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進去的時候，看到有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正在喂雞。
  一群小雞被圍在籬笆里，看到女孩，嘰嘰喳喳的，叫的十分歡快。
  王媽注視著眼前的姑娘，美麗恬靜，她突然就不想抬腳進這道門了。
  她能想象，自己這次的突然出現，會給這個女孩帶來什么樣的震動。
  更何況，會再次打破她安靜寧和的生活，讓她再次陷入輿論的漩渦也說不定。
  王媽躊躇著的腳步，被小丫頭一聲給打破了。
  “穎姑姑，有漂亮阿姨找你。”
  小女孩拖著王媽走進門去，仰頭看著杜穎，拽拽杜穎的衣襟。
  杜穎附身，溫柔的摸摸小姑娘的腦袋，揉揉她的臉。
  杜穎抬頭，跟王媽四目相對，目光又緩緩看向跟在王媽身后的王爸。
  “請問你們是？”
  眼前的姑娘很漂亮，也很有教養。
  王媽嘴巴囁嚅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小女孩看看王媽，又扭頭看看杜穎，一臉疑惑的樣子。
  “呃，差點忘了，”王媽別開臉，將手上的一袋糖果全部交到女孩的手上“給，跟你們的小伙伴們一起去分吧。”
  小女孩笑嘻嘻接過王媽手上的糖果，小肉手從里面掏啊掏的，抓了一大把，放在杜穎的手上。
  “給姑姑的。”說完，小手一揮，扭頭，帶著一幫小蘿卜頭呼啦一下，又跑沒影了。
  杜穎微笑著注視著王媽，大概是看清了王媽眼底的遲疑，女孩放下手上裝著雞食的小盆，將手在圍裙上蹭一蹭，說“跟我進來吧。”
  王媽扭頭跟王爸對視一眼，沉默著跟進了堂屋。
  看女孩家的擺設，就知道她家里過的很是清貧。
  一張方桌，兩條長凳，加上墻上掛著的一幅偉人畫像，就是這個家里的全部家當了。
  女孩拖過凳子，說著“請坐，”轉身，就摘下了身上的圍裙，拎起旁邊的暖壺，給王爸王媽各倒一杯水。
  “請問你母親在家嗎？”
  王媽實在不忍心，對著眼前的女孩，提起那件事情。
  女孩的目光坦率，清凌凌落在王媽的臉上，讓王媽有些如坐針氈的局促。
  而王爸，則是距女孩遠遠的，坐在女孩視線不能輕易掃到的地方。
  他發現了，這姑娘怕他，或者說怕所有的男人……
  “我母親下田了，要等一會兒才回家。”
  女孩不疾不徐，像是王媽一直不說來意，她也并不急著追問的樣子。
  王媽糾結的往身后的王爸掃過一眼，踟躕著，終于開口。
  “你還記得一年前的事情嗎？”
  杜穎剛要起身，給王媽重新填水，被王媽這句話問的，一下怔愣在原地。
  整個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簌簌發起抖來。
  “你，你還好嗎？”
  王媽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女孩身體軟綿綿的，斜靠在王媽的身上，隨著發抖，牙齒都在跟著咯咯響。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女孩在盡力克服身體的不適，努力想要從王媽的身上掙脫開來。
  一雙清凌靈的眼睛，再次投向王媽的時候，里面全是無盡的恐懼和防備。
  “抱歉，我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杜鵑，我丈夫叫王大力，我兒子是王曉陽。我看過你的資料，你曾經跟陳緋兒是同學。陳緋兒你知道嗎，她是我半個閨女，幾天前，她和我朋友家的另外一個姑娘，叫舒宇寧的，被姓李的一幫人從飯店迷暈帶走……”
  在王媽急切的解釋下，女孩身體的抖動緩緩的，緩緩的停止了。
  抓著王媽胳膊的手也松了下來。
  整個人汗津津的，像是剛從水里撈上來一樣。
  “抱歉，要不我先扶你進去，換件衣裳。”
  王媽看女孩這個樣子，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明知道女孩有心結，還這么唐突的問話。
  女孩垂著頭，眼睛低低的垂視著，聲音小小的，帶著一點點沙啞“她們還好嗎？”
  女孩很善良。
  “她們還好，在發生更壞的事情前，有人救下她們，將她們送進了醫院。”
  王媽輕聲解釋著，扶住女孩胳膊的手依舊沒有放下。
  “我查過資料，就最近幾年，在咱青川市，發生過類似事件已經有二十幾起，這還只是我們能夠查到到的，查不到的估計更多。”
  女孩始終垂著頭，將小小的臉孔埋在頭發里。
  “最小的一個女孩，叫余思思，受害時才十四歲，初中生一個。因為被那些人引導輿論各種詆毀，女孩接受不了，跳樓自殺了，女孩的母親心臟不好，聽聞女兒的死訊，心臟病發不治身亡。女孩的父親一夜間失去了女兒，又失去了妻子，他無法接受又無力跟那幫人對抗，喝了百草枯也自殺了……”
  王媽說到這里，忍不住喉嚨里的哽咽。
  女孩雙手攥著衣襟，用力的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來。
  “孩子，對不起，我知道我們這次來的這么唐突，讓你想起了不好的事，對不起。”
  王媽說著，牽上女孩的手，慢慢的用力的，一點點展開她緊攥的手指。
  將她的一雙小手緊緊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目光認真且堅定地看著對方，輕聲問她“我們這次找到你，就是想要問問你，你還想為過去的事情，為自己討回公道嗎？”
  女孩頭垂的很低，始終不開口。
  王媽也不覺得遺失望或者憾，攥一攥女孩細瘦的手指，又拍拍她的胳膊。
  說“沒關系，沒關系，我看你現在生活的很好，平靜又安和，如果你卽打破現在的生活也沒有錯，沒關系的。”
  女孩的的顫抖漸漸停歇，她緩緩抬頭，對上王媽溫柔的雙眸，突然眼圈一下就紅了。
  好像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的女人，有著某種打開別人心扉的魔力一樣。
  女孩的恐懼慢慢從眼底褪去。
  “當年出事的，其實還有一個人……”
  女孩的聲音哽在喉嚨里，像是被一點一點擠出來一樣，帶著沙啞的顆粒感。
  “當初，她為了保護我，死了，而我活了下來。”
  女孩大概是想到了過往，身體又開始不由控制的簌簌抖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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