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宋書瑤回到家后,猛然想起自己忘記的事——
聞溪,她忘了聞溪!
宋書瑤急忙打開手機,卻發現聞溪一小時前已經發來消息。
【聞溪:書瑤姐,實在對不起,剛剛家里臨時有急事,我就先回去了。】
【聞溪:真的不好意思。】
宋書瑤莫名心虛,給聞溪回消息。
【宋書瑤:沒事的!我已經處理好了。】
【聞溪:/大哭/大哭/大哭】
聞溪躺在沙發上,還想再發表情包和宋書瑤互動。
這時房門傳來一聲響動。
是時琛回來。
聞溪心虛到極點,一個鯉魚打挺,躺到沙發上裝死。
她不想撒謊的,也不是故意鴿掉宋書瑤。
但一進商場就看見表哥的沖擊力,不吝于半夜見鬼。
時琛路過客廳。
在沙發前駐足許久。
久到聞溪忍不住睜開一條眼縫,恰好對上時琛的眼睛。
聞溪:“……”
“哥哥,你怎么回來啦。”
聞溪干巴巴道,“加班到現在,一定很辛苦吧。”
“我看到你了。”
時琛神色淡淡,“躲在垃圾桶后面。”
聞溪:“……”
“下不為例。”
時琛冷哼一聲,轉身回屋。
聞溪如蒙大赦,趕緊掏出手機刷視頻壓驚。
半晌后,聞溪反應過來,有些疑惑。
所以,時琛在茶餐廳等誰呢?
——
第二天早上,宋書瑤慣例去得很早。
《昭君》舞劇籌備長達三年,每一幕舞蹈的編排設計都精確到每一個演員的動作,容不得半點失誤。
作為昭君飾演者,宋書瑤自然要花更多時間去練習和感悟。
鼓點聲快而急促,宋書瑤折腰而起,抬腳步伐細而穩。
短短三秒時間,她踩中七個步伐,像是按下快進鍵,令人目不暇接。溪水潺潺,水流汩汩作響。宋書瑤手持漿洗的衣物,眼波流轉,神態天真爛漫。
她的肢體感染力十分出色,仿佛引領觀眾真的看見一名豆蔻年華的少女在溪邊漿洗衣物。
踩水舞是三分鐘的獨舞設計。宋書瑤需要站在舞臺中央,精準踩中每一個節拍,同時在劇烈的運動下,還要控制好臉部的神態表情。
這一幕是刻畫王昭君年少時作為一名漿洗宮女,生活在漢宮深處,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天真爛漫,帶著少女特有的青春氣息。
編舞引入快而密集的節拍,對舞者身體控制能力要求極高。經過數次排演后,從最初構想整齊劃一的群舞合演一改再改,最終敲定為女主的三分鐘獨舞。
不知不覺中,汗水浸透衣衫。有水珠從鬢角順著脖頸劃過,最終沒入鎖骨,濡濕一小片衣領。
宋書瑤卻渾然不覺,抬手隨意一抹。
她知道,自己可以做到更好。
做好手臂的起勢,一遍又一遍重復著枯燥的步伐。
直到下午三點,金翠讓眾人集合排練。
今天合的是第三幕群舞。
群舞背景是漢宮,單于覲見漢朝,提出和親請求。傳令官來到漢宮深處,征詢各位宮女的態度。
聽聞塞外偏僻孤苦,其他宮女紛紛拿著漿洗衣物掩面奔逃,唯有王昭君受夠宮廷內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挺身而出。
音樂聲響起,眾人手捧粗布,折腰抬腳,步伐隨著音樂鼓點整齊劃一,腰肢也輕輕跟著音樂晃動。
直到飾演傳令官的演員登場,眾女以昭君為核心,提著裙擺,按照規定的動線四散奔逃。
這一幕最難的地方在于蓮步。
蓮步需要舞蹈演員伸出繃緊的腳背,在始終彎腰躬身的狀態下,捧著粗布衣物,一步步向前走。
這個動作全程不能仰頭挺背,在折腰狀態下將步伐走出美感,同時還要做到整齊劃一,十分考驗舞者的基本功。
合舞兩次后,金翠按照出演名單,三人一組,一組組上去走蓮步,把動作細摳到每一個人。
宋書瑤排在第一組,做了一次示范后下臺。
等到最后一組時,只剩下兩個人,宋書瑤又被叫上臺湊數。
上臺一看,舞臺正中央正是一臉緊張的聞溪。
音樂聲響起,三人同時抬臂邁腳,踏著蓮步向前走。
“停——”
金翠揚眉,盯著中央的女生,“聞溪,你的腳背都繃不直嗎?”
聞溪:“……”
繃腳是古典舞的基本功之一。
她覺得自己繃得蠻漂亮,但很顯然金翠不是這樣想的。
眾目睽睽下,聞溪十分尷尬。
只得用力繃腳,漲紅了臉。
“聞溪,你的步伐錯了,慢了一拍。”
“聞溪,你的情緒呢?表情這么猙獰,要吃小孩嗎?”
“聞溪,你的胳膊!穩住不慌就有這么難嗎?”
“……”
金翠雖然要求極高,但性格溫和,對另一個女生的點評十分客氣,但對上聞溪,眉心擰起,句句都在挑毛病。
一時間,劇組氣氛十分緊張。
就連宋書瑤也為聞溪捏了一把汗。
“算了,你自己下去練吧。”
金翠頭疼道,“霍町,你等下告訴聞溪怎么繃腳背。”
“謝謝老師指點。”
聞溪鞠躬下臺,跟著霍町去舞房加練,委屈得快要哭出來。
其實客觀來講,聞溪的水平不算出挑,但多年舞蹈功底在,也不至于墊底。更何況她只是一個連鏡頭都沒有的普通群演,長鏡頭一掃,只需要做到整齊劃一即可。
但金翠偏偏對她要求極高,恨不得拿宋書瑤的標準去要求聞溪。
聞溪跟著霍町走到練舞房。
其他人都解散去吃晚飯,就連金翠也拉著宋書瑤去食堂。
聞溪快要被親媽的針對氣死。
一腳踢飛了一個舞墊。
“霍老師,您說說這合理嗎?”
聞溪大聲抱怨道,“您不跳女角,沒練過蓮步可能不懂。但我真的做的挺好挺標準的!我——金翠老師也太過分了!”
說著,又踢飛一個舞墊。
“……是嗎?”
霍町看著聞溪像一只暴躁的刺猬,滿場亂竄,有些好笑。
“當然啊!”
聞溪神色忿忿,做了一組躬膝的蓮步動作。
霍町沉默片刻,也跟著做了一套蓮步。
折腰抬腳的動作十分標準,堪比舞蹈教科書。
聞溪:“……”
她感受到了來自世界深深的惡意。
——
接下來連著四五天,宋書瑤得知時琛去外地出差,長嘆一聲,將重心放回事業上,每天都泡在舞房練習,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等到周四,宋書瑤提前一天請假。
專門化了一個心機的淡妝,跑到機場去接時琛。
機場人很多,宋書瑤為了突出自己,特意定制了一個拿寫著“時琛勇敢飛”的手幅。
這就是她,一個可愛的小嗲精,為時琛準備的意外驚喜。
宋書瑤身量高挑,體態優美,肌膚白皙。
舉著手幅往接機口一站,鶴立雞群,頓時吸引無數人的目光,更有甚者開始詢問“時琛”是誰。
“……你是那個女演員吧?”
突然,身后響起一道聲音。
宋書瑤疑惑回頭。
是一個穿著駝色風衣的女生,年齡不大。
徐玥月盯著宋書瑤,刀子似得眼神上下掃視了兩三遍,終于發現宋書瑤的鞋子是便宜貨后,才哼笑一聲。
“原來你就是那個和時琛在一起的十八線小糊咖啊。”
宋書瑤:“……?”
“之前的商業峰會,我已經知道了,就是你纏在時琛哥哥身邊!”
徐玥月指著宋書瑤,不客氣道。
她早就找人打聽清楚了。
時琛性格冷淡,身邊鮮少見到女伴身影,從來沒有傳出和女人相關的桃色緋聞。
只有數月前的一場商業峰會,眾目睽睽之下,時琛攬著一個容貌艷麗,一襲紅色長裙的女人。
聽說那個女人是一個十八線小演員,在時琛砸錢力捧下,出演過一部糊到搜索不出來名字的網劇。
女人生得很美,作為一只漂亮的金絲雀,頗得時琛寵愛,甚至連時琛的老師周向平也知道女人的存在。
宋書瑤:“……”
久遠的回憶涌上腦海,宋書瑤不明白女生怎么會誤會自己是演員。
但聽見那聲熟悉的“時琛哥哥”,宋書瑤反應過來——原來這位就是和時琛相親的女生!
“我是徐玥月,是和時琛哥哥相親的女生。”
“我們雙方父母都認識,不出意外的話,我是要和時琛哥哥結婚的。”
徐玥月瞪著宋書瑤拎著的手幅,理直氣壯道。
其實她沒有時琛的微信,電話也被時琛拉黑。
但徐玥月十分自信,事在人為。
更何況他們的父母有意撮合。
宋書瑤看向徐玥月,眉心輕擰。
她生得極美,即使冷臉時也自帶清冷氣質。眼神疏離冷淡,嘴唇微微抿起,流露出不經意的貴氣。
徐玥月本想繼續質問,但對上宋書瑤的眼睛不禁一怔。半晌,她才反應過來,語氣憐憫。
“我勸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繼續糾纏時琛哥哥了。”
“我并不介意男人在外面玩的花,反正最后男人都是要回家的。”
“但像你這么年輕漂亮的,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什么也落不下。”
宋書瑤:“……”
聽到徐玥月的話,宋書瑤太過震驚,以至沒想好合適的話去反駁——
這就是傳說中豪門太太的幼年體嗎?
再過多年,她會不會朝自己臉上甩一把錢?
這時,接機口陸續有乘客拖著行李出來。
宋書瑤一眼就看到了時琛。
時琛正在接電話,看到宋書瑤神色一緩。
帶著助理朝宋書瑤這邊走來。
等時琛走近,宋書瑤身側傳來一陣大力。
徐玥月突然推開宋書瑤,搶先一步走到時琛身邊。
“時琛哥哥,你終于回來啦!”
徐玥月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宋書瑤:“……”
時琛:“……”
短暫沉默后,時琛抬眼,神色冷淡。
“你來做什么?”
“我專門找人查到你的航班信息,過來接你呀。”
徐玥月甜甜一笑。
“我講得很清楚,我們沒有可能。”
時琛聲音淡淡,“你不需要做這些事,我也不會感激你。”
徐玥月當眾被落面子,十分難堪,伸手指著宋書瑤道,“所以時琛,你就喜歡這種十八線的小明星嗎?你家里知道嗎?”
宋書瑤眉心擰起,看著徐玥月。
“這位小妹妹,請你學一下尊重兩個字怎么寫。首先,我不是演員。其次,我和時琛——”
“你再糾纏,我就報警了。”
時琛打斷宋書瑤的話,冷冷看向徐玥月。
“好,你報!”
徐玥月公主脾氣上來,不僅沒有退卻,反而遞手機給時琛,“我就站在這里,看著你報警,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理由抓我!”
宋書瑤:“……”
她看向時琛,時琛只是盯著徐玥月,神色不耐。
他沒有接徐玥月的手機,只是拿出自己手機。
宋書瑤和時琛站得距離極近。
她看見時琛修長的手指輕點幾下,調出撥號界面。
真的打了110。
宋書瑤:“…………”
機場警察效率很高。
不到五分鐘,來了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
“請問發生了什么事?”
“那個,警察同志。”
林助理硬著頭皮站出來,指著徐玥月道,“我懷疑她通過非法途徑跟蹤我們的行程。”
徐玥月萬萬沒想到時琛會真的報警,見到警察那一刻,那股刁蠻任性的脾氣早就無影無蹤。
聽見林助理的指控,徐玥月頭皮一麻,大聲爭辯道,“我沒有啊!他們瞎說的!”
回應她的,只有警察面無表情的一句話。
“這位小姐,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目送林助理和徐玥月跟著警察離開。
宋書瑤陷入長久的沉默。
她跟在時琛身后,一直走到停車場,都在胡思亂想。
把相親對象送入局子,做事這么不留情面,時琛應該是第一人吧?時琛又該怎么和父母那邊交代……
“這是什么?”
時琛神色淡淡,看向宋書瑤手里的橫幅。
“哦。”
宋書瑤回神,“給你做的歡迎橫幅啊。”
雖然沒用上。
時琛挑眉,拿走橫幅。
“謝謝。”
“……嗯嗯,沒關系的。”
宋書瑤還在想著剛才徐玥月被帶走時的鬼哭狼嚎,隨便應了兩聲,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臉頰一痛。
時琛伸手,捏住宋書瑤的臉頰肉。
“你變胖了。”
夜晚停車場內十分安靜。
車廂內似乎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宋書瑤努力看向時琛。
時琛一只手捏著宋書瑤的臉,神色淡淡,唯有眼眸染上一抹促狹。
“我才沒有!”
宋書瑤有些羞惱,抬手想打掉時琛的手,卻被時琛反手輕輕捉住。
肌膚相貼的瞬間,像是有細微的電流劃過。
時琛很快松手,抬手發動汽車。
宋書瑤揉著臉頰,扭頭盯著車窗外的風景。
玻璃映出一張緋紅的臉頰。
心跳有些不聽話。
“我才沒有變胖。”
宋書瑤輕輕一咳,一本正經重申,“我每天都有上秤的。”
“嗯,我故意的。”
時琛聲音平靜。
宋書瑤哼了一聲,扭頭飛快瞟了一眼時琛。
時琛正專注開車,似乎沒有察覺到宋書瑤的目光。
宋書瑤愈發大膽。
視線近乎貪婪打量著時琛的每一寸肌膚。
時琛總是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
深色西裝搭配白色襯衫,唯有衣領處的紐扣松開,微微露出里面小片的肌膚,偏偏時琛神色淡漠,更加撩人。
宋書瑤盯著時琛微微敞開的領口,有些遺憾。
如果能再多露一點就好了。
“宋書瑤。”
等車間隙,時琛突然道,“你看夠了沒?”
宋書瑤:“……”
“看、看夠了。”
宋書瑤應了一聲,收回視線,正襟危坐。
片刻后,宋書瑤反應過來。
她嘟起嘴唇,聲音十分嬌氣。
“時琛,我一看到你,心情就特別特別好!”
“你呢?”
時琛瞟了眼宋書瑤,聲音平靜。
“那再給你多看一會兒?”
說著,伸手扯了下衣領。
宋書瑤:“……”
等!一!下!
時琛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
——
時琛回到家時,已是深夜。
助理的電話及時響起。
“時總,線上會議地址已經轉給您。”
“嗯。”
時琛輕輕按著眉心,打開電腦,登錄線上會議。
金發碧眼的總監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
滔滔不絕匯報起自己的項目。
其實原定行程將近半個月。
但處理完關鍵事務后,時琛決定將行程壓縮成一周。
來不及協商的事,通過線上網絡會議解決。
結束跨國會議已是凌晨,剛退出會議室。
時琛接到相隔八個時區的跨洋電話。
“時琛,你為什么不給徐家妹妹留一點面子,人家父母直接給我打電話,一通質問,讓我完全接不上話。”
時母聲音溫和,卻暗含指責。
時琛按了按眉心。
“我說過,我很忙,不見。”
“是你們堅持讓我去的。”
“那你也不能……做成那樣啊。聽徐阿姨說,徐玥月回家哭了好久,還沒受過那樣的委屈。”
“你要真的不喜歡徐玥月,我們完全可以商量的。”
“媽,我的態度始終如一。”
時琛聲音平靜,“如果你們真的喜歡她,可以考慮辦理收養手續,我不介意多一個妹妹,正好她可以和聞溪作伴。”
“時琛!”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的聲音。
“不要將你們的想法強加于我。”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時琛聲音不大,語氣卻不容置喙。
掛斷電話,他看了眼時間,將近凌晨一點。
還有成堆的文件等著批閱。
時琛難得嘆了口氣。
這一系列的反常。
只是因為對方一句不經意的“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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