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說什么呢？你都沒做過噩夢，我做什么噩夢呢？”

說完，轉身。

江山的話像是一把重錘，一擊即中。

江峰永遠挺直的脊梁一瞬間塌了。

房間里陷入沉浸。

晚上，房間里的電話響了。

“喂？”

電話那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半天后，才有道聲音傳來“姓王的被我們抓住了，但是，他手上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手上的電話吧嗒一聲掉在桌上。

看吧，直覺應驗了。

“怎么了？哥？”

江山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站在江峰的門口，靜靜地看著脫力了的江峰，問。

“姓王的抓住了，但，他手上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江山清俊的眉眼一立。

狠厲從眼底一閃而過。

“你快走吧，這事情要翻出來，還需要一段時間。趁著這個空檔，快點離開�！�

江峰將耷拉在手邊的話筒重新放回去，起身，看著江山。

“我不走�！�

江山抬頭跟江峰對視。

手上一點點盤轉著手腕上的珠子。

那是幾年前，他在寺廟里求來的東西，說是在寺廟里供奉過的，開了光，能給人帶來福運，還能給人擋災。

江峰眉頭緊皺。

雖然對這個弟弟失望，但他還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放心吧，不會發生你想的那種事情。”

江山表情冷靜，將江峰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拎到墻角放下。

坐在床邊，仰頭看著江峰，像小時候那樣叫他“哥——”

江峰依舊蹙眉站在那里，定定看著江山，他覺得，今天的江山有點不一樣了。

不像之前那樣出了事情惶惑無措，沖他耍賴撒嬌，叫他幫忙。

他鎮定的有點不像他了。

江山一圈圈的盤著手腕上的珠子，“哥，我不知道該說你是愚鈍呢，還是天真呢？”

說著，他還抬頭沖江峰笑了一下。

江峰看著眼前表情陌生的江山，眉頭越皺越緊。

“你不會以為，這些年，我都是在你一個人的庇護下才這么肆意妄為的吧？”

說著說著，江山又笑了，這次，臉上多了幾絲嘲諷。

“就你那點軍職和人脈，你以為你護的住我？”

江峰靈光一閃，猛然抬頭，驚訝的看著江山。

江山沖他點點頭，“對啊，你想的沒錯，沒有他，我在彭城那次，早就進去了�！�

江峰一個趔趄跌坐在椅子里。

整個人都茫然無措了。

之前，他只以為父親太過貪戀權勢，太過自私，不配為人夫為人父。

但他覺得，他依舊算是個好人。

他在戰場上勇猛，在工作上兢兢業業。

但他沒想到……

他想說“怎么會？”

但想想因果，還真的是他會做，且能做出來的事情。

其實，也不奇怪，他這個人民軍人不是也那么做了嗎？

真是血脈相承啊。

江峰苦笑一下，想著自己過去的這些年，都把自己當成救世主。

覺得只有自己能愛他理解他，保護他。

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曾后悔追問，怎么把江山就養成了一個嗜血的怪物呢。

沒想到，一直供養著他的，不止自己一人。

“哈哈——哈哈哈哈——”

江峰突然笑了。

笑自己曾經的驕傲自大，以為自己能力非凡，事情做的密不透風，沒有留下半點把柄給人，“原來是，原來是這樣！”

江峰笑的不可抑制。

江山靜靜的坐在一邊看著他，像是看著一個瘋子。

兩天后，江峰安靜的離開青川，去往京市單位報到。

走的時候，沒看到江山，聯系不到他。

這次江峰沒有像以往那樣，滿世界去找他。

離開前，江峰又接到一通電話，對方說“姓王的被我們打斷了腿，原本準備丟回他老家，將他摁死在那里的，可是，第二天那人突然就消失了�！�

江峰掛上電話，站在窗前靜靜吸完一支煙。

起身撥了幾通電話。

電話對面的人，都是他曾經過命的戰友，這些年，幫著他也做了不少觸犯法律的事情。

“你們散了吧，以后我不會在給你們打電話，請你們幫忙做事了。”

“我給你們沒人的賬上都存了一筆錢，夠你們做個小本生意好好生活了�！�

了結了這些事情，江峰反而有了種無事一身輕的感覺。

回去京市的時候，他在車上居然睡著了。

路上又夢到了小時候的那個冬夜。

母親抱著發燒驚厥的江山，將他送進劉瘸子家。

那一夜，大家都像是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回到家，父親卷著大半張被子，早已熟睡。

而母親則在黑夜里，怔怔在炕上坐到天明。

在夢里，江峰還在使勁回想，那時候，他在做什么，想什么呢？

好像在害怕，在害怕什么呢？

車子一顛，夢境就斷在這里，他醒了。

車子已經開出青川，來到火車站。

車站里人來人往，各個都麻木著一張臉，像是被生活磋磨的失去了生氣。

他想起那天跟江山談話到最后，江山離開前問他“哥，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部隊？”

離開部隊嗎？

登上火車，江峰看著自己關節粗大的手掌。

離開部隊的話，他這雙手還能干點什么呢？

那些退伍的兄弟，回到家，連侍弄莊稼，都不如一直留在農村生活的兄弟們。

更別說做點生意什么的。

“原來我這么沒用啊！”

像是突然認清現實一樣，江峰再次疲憊的閉上眼睛，不想在做掙扎了。

在這之前的日日夜夜，他向前掙扎的太累了，實在是太累了。

回到京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

視工作如命的父親當然沒有回家。

家里只有保姆在，看到江峰，很是驚訝。

急忙幫他做飯，又去樓上給江老撥了電話。

告訴他，江峰回來了。

江老比以往回來的早點，九點多鐘就到家了。

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兒子，三十幾歲，正是男人最好的年齡，高大、健壯、有力。

“吃了沒有？”

他問。

江峰點點頭。

這種在尋常父子之間最為簡單的對話，發生在他們父子身上，多少有點尷尬。

江父點點頭，見保姆從廚房端來一小碗餛飩。

“少爺要不要再吃點？”

保姆問江峰。

“不用，你先去休息吧，一會兒我來洗碗�！�

江峰說著，將保姆打發走了。

他想跟對面的老人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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