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的突然到來，讓浣珠稍有些愕然，但蘇淺既然沒說什么，她也不會去多問，這是做丫鬟的自覺。

        “小姐，你們中午就吃這些東西？”九夜咬了口紅薯，嘴里也不忘嫌棄著。

        “是啊，若你想吃魚肉，我晚上帶點回來。”

        “沒事兒，我不是什么講究的人，你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蘇淺笑了笑，“放心吧，我不會苦了你們，對了浣珠，我爹是不是要回來了？”

        浣珠點頭，“奴婢今日聽其他院子里的丫鬟提了一嘴，說是侯爺在外遇到了點麻煩，所以急著提前回來。”

        蘇淺冷哼，“他那種人能出什么事？”

        不過算算日子也快要過年了，這偌大的一個府邸，都交給張繡吟和蘇琪管著難免會出亂子，蘇士林早點回來也是好事。

        “罷了，你們先吃著吧，我去老夫人院子里走一趟。”

        九夜趕緊站了起來，“小姐，我陪您去吧？”

        “不必了，你安安心心待在這里就好，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問浣珠，我先走了。”

        “那好吧。”身為暗衛，她倒是可以想法子跟在蘇淺身后，可這青天白日的，府邸里又沒個東西遮掩，只能守在這等了。

        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蘇淺緩步往老夫人院子中走去。

        喝了這幾天的藥，老夫人咳疾已經轉好了許多，而她整日里出入竹園，在府里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至少路上那些下人也知道恭恭敬敬朝著她行個禮了。

        穿過重重庭院，蘇淺總算走到了竹園，剛踏進院子，劈頭蓋臉的咒罵聲就傳了過來。

        “好你個小賤蹄子，我正要去找你，沒想到你居然自己過來了！”

        蘇淺擰眉，冷冷看著滿嘴噴著吐沫星子的張繡吟，“不知我做錯了什么，惹得大娘子這般惱怒？”

        “呸！你還敢裝蒜，老夫人昨日喝了你的藥，夜間突然咳血不止，侍奉在側的嬤嬤還以為是咳疾又犯了，就沒去尋大夫，可誰能料到，老夫人清早居然連下床的力氣都沒了，連咳出來的血都是帶著黑的，你說，是不是你這個蹄子下了毒！”

        咳黑血？

        蘇淺細眉擰的更緊了些。

        這些時日來，她生怕有人會在熬藥時動手腳，所以一直都是自己親手熬的，從方子被送來，到熬煮，再到喝下，從未有人經過手，怎么可能會中毒？

        難不成是方子出了錯？

        不可能啊，她明明每次都會檢查兩遍，怎會出問題？

        張繡吟見蘇淺不說話，氣焰更囂張了些，“怎么？無話可說了？老夫人待你可不薄，可你呢？卻敢毒害自己的祖母，真是沒心肝兒的下，賤蹄子，我定要讓官府里的人將你抓走不可！”

        要說張繡吟這女人，雖說年紀大了點，但平日里好好打扮打扮，再刻意擺出個侯府主母的架子來，倒還算得上是端莊威嚴。可這會兒雙手叉腰，撅眉瞪眼的模樣，簡直更市井潑婦沒有任何差別。

        蘇淺嘴角嚅動了兩下，極為平靜開口，“我先進去看看老夫人情況再說。”

        “還看？老夫人都被你害成這樣了，你有何臉面再進去，來人，還不將四小姐關進柴房！”

        “是！”

        守在院子內的兩個嬤嬤作勢就要上前將蘇淺擒住，蘇淺怎么可能讓她們得手，雙臂用力一揮便推開了兩人，絲毫不顧臉色難看的張繡吟，直接闖了進去。

        “蘇淺！”張繡吟怒喝一聲，趕緊掀開簾子也跟了進去。

        里屋內，老夫人正有氣無力的躺著，蘇琪與蘇琳都跪在床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活脫脫是要送人歸西的架勢。

        聽到門口動靜，蘇琪先回了頭，見是蘇淺，哭的更加厲害了起來，“四妹，你怎么能毒害老夫人，她可是咱們的祖母啊，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蘇琳與老夫人關系最為親厚，聽蘇琪這么一說，滿腔悲憤和怒氣都涌了上來，抓起手邊喝藥用的玉碗就朝著蘇淺砸了過去。

        大概是這一動作來的太突然，蘇淺并沒有任何防備，玉碗毫無偏差的落在了她的額頭，瞬間多出了個窟窿。

        血順著傷口緩緩從眼角滾落，將蘇淺的視線都染成了猩紅色。

        燃著銀炭的屋子里寂靜到能聽清老夫人的喘息聲，空氣里到處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蘇琳似乎也沒想到會真的砸到，看著大半張臉上滿是血的蘇淺，不免有些慌了神，但一想到張繡吟和蘇琪都在，她的后背又挺直了些。

        反正蘇淺不過是個最不受重視的庶女，老夫人變成現在這樣，完全就是她害的，砸她一下也算不得什么。

        “咳，五妹，你也莫要沖動，眼下最重要的是老夫人，娘，不是說叫大夫來了么？為何還沒到？”

        張繡吟故作心急的攥緊了帕子，“府內的大夫昨兒剛回了家，說是要陪妻女置辦年貨，我當時也沒多想就放他回去了，至于外頭那些，大多是醫術不精，根本不敢入侯府替人診治，這可如何是好啊！”

        床上懸著半口氣的老夫人臉已經漲成黑青色，嘴不斷張著，似乎想說些什么，可喉嚨里根本吐不出一個字來。

        蘇琳看的傷心不已，一把抓住了老夫人的手，“奶奶，孫女在這呢，您別怕，很快大夫就會過來了。”

        蘇琪生怕比蘇琳顯得不孝順，連連附和著，“是啊，老夫人，我們都在，您有菩薩庇佑，必定會化險為夷的。”

        話雖如此，蘇琪此刻瞧著半死不活的老夫人，心里卻是無法言喻的痛快。

        只要這老東西死了，蘇琳還不得被她踩在腳底下？至于王氏，不過是個藥湯不離口的病秧子，解決她，簡直比碾死一只螞蟻都容易。

        很快，這侯府里就會是娘親做主了，她也終于能熬出頭了！

        從被砸破額頭，蘇淺就一直靜靜站在原地，冷眼看著屋子里三個神情各異的女人，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好一個家大業大的安定侯府，好一個當家主母與孝順嫡女，真不知道一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的老夫人看著此情此景，心里會是如何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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