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這個事情報了案，這邊等著處理結果就行。
  但，下午，舒茂然就被叫去了警局。
  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姓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一個。
  突然一改之前的態度，對著舒茂然說“這個事情我們調查了一下，其實說白了就是幾個小孩子間的打鬧，幾個孩子多多少少的，都受了些傷，我們這邊給的建議是，你們最好能通過學校去協商解決，畢竟都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報警的話，是要留檔的，那幾個小孩這一輩子都要受到影響。”
  “現在是嚴打時期，警力本就不足，你們私下里協商解決，對你們，對我們，其實都是最好的選擇。若你們這邊堅持報警處理，也沒有問題，但，取證的時候，可能會對你的孩子造成二次傷害！”
  舒茂然從警局出來的時候，渾身冰涼。
  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適合于任何場合，任何時代。
  舒茂然走進附近的小賣店，買了包煙，點了一根。
  然后又在巷子里面的五金店挑了一把菜刀，丟下錢，說自己要去前面的小館子吃碗面，讓店家幫忙開刃。
  店家答應著，總覺得這個看起來一臉風霜的男人看著有些奇怪。
  舒茂然在附近的面館點了碗炒面，稀里呼嚕的吃了。
  準備去五金店拿刀，走了兩步，又折回了。
  他想回醫院再看看女兒。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后一次再看到女兒了。
  醫院里，被舒茂然惦記著的舒宇寧醒了。
  她怔怔的望著屋頂，誰說什么，她都沒有反應。
  直到舒茂然走進病房。
  “寧寧——”
  舒宇寧聽到父親的叫聲，緩緩的，轉過臉來。
  一張麻木的，帶著青青紫紫傷痕的小臉上，突然就露出一點委屈來。
  那委屈越擴越大，突然就嘴巴一癟，眼淚就啪嗒啪嗒從眼眶里流出來。
  這孩子，從小，帶著她的奶奶、媽媽都是性格火爆的女人，就養成了她這樣一副膽小的性子，連哭都是隱忍的。
  “爸爸，你怎么才來？”
  她哽咽著，小聲的說著，向她的爸爸伸出了胳膊，她想讓許久未見的爸爸抱抱她。
  這一句，問的舒茂然心都要碎了。
  他也反問自己，這些年，自己都干啥去了。
  他沉默著將女兒抱在懷里，大手揉著她的頭發。
  “沒事，爸爸來了。爸爸來了，沒事了，我家寧寧別怕。”
  這一晚，舒茂然沒能按照預想的離開。
  而是握著女兒的小手，守了她一夜。
  半夜，青川市警局接到一個舉報電話，說青川市紅星賓館，五樓520房間內，有人從事賣淫。
  當晚，李俊的父親，也就是青川市商業大佬李儒生，被警察光著從被窩里揪出來。
  同時揪出來的，還有一個二十來歲，可以當他女兒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李俊的母親趙美蘭，就接到了警局的電話。
  叫她去警察局帶人。
  出門的時候，趙美蘭帶上了兒子李俊。
  “我不去，我沒做錯，我不要被抓起來。”
  說著，就直接往地上一躺，哭鬧起來。
  “奶奶，救我。我媽要把我送進警察局。奶奶——”
  孩子的奶奶顛著小腳就跑了出來，都七十多歲的人了，還是改不了她那拿腔作調的樣子。
  手上捏著個帕子，裝模作樣的哭。
  “作孽哦，我兒子不在家，就不拿我祖孫當人看咯。”
  趙美蘭根本不看她，直接將兒子從地上拖起來。
  “今天我會跟你父親離婚，你今天不跟我去警局自首，我以后就沒你這個兒子。”
  祖孫兩個好像都被嚇住了。
  李俊猶猶豫豫的，看看奶奶，再看看他的媽媽。
  “進去會被打嗎？”
  “不會。”
  “我會被關起來嗎？”
  “不會，但有可能會被帶去其他學校教育。”
  趙美蘭看著眼前的兒子，已經長的快有她高的孩子。
  這些年，她忙著生意，忙著為那個男人沖鋒陷陣，疏忽了自己兒子。
  等回過味兒的時候，才發現，兒子已經被婆婆給養歪了。
  不過，為時不晚。
  到了警局，警察看趙美蘭的表情，都是同情的。
  你看，別人什么都知道，就自己個大傻子，還以為自己嫁的是個什么人中龍鳳呢。
  還洋洋得意半生，覺得自己眼光好，從爛泥里尋出一塊寶呢。
  當年，李儒生的父親算是個大資本家，幾十年前，聽到外界的成分論，覺得不妙，干脆帶著原配和嫡子跑去了國外。
  而李儒生的母親，也就是她現在的婆婆，是李儒生父親的小妾。
  當年據說勢頭一度壓過了那個出生名門的原配呢。
  結果呢，事情一來，人家卷了錢財，帶著原配一家跑了，將他們娘兩丟下受罪。
  在那個特殊年月，他們那個身份，背著那樣的成分，沒被欺負死，算街坊領里的仁慈了。
  之后，社會風氣有變，但李儒生家窮的家徒四壁。

  三十郎當歲了，還單身帶著個寡母。
  趙美蘭則是高中畢業，那個時候，她眼界高，就想找個好看的，有文化的。
  李儒生長的好看，皮相跟了他的母親，小時候讀了幾年私塾，學了不少東西。
  當年趙美蘭看了那么多對象，一個也沒相中。
  之后碰到李儒生，一眼就看上了他。
  根本不管兩人相差十來歲，也不顧家人勸阻，義無反顧的嫁了他。
  娘家人沒辦法，誰讓她是家里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孩呢。
  家人疼她，給了不少陪嫁。
  等經濟放開，父母又資助他們，開始做起了小生意。
  李儒生是那幾年被批斗怕了，生怕世事反復，經過兩人商量，將所有產業都落在岳父岳母的名下。
  這些年，李儒生開始找借口收攏產業。
  趙美蘭當時覺得沒啥。
  反正是自家的，在誰名下不都一樣。
  哈，要不是前幾天晚上那個長長的夢。
  要不是她找人調查，確定李儒生在外真的生下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她還當自己只是多心呢。
  在去辦理手續前，趙美蘭先去看了李儒生。
  那男人，到這個時候，還端著架子。
  不自在有，但后悔和慚愧的表情，卻是半點也沒有。
  趙美蘭在心里哂笑，笑自己簡直就是個傻子。
  她就這么笑著，沖李儒生招招手，靠近他說“如果你不想繼續待在這里的話，先簽字離婚。”
  她將一份離婚協議遞給他。
  “以上的要求，都是百分百，沒有商談的余地。如果不同意的話——”
  “你可能要以重婚罪，繼續待在里面。你知道的，你那小兒子，就是證據。現在正在嚴打。”
  趙美蘭笑著，直起身來，沖他揮揮手。
  “你再等一等啊，我這邊辦完手續，交完罰款，就帶你出去。”
  幾個偷偷打量著這對青川市‘名流’的人，驚得張大了嘴巴。
  心說，這趙美蘭，也太沒有脾氣了吧。
  自家老公出軌嫖娼了，還能這么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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