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年如夢，初入道宗
石國，武陵江畔。
茂密的草叢中，一具渾身是血的‘尸體’躺著，頭埋在草下，看不清面容，只是右手握著一把染血的長劍。
烈日當頭，正是正午時分。
江面上隱隱約約可看到幾艘來往的船只，不多時一支船隊駛近，天上傳來候鳥的嘶鳴，俯沖而下，一頭扎進首船之中。
“哨鷹一直在這片天空盤旋，那小子定在附近無疑。這岸邊草木茂密，吩咐下去，都給我仔細的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那小子狡猾的緊，都謹慎點。去吧。”此行為首之人森寒道。
這支船隊七八只船紛紛靠岸，船上早已待命的黑衣人魚貫躍入岸上，提著劍，分為幾隊，向著齊人高的草叢摸索而去。身形靈活，動作輕盈，皆是訓練有素的武者。
“頭，快看有血跡。”其中一隊打頭的黑衣人蹲下蘸了點血跡聞了聞，抬頭說道。
領頭之人打了個手勢，眾人皆停下等待。他也未說什么，排開身前的人，上前查看。
“就在附近應該跑不遠，你們順著血跡找，你們兩側包圍，都小心偷襲。行動�！鳖I頭人看完迅速吩咐道。
“是�！北娙藨鴦�，干脆利落。
不多時，在一片被壓倒的草叢上有七八個人聚集，面面相覷。
“頭，應該就是這里，但沒找到人，周邊草木沒發現有移動過的痕跡，可能被人救了�！逼渲幸蝗讼蛑s來的頭領稟報，聲音沉悶。
“這小子運氣真好，三番兩次逃脫，哼，若此次消息泄露，我們都要死�！鳖I頭人寒聲道，頓了頓又理智地說道：“看這里一大攤血跡，此人必是在此躺過一段時間，若周圍沒有蹤跡，可能有人接應他，而且還可能是個道修，此地可是靠近石國內腹，事情難辦了啊�！�
領頭人沉默了良久，便吩咐道：“繼續搜，擴大范圍，有線索及時傳訊，我去稟報大人�！闭f罷，極速穿梭在草叢中，向船上趕去。
就在離此地不遠處的一個小山谷內，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躺在水潭的巨石上，昏迷不醒。
旁邊蹲著一白裙女子，左手拿著一朵紅蓮放在肩頭，右手伸著食指按著嘴唇，一臉好奇的看著面前血跡斑斑的男子，不停地眨巴著靈動的雙眼。
“無量老道，你帶回來的是誰啊？為什么看著他我心里會有點難受啊？而且滿身是血，快說你是不是虐待他了？我要拔光你的胡子。”女子看了許久，轉頭卻看到水潭邊站著的老道一副滿不在乎，事不關己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不由得瞪了瞪眼，揮著拳頭威脅道。
“這是老道的衣衫，你幫他清洗一番換上，等下帶他回山，我去去就回�！崩系佬α诵φf道，手一揮一套衣衫出現在女子身旁。
女子目瞪口呆，再望去時，水潭邊已經沒有人影了。
“喂，你個臭無量，你個壞老頭，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本姑娘可是潔身自好的人，什么叫我幫他清洗一番還要換衣服？說好的接人呢？讓我來就是做苦力？脫人家衣服我不用害羞的嗎？你個糟老頭子趕緊回來，我才不干，本仙女走了。”女子反應過來就是一通咆哮，氣呼呼的把那朵蓮花砸在男子臉上，跺了跺腳決心不去理會他。
老道轉瞬間就出了山谷，站在山頂一棵大樹上，望著江岸邊還在奔波搜索的一群黑衣人。
也不見老道有什么復雜的動作，就是簡簡單單往前一揮衣袖，便負手而立。
一剎那，江邊哪里還有什么黑衣人，便是�？堪哆叺拇犚蚕Р灰�，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不著痕跡。
無人發現這一幕，一切如常，自然而然。
大樹上一片樹葉飄落，剛好托住一只掉落的雛鳥飄然落地，“啾，啾”地叫聲響起，像是在表明有什么人來過。
老道再次出現時已是在山谷之上，盤膝而坐，看著水潭的一幕，捋了捋下巴上參差不齊的胡須，笑而不語。
女子決心把人丟給臭老頭，她才不要管他呢，本來都快出了山谷了，又一臉郁悶的回來了。
她實在是不忍心，走的越遠心里越難受，說不上來的那種感覺。她忍不住自我懷疑了，難道我變了？什么時候變心軟了，小魔女也能有同情心了嗎？我這么善良真的好嗎？
此刻她正在接受自己良心的拷問，看著這個半死不活的家伙，一臉糾結。
“真想把你扔水里自己洗，讓你自生自滅得了，哼�！迸勇裨沟�。
“要不要灌靈丹把他灌醒啊？好讓他醒了自己洗，可我怎么就不忍心呢？真要我自己來嗎？啊…啊，本仙女的清白啊，我要趁他昏迷不醒速戰速決嗎？反正我又不看他，就當洗野味了，哼，不過他要是有感覺怎么辦？我要是洗到一半他突然醒了又怎么辦？啊呀，扶搖，你怎么這么不知羞啊�！迸幽樕⒓t，神經質般的自言自語。
“扶搖啊扶搖，你可真是犯賤啊，走都走了，干嘛還要回來？這下好了，真的要洗嗎？”女子恨恨道。
女子蹲在男子身旁，左手托著腮，右手輕輕戳了戳男子胸口，“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遇到你我就變成這樣了？本仙女上輩子欠你的嗎？你是不是來討債的��？真是個禍害。”
女子看著那張臉，血跡模糊的看不清，也不知長啥樣，可就是越看越難受，還有點心疼，你說氣人不氣人。
“哎！好啦好啦，本仙女認了，早死早脫身吧�！迸雍靡环ち业乃枷攵窢帲K于說服了自己。其實呢，還是心里想做又難為情，就是沒忍住躁動的心。
女子念頭通達后也不矯情，大咧咧的去扯男子身上的血衣，結果…
“我去，都粘住了，看你皺眉，不會很疼吧！”說著嘟了嘟嘴，伸手撫摸著那猝然皺起的眉。
“還好本仙女是練過的，神通廣大那是基本操作，剝衣服還不是跟剝個皮一樣簡簡單單，放心吧，對我來說無關痛癢�！迸诱f著便翹起了嘴角。
“看我剝皮術，把你剝個精光�！迸与p手掐訣捏印，一抹青光浮現，往男子身上一點，瞬間籠罩全身，“收”，下一刻，女子手上一團血衣。
隨手扔掉，女子目光便放在面前的赤裸的身體上。女子臉上噌的一下通紅，目光閃爍，明顯害羞了。
手不由自主的摸在男子的胸口，身上干涸的血跡遍布全身，密密麻麻的傷口都結了痂，暗紅色，觸目驚心。
女子思緒有些混亂，卻不由得感到心疼。
先拿治外傷的靈藥替他擦拭傷口，再用靈力滋潤全身，差不多半個時辰，男子身上的傷口都消失不見，就連疤痕都未留下。
女子見沒有外傷，就驅靈馭水沖洗污垢，然后抱起他放入水中，替他洗起了頭發。洗頭發用起了香精，用手一點點的清洗。
“喂，本仙女可是第一次伺候別人，這可是你天大的福氣啊。哼，你怎么這么黑啊，都快跟你頭發有一比了，練武練的嗎？不過身材可真好，之前看著不怎樣，其實還挺壯實。你臉上是舊疤痕嗎？難怪還有。毀容可真丑，你怎么活的這么慘啊！”女子手上動作不停，嘴里也說個不停。
“好了，搞定，收工。”女子隨手幾個小術法就幫男子清理完身體，穿上衣服，似乎松了一口氣。
女子又往他嘴里塞了顆靈丹服了下去，看著穿好衣服的他，還有模有樣的，不覺嘴角露出笑意。
女子抱著他一跺腳，嘴上嚷嚷道：“臭烏龜，衣服送你穿了，本仙女走啦�！鄙硇物h然落在岸上。
那水潭中‘巨石’動了動，碩大的龜首浮出水面，呼氣間兩道水柱沖天而起，似在打著招呼，不一會兒，消失在水中。
“臭老道，回來沒��？我可要走了啊�！迸舆呑哌吔械�。
女子突然被攔住，正是那老道�！袄系酪恢痹凇！闭f著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女子一眼。
“啐，為老不尊，回去后我要拔光你的胡子�！迸幽樕⒓t，氣急敗壞道。
“呵呵，走吧。”說罷，一卷二人沖天而起。
石國，無量山，無量道宗。
后山，這已是第三日，衛覺剛從昏迷中醒來。
這三日來他夢魘不斷，怕卻又不愿醒來。
甫一睜眼，便是刺目的陽光，下意識想用手去擋，他卻感覺動不了。
偏頭去看，只見那是一襲白衣的女子蹲在他面前，面露驚喜。
一瞬間，他恍惚地看見一張臉，又一張臉，“娘，娘，阿珠，是你們嗎？”男子癡癡地叫著。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女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擔憂的問道。
“你不是…，她們都死了，都不在了，不在了…”男子猛然驚醒，看著眼前女子，一樣的白衣，一樣的美，可不是他念著的那張臉，繼而又茫然的低喃。
“你怎么了？是想你娘了嗎？她不在了還有我，我陪著你，你別怕�！笨粗凶舆@樣，扶搖再也忍不住的把他抱入懷中，柔聲安慰著。
這三日，他無時不在做噩夢，早該醒來的他卻始終不醒，扶搖這三日來就把他放在這塊能聚天地精華的靈石上，為他念清心咒，以消心魔，日月輪轉，直至此時他蘇醒。
衛覺被女子如此安慰，倒也緩過神來了，感受到如此嬌軟的軀體，他很不自在，一時也不好推開，只好開口道：“姑娘，在下很感激你的幫助，可以先放開我嗎？”
扶搖聽見他開口對自己說話，不由‘噗呲’一笑，霎時間百媚橫生，看的衛覺臉一紅，下意識偏頭躲避。
“嘿嘿，居然害羞了，是不是被本仙女美到了。”說著，還挑了挑衛覺的下巴，一副女流氓的樣子。
“咳咳，姑娘，還請自重�！毙l覺感覺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從未見過如此輕佻的女子，大感吃不消。
“嘿嘿，我叫扶搖，你應該叫我師姐，可不是什么姑娘，知道了嗎？”說著把臉伸了過去，笑嘻嘻的。
衛覺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俏臉，美到了極致，不知該怎么形容，反正就是美，美的此刻他自己感覺快要窒息。特別是女子的鼻息撲打在臉上，癢癢的，聞著那股說不上來的幽香，頓時喉嚨一緊，一時間就那么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她，氛圍忽的就微妙了起來。
“噗，呆呆的，傻傻的，記住了以后要叫我師姐，小師弟。對了，你叫什么��？”扶搖左手捂著嘴嬌笑，右手去捏衛覺的臉。
“我…我叫…衛…衛覺�！毙l覺見她如此，臉色漲紅，回話也有些結巴。
“那個，扶搖姑娘，我沒有師父，師姐弟不能亂叫�！毙l覺一時有些尷尬，便主動搭話。
“哈哈，小友若是不嫌棄可拜我為師，你們倆以后就可以師姐弟相稱了。”老道突然出現，下了二人一跳。
“喂，臭老道，你怎么神出鬼沒的，不知道會嚇死人的嗎？”扶搖一臉不爽道。
“呵呵，你這丫頭，是干虧心事了嗎？嚷嚷這么大聲�！崩系酪膊粣�，反而調笑道。
“小友，可愿拜我為師學習道法？”老道又看向衛覺直接問道。
“修道嗎？可我是武修，而且如今已是二十歲，如何再修？多謝道長好意�！毙l覺滿臉苦澀，恭謙謝絕道。
“哦？你已后天九重境，還有一把半靈兵，十年如一日的修煉倒也難得，我有一化靈之法，以你如今之基倒也容易修煉，年齡不是問題�！崩系啦⑽摧p易放棄。
“你怎知我修煉十年？”衛覺一聽十年如一日，頓時警覺起來。
“呵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值一提。”老道并不明言。
衛覺聽到這，心里一緊，卻不再說話，神色晦明。
老道見狀繼續說道：“十年前你家破人亡，十年后你依舊無家可歸，今后可在此安身，這里算半個家�！�
“你到底是誰？”衛覺大驚失色，不由叫道。畢竟他躲躲藏藏十年，心如浮萍。
“這里是無量山，老道號無量，小友應該不會陌生。”老道平靜道。
“原來如此…，十年竟如夢…”衛覺囁喏道。
“小師弟，你先在這住下吧，你有嚴重的心魔，目前并不適合修煉，你先靜心養性一段時間再說，師姐陪著你哦。”扶搖這時插嘴道。
衛覺看了看扶搖，又看向老道，沒說話。
“也好，這是一篇化靈的功法《渡靈經》，你可以先修習，老道要收個真傳弟子也不可馬虎，你先在此住下，有丫頭在我也放心，至于收徒之事以后再說。你我終究是有師徒緣分的，也不急于一時。”老道說完也不再逗留，眨眼間便離開了。
隨著一抹白光出現，衛覺之后便察覺功法已入他腦中，可隨時修習。
他愣了愣，隨后向扶搖行禮道：“此次倒要多謝師姐相救，往后也就麻煩師姐了�！�
“嘿嘿，好說，好說，小師弟。”扶搖笑瞇瞇地道，也不解釋。
十年一瞬，縹緲如煙。如今初入道宗，命已破其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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