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蘇淺將這一提議告訴了君玹塵，他一向尊重九夜的意見，立刻牽了匹馬，要帶著她下山。

        “我說君玹塵，你疼媳婦兒也不能這么不管不顧的，好歹拿個斗笠和外衫來。”九夜如今的模樣和尋常人大有不同，還是遮擋嚴實些比較好。

        君玹塵一拍腦門，“確實是糊涂了，我這就去拿。”

        片刻后，被裹得嚴嚴實實的九夜跟隨蘇淺幾人下了山，馬兒穿梭過一大片山谷，這才停在了一處小鎮外。

        蘇淺原以為這里會十分熱鬧，沒想到根本看不見幾個行人，“此處居住的百姓很少么？”

        “也不算少，但他們都迷信鬼邪，說是鎮子上一到天黑就有惡鬼出來吃人，所以家家閉門不出，以求平安。”

        “那九夜先前說的黑市在哪兒？”

        “就在前面不遠，黑市白日里有朝廷打壓，一般都是不開的，只有晚上夜深人靜時才會熱鬧。”

        蘇淺頷首，“既如此，快些走吧。”

        “嗯。”

        四人穿過大半個鎮子，在一處黑漆漆的巷子深處聽到了吆喝聲，非但如此，其中還夾雜著女子和孩子的啼哭聲，總之非常吵鬧。

        南宮鈺一勒韁繩，“應該就是這了。”

        “不錯，下馬吧，咱們走過去。”

        君玹塵將九夜抱下了馬，蘇淺兩人緊隨其后，一同往巷子深處走去。

        在京都城時蘇淺就聽說過許多偏僻的鎮子都有黑市存在，這里只有想不到的，沒有買不到的，可謂是一個存在于陰暗中的世界。

        繞過轉角處，一大片燈籠光亮頓時越入眼簾之中，蘇淺下意識往南宮鈺懷里靠了靠，“阿鈺，你看前面那個籠子里，裝的是不是人？”

        南宮鈺應聲看了一眼，面色微沉，“不錯。”

        那些女子穿著極其暴.露的薄紗衣衫，正被關在籠子里，她們像是早已經習慣了被這樣售賣，臉上看不出什么悲傷和痛苦，甚至在賣力的扭著腰肢，祈求盡快被人帶走。

        “真是沒想到，一個巴掌大的地方，還存在這種污.穢不堪的黑市。”蘇淺冷聲譏諷著。

        君玹塵笑道：“南宮兄，蘇淺，我勸你們還是莫要摻和進去的好，這黑市自有自己的一套運轉方式，就算這里被清繳了，很快就會從新的地方冒出來一群人，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富貴貧窮之分，這是任誰也無法改變的。”

        除非南宮鈺能讓瑤蜀國國內的百姓人人安居樂業，不為銀錢發愁，但暫時來看，這根本不可能做到。

        南宮鈺沉沉嘆了口氣，“去挑幾個孩子，盡快離開。”

        “好。”

        蘇淺見南宮鈺面色陰郁，輕柔的捏了一下他的掌心，“阿鈺，其實這事也不是你的錯，莫說瑤蜀，就算是整個九州都是如此。”

        “我明白。”但身為帝王，他看到這樣的場景，心里如何能舒服。

        “好了，走吧，我們也幫著去瞧瞧。”

        “嗯。”

        兩人抬腳走向君玹塵與九夜身旁，此刻面前擺放著的是好幾個巨大的牢籠，里面正坐著許多年紀尚幼的孩子，最小的還尚在襁褓之中，而大些的也不過七八歲。

        “喲，這位公子，您瞧上哪個了？我這就替您抱出來仔細瞧瞧。”

        君玹塵并未回應那攤主，而是低頭看向了懷里的九夜，“娘子喜歡哪個？”

        “全部。”

        “全部？！”攤主眼睛都直了，“這位夫人，您可真是有眼光，我這里的孩子可都是身家清白的，平日里不生病不鬧騰，你買回去，無論當雜役還是其他的，都是上上之選。”

        九夜很不喜歡一群活生生的人被如同售賣牲.畜一樣的形容，“夫君，都買了，帶回去。”

        “都依你。”

        黑市的孩子一般都是不怎么值錢的，平日里半兩銀子就可以買一個，君玹塵花了一百多兩，將黑市今夜關在籠子里的孩子都買了下來。

        “君玹塵，其他的倒也罷了，這些牙牙學語和一兩歲的可怎么養活？總不能讓九夜帶吧？”她現在自己還得靠著人照料。

        “送去影門吧。”

        “影門？那里有帶孩子的？”

        “嗯，許多孩童剛出生便會被遺棄，影門里的暗衛若遇見了便會帶回去，有專門的人教養，等長大了，便會成為暗衛。”

        蘇淺咂舌，“沒想到啊，這么人性化，那就照你說的辦吧，現在該如何？”

        南宮鈺側臉看了眼一大群低著頭，驚恐不已的孩子，嘆道：“連夜回山谷吧，這么多，也沒法兒安置在客棧。”

        “也行。”

        反正現在天色也不是很晚，走回去也要不了太久。

        兩個時辰后，四人連同氣喘吁吁的孩子們一起抵達了山谷，他們明顯是沒見過這么奇怪的地方，個個東張西望著，但誰也不敢說話。

        蘇淺從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個女娃娃，那孩子面黃肌瘦，衣衫上還沾著血，應該是狠狠責打過。

        她心中一軟，伸手將那孩子喚到了身邊，“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娃緊張的攥著衣角，脖子也縮著，像是被打怕了，“娘從前叫我小秋。”

        “小秋？這名字很不錯，你既還記得自己娘親，那又怎么會流落到黑市？”

        “娘親被府里大娘子打死了，爹爹不喜歡我，所以，所以將我賣給了人牙子。”

        原來是個妾室的女兒。

        在古代，妾室是沒有任何地位的，主母可以隨意打發她們，更何況是個庶出的孩子？

        蘇淺心疼的替她緊了緊衣衫，“知道帶你來這里做什么嗎？”

        “不，不知道。”

        “看到我身旁那兩人了么？從今日起，他們二人就是你的爹娘了。”

        小娃娃驚愕的抬起了頭，“爹娘？”

        “是，你們會和尋常孩子一樣，有人疼，不必再受苦，也無需做奴役，明白么？”

        這話一出，后面站著的一大群孩子都睜大了眼，可尋常人家只要一兩個孩子就夠了，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你們也和小秋一樣，都會留在這里，每日里種一種草藥，習武認字，無需出去看人臉色，伺候主子。”

        “這，這真的么？！”小秋激動的眼眶里都泛出了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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