，你顧念我這些年對你的忠心，無法推辭，便只好納小顏為妃。這樣一來，便無人知曉你對小顏的深情，而只是以為這是你的無奈之舉，從而便可讓小顏不受其他人等的嫉恨。再有，若你真想立你和小顏的孩子為儲君，你便只能在他剛出生時便令其在人面前死亡，再將他交付于我，我必定會培養出一個令你萬分滿意的繼承人出來。不過，若小顏有任何不測的話，我也不敢擔保我自己是否會做出怎樣失控的事情，所以，你必須要盡你的所有能力保護小顏，否則我便真的會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這些行為是否逾禮，知道么？”

　　聽著哥哥這樣算是威脅的話語，上官銘語卻不生氣，而是點了點頭，說：“好，我答應你，永遠也不會虧待顏兒。”

　　哥哥淡然一笑：“若你真的同意，便即刻帶小顏走吧，從此以后，我不想再見著彼此。”

　　“哥哥！”我聽著這話，不由愕然叫了出來，但他卻連看都不看我們，只是淡淡地說：“我希望你們的孩子快點出世，那樣，起碼我也不會那么空閑。”

　　知道再說什么都是無益，上官銘語已經拉著我跪了下來，說：“多謝你成全之恩，我和顏兒就此拜別！”

　　我卻已是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淚水早便將我的眼簾籠住，令得我的眼前模糊一片。可縱管如此，我還是能夠依稀見著，哥哥的眸邊，也緩緩遺下一串淚痕。

　　我們骨肉情深，卻落得此等永不相見的局面。我在上官銘語的攙扶下遠離我們曾經住過的房子，只覺心里的哀傷似潮水一般向我涌來，幾乎要將我淹沒其中，也將我的那句道歉一并淹吞沒，永不能讓哥哥知曉。

　　哥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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